《秉性下等》之赎罪与余烬

　　——婚后日常与记忆碎片——
　　【1】
　　季柠发现冉青庄的记忆恢复方式很诡异。
　　比如现在——凌晨三点十七分，他被腰间突然收紧的手臂勒醒，发现枕边人正直勾勾盯着天花板，瞳孔在黑暗里泛着微弱的蓝光。
　　"想起什么了？"季柠迷迷糊糊去摸床头药瓶。
　　"高中教室的日光灯。"冉青庄的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你站在光里调琴弦，我在阴影处数你后颈的汗珠。"
　　季柠的手停在半空。这是冉青庄失去记忆后，第一次主动提起高中时期的事。
　　"然后呢？"
　　"然后你转过身，问我是不是有病。"
　　季柠笑出声，翻身咬他锁骨："现在也这么觉得。"
　　【2】
　　记忆恢复的第二阶段伴随体温异常。
　　冉青庄在煎蛋时突然僵住，油星溅到手背上也毫无反应。季柠冲过去关火，发现他的皮肤烫得像烧红的铁块，虹膜里的蓝光剧烈闪烁。
　　"2014年12月24日，"冉青庄机械地复述，"你在咖啡厅窗边写谱子，戴了条红围巾。"
　　那是他们分别的第五年，季柠根本不知道冉青庄曾来过。
　　他扒开对方汗湿的衬衫，发现脊椎上的针孔疤痕正在渗出蓝色荧光——解毒剂在重组受损的神经突触。
　　"躺好。"季柠把人按在沙发上，抽出根琴弦绑住他手腕，"这次要疼多久？"
　　冉青庄仰头看他，突然笑了："三小时二十七分钟......你当年绑我用的也是G弦。"
　　季柠的手一抖。这是冉青庄第一次准确说出记忆的时间长度。
　　【3】
　　最麻烦的是味觉记忆。
　　冉青庄某天突然把家里所有调味瓶换成透明玻璃罐，并坚持在每道菜里加双倍糖。
　　"你高三那年，"他指着季柠的咖啡杯，"往里面倒了五包白砂糖。"
　　"那是因为练琴太困！"
　　"去年三月十六日下午四点，"冉青庄翻开笔记本补充，"你在琴行偷吃了我藏在《犯罪心理学》里的巧克力，还假装是学生送的。"
　　季柠抢过本子，发现那一页确实画着巧克力包装的速写，边角还标注了含糖量。他忽然意识到——冉青庄不是"恢复"记忆，而是在用逻辑重新"下载"它们。
　　"错了。"季柠把糖罐推远，"那次巧克力是陈谨送的，我扔进了垃圾桶。"
　　冉青庄的瞳孔骤然收缩，基因药剂蓝光暴涨。三秒后，他猛地将季柠抱上料理台，打翻的糖霜像雪一样落满他们交握的手。
　　"想起来了，"他的呼吸烫得吓人，"你当时还说'太甜了，恶心'。"
　　【4】
　　记忆拼图里藏着意外碎片。
　　某天深夜，季柠被书房响动惊醒，推门看见冉青庄站在碎纸机前，脚边散落着几十张照片——全是金家实验室的监控截图，每张都有日期标记。
　　"你在干什么？"
　　"排序。"冉青庄按下碎纸键，"2019年8月3日，他们往我食物里掺记忆干扰剂。"
　　季柠蹲下来，发现所有照片都按时间逆序排列。最上面那张显示冉青庄被束缚在手术台上，而角落里有个模糊人影——举着枪的季柠自己。
　　"这是......"
　　"你来救我的那天。"冉青庄的指尖抚过照片边缘，"我忘了这个，但身体记得。"
　　他撩起衣角，露出腰间一道陈年枪伤。
　　季柠的嘴唇贴上去时，尝到了铁锈和蓝莓糖的味道——那是解毒剂与血液的化学反应。
　　【5】
　　雨季再次来临时，冉青庄的记忆恢复率达到79%。
　　剩下的21%全是痛苦片段，季柠偷偷在笔记本上打了叉。但某个暴雨夜，他被雷声惊醒，发现冉青庄正对着浴室镜子给自己注射药剂，针管里混着半透明的红色液体。
　　"那是什么？"
　　"记忆增强剂。"冉青庄擦掉嘴角的血，"用你上次体检抽的血做的。"
　　季柠夺过针剂，看到标签上写着「锚点血清：季柠基因组」。
　　"你疯了吗？万一排异——"
　　"不会。"冉青庄扣住他的后脑勺，将两人额头相抵，"我们DNA相似度刚好21%。"
　　季柠在对方虹膜倒影里看到了十八岁的自己——抱着琴盒站在雨里，浑身湿透却笑得明亮。
　　那是冉青庄唯一不愿遗忘的疼痛。
　　【6】
　　很多年之后，冉青庄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
　　今年的冬天来的比已往都早，季柠手上提着刚从菜市场买回来的饺子皮，他在想这饺子皮该包啥馅。
　　……冉青庄喜欢吃啥来着？
　　可就在这时，一双大手抱住了季柠，让他倒在了温暖的怀里。
　　“老婆，买什么呢？”冉青庄贴着季老师的耳朵说道。
　　季老师哪知道他这么大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他，于是羞红了脸。
　　冉青庄看他这个表情，恨不得直接去床上。
　　冉青庄松开了手，将抱改为了牵。
　　他一手提着东西，一手牵着老婆。
　　无数个日夜，他们将永远不会分开。

　　（特别篇·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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