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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都府(十二)
不出意料地,又出乎她的意料了,爬上悬壁,顶端是一个她很熟悉的地方——
石渊阁。
熟悉的石楼此刻在夜色中静默矗立。崖边横着七八具夜行衣尸体,与密室入口那批人着装相同。
现场毫无打斗痕迹。要么是突袭,要么……是单方面的碾压。
三七显然也意识到这点,甫一落地便拽住她手腕:“走。”
幽都府没有宵禁。
戌时的街上灯初上,长街人流如织。三个浑身血污的人穿行其间,太引人注目。
太守既与赌场勾结,官府便不可信。
三七领着他们钻进石渊阁后巷。荒草蔓生的小径尽头藏着处矮房,推开木门时铰链吱吱作响。
“在此等候,我去寻大夫。”
“我房里柜子里有我的衣服,一会大夫过来,你这样有些不便,先去把衣服换一下。”
“嗯嗯。”
江稚鱼将阿奴安置在榻,解开衣襟时倒抽冷气,绳索捆缚处,包扎的布料又洇出新血。
她正低头处理伤口,一道白光闪过天际,檐外忽然传来雨打青瓦的脆响。
浴桶与房间只一个屏风相隔。
榻上之人呼吸微弱,眼睫未有丝毫颤动。她犹豫片刻,终究抱着衣物转进屏风后。
三七的衣服很大,风格是幽都府特有的,衣裙层层叠叠缠绕着,她有些搞不清。
隔着屏风,阿奴都能感受到少女的懊恼。热水升腾出的水汽朦胧了她的身影,无数的衣带在手上缠绕着,偶尔还要停下来思索着衣绳的顺序。
雨势已经变大,打在窗子上带着噼里啪啦的响声,天空中偶尔还会传来沉闷的轰隆声,如同异兽在外嘶吼得令人心慌。
江稚鱼越来越着急,终于在最后一声闷雷后解开了缠绕在一起的衣带。雨声在黑夜里异常地明显,人的脚步踩踏着积水更是如此。
听到脚步声,来不及去研究这些小衣服的顺序,江稚鱼只胡乱把它们套在了身上。
来人越来越近,少女动作越来越急。
蠢货。
阿奴冷眼看着屏风上慌乱剪影。当最后一道衣带终于系妥时,他适时合眼,耳廓微动。
院外两串脚步正踏过积水。
一个是三七,另一个是个没有任何内力和武功的男人。
“瑶瑶?”三七叩门。
江稚鱼捋着湿发转出屏风,恰见木门吱呀开启。
“这位是穆清风穆大夫。”三七介绍道。
江稚鱼幅身匆忙见礼:“见过穆大夫。”
进来的二人从雨中穿过小院,带来了一阵的湿意,江稚鱼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姑娘客气。”
男人声音温润,还挺好听的,江稚鱼这才抬头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月白袍角的青年二十余岁,药箱肩带在他襟前压出浅痕。墨发以玉簪松松挽就,几缕碎发垂在温润眉宇间。
江稚鱼眼前一亮,是个帅哥诶!
但现在不是犯花痴的时候,江稚鱼递上药瓶,引他至榻前:“伤约四个时辰前所致,多是野兽撕咬伤,我只简单处理过。”
穆清风接过药瓶轻嗅,含笑颔首:“姑娘处置得当。”
男人外伤并不严重,江稚鱼上的伤药很及时,把血止住了。
穆清风给他重新换了药,才把开始搭脉,指尖搭上阿奴腕脉时,扬眉有些惊喜。
“怎么了穆大夫?”江稚鱼看大夫变了脸色,自己的心脏也停了一瞬。
“没事,姑娘放心,这位先生未伤及内里。”穆清风敛了眼色,脸上又恢复了以往那温润的笑。
他行医多年,还从没有见过如此奇特的脉象。
“无碍。”青年恢复如常笑意,“公子未伤脏腑。”
男人没有明显的内伤,内力并不足,但筋脉却无比稀奇,这脉象不似常人那般沉稳和缓,而是一波接着一波,带着蓬勃的力量,如同蓄势待发的火山,有极强的爆发力。
是个不可多得的武学天才。
难怪做了杀奴还活下来了。
穆清风面上不显,闷声查看了一番他的筋脉。
这是……
好奇怪的筋骨。
气息流通透着一股违背常理的怪异,筋脉表面布满深褐色的竖纹,像是被人为反复断裂又修合透着裂痕,却又死死嵌合着不折断。
骨相更是奇怪,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感在骨间散发着。
他敛去神色,去桌边提笔写了些什么,递给江稚鱼。
“这是药方,药材三七这里都有,你们去抓一些,照着方子煎好,我去给先生换药。”
“好好好,谢谢大夫。”江稚鱼接过药方时,三七已执伞候在檐下。
雨幕笼罩的廊下,两把油伞沿青瓦汇成水帘。三七忽然停步:“你今日为何会在赌场?”
“拜访父亲故友。”江稚鱼半真半假地带过冀州之事,后面都如实说了,提及爆炸时明显感觉对方呼吸一滞。
“那巨响是你制造?!”
“是。”
“那位阿奴公子?”
“从石渊楼到太守府,再至赌场。”江稚鱼反问,“姐姐又为何在渊底林中?”
雨滴砸在伞面的声响骤然密集。
三七凝视着雨幕:“近三年,幽都府附近女子频频失踪,我们顺藤摸瓜查到石渊楼,我潜入其中,又发现太守与赌场往来密切。”
他们摸了三年,都没有找到背后的势力。
“今日赌场七成守卫被调离,本是我们探查密室的最佳时机。”
伞沿水珠串成银线。
有些事情都串联起来。他们是从石渊楼的渊底上来的,也就是说,这里通着那个非法赌场。
阿奴是从石渊楼到太守府,又从太守府到这个非法赌场。
这三都狼狈为奸了!
“那些女子…都成了兽奴?”看那少女数量,一天十场都多了。
“极少数送入赌场,多数下落不明。”三七转身,目光如刃,“你是唯一逃出来的。”
三七停了脚步:“我们收到消息,太守和赌场主人,今日都会现身。”
她看着江稚鱼,一字一顿:“所以,这样的情况,就算有炸药,你能逃出来,我很惊讶。”
江稚鱼:其实我也很惊讶。
她不知道今天晚上守卫居然这么牛,那山神杀他们跟玩似的,当时真觉得那群人准头和功夫都挺差的,连她都追不上。
檐水在石阶溅起碎玉。她发自内心真情实感:“可能我运气比较好。”
【你他妈屁的运气好!】
【你怎么总是喜欢突然冒出来!】
【那群人确实都是高手,她说的对,你当时最合理的发展就是在破笼子的那一瞬间被切成碎片。】
【你能带着那男的出来,全靠我把那些高手都拦住了!】
【知不知道我往你身上丢了多少闪躲buff!】
江稚鱼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宝哥就说出了让她心碎的话:
【躲闪,加上对那群人的延迟和迷幻效果,再加上我对他们的拦截,你前段时间做任务攒的功德和积分都没了。】
【还有,公司怕你死了,给你请的外援是这个世界最高级别的,费用直接从你账上划,你这十几年当郡主攒的钱应该都没了。】
江稚鱼听完嘎巴一下自己死那了。
她咬牙切齿:【你还不让让我死那!】
为了那点破积分,她无声无息从冀州跑了还不说,剧情也都错过了,现在绕来绕去,积分也没了!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老老实实接着做任务吧。】
江稚鱼没来得及跟系统吵,又听她熟悉的戏谑声:“运气?”
三七轻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那瑶瑶运气确实不错。”
二人抓了药材,坐在廊下煎药,药炉在廊下腾起白雾。
官府不值得信任,但是陆离还需要帮手。
“密室里穿着夜行衣的人是你们的人吗?”
“是。”
“所以你们是要趁着密室守卫薄弱,去找经销路线和名单?”
“是。”
“你把这些告诉我,就不怕我把你们暴露吗?你就这么确定我是好人?”
三七眉梢斜挑的弧度依旧和记忆里一样坦荡:“这些都不重要了。”
“太守死了。”
药匙从江稚鱼指间滑落。
江稚鱼:?!!
“真的假的?”
她眼里少了平日的戏谑和轻佻,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深沉。
“三个时辰前,身中两种奇毒,毙于书房。”三七拨弄着炉火,跳动的火光照得她的脸晦暗不明。
三个时辰?就在他们进密室的前不久。
不对不对。
“你不是说他今晚会在赌场吗?”
“是啊,还没进赌场,就被人引回去了,线报说今天赌场一定是会出现重要的东西,要能把他引回去,要么是受人胁迫,要么是府里有更重要的事。”
江稚鱼头脑风暴:【宝哥,我震惊了!】
系统:【我也挺震惊的。】
江稚鱼:【那现在怎么搞?】
系统:【什么怎么搞?】
系统:【搞什么?你还想怎?捡回一条命你就老老实实回去,然后走剧情做任务,搞完回去。】
江稚鱼默不作声,意识里猜到什么的独角兽直接就炸毛了:【你不会要管这个闲事吧?!】
系统:【不会吧江稚鱼!不会吧!你他妈真的要管这个屁事?】
【这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好不容易跑出来了,你以为你有几条命去管闲事啊!】
江稚鱼:【宝哥,你说我要不要把陆离那边的位置跟她说?】江稚鱼忽略系统说的话,自顾自问起来。
【我判断不出,万一她要是坏人,陆离和那些女孩就都危险了,她这边看起来有人手,我要是说了她说不定还能去接应一下。】
【要不过会我试探一下,你帮我测测她心率?这个又不要积分!】
系统:【不测!咱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操心那么多干嘛?你本来就不在这段剧情中,这个世界有这个世界的运行法则。】
江稚鱼:【我不跟过去,我跟她说说,她要是好人我让她带人过去接应不就行了!】
【你帮帮我,我真不过去!】
她开始威胁【我要是不确定就直接告诉三七,她要是好人,我就跟着她过去,她要不是好人,直接把我灭口算了!】
江稚鱼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积分也没了,不如死了算了!】
系统:【……】真他妈服了!
【我测……】
“三七姐姐,所以你是想救那些女孩子出来,是吗?”
“不仅要救。”女子眼底燃起幽火,“更要斩断幕后黑手。”
【心率没有变化,真】
“好,三七姐姐,我跟你说一件事。”
江稚鱼取出临别时陆离塞给她的路线图副本:“请派人接应她们。”
“你一起去。”三七说道。
【不准去!!!】
系统的尖叫快要把她耳膜都震破了,穿透力直冲天灵盖。
她拜了拜手,笑得有些勉强:“那太危险了,我有些怕死,就不去了。”
“不过你可以留一些人守着我,要是情况不对,你就叫他们把我杀了。”
“好。”
三七执伞起身时,三个黑影已无声落在廊柱旁。系统在江稚鱼脑中拉响警报,她却继续扇着炉火。
系统:【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这群人拿着刀就差架你脖子上了!我就说这里危险吧,刚刚还跟你蹲着一起好姐姐好妹妹地煎药聊天,现在就叫人拿着刀砍你!】
江稚鱼:【……】
她安慰着系统:【人家是带着人去冒险,你给我开挂,现在我整个人除了奇怪就是诡异,万一我是个坏人呢?你理解理解她。】
算起来,江稚鱼已经有两三日没有休息过了,加上高强度的体力活动,虽然强打起了精神,但她言语间恹恹的气息却是藏不住的。
系统有些恼了:【她这人不是挺多的吗?你喊俩来煎药,你感紧去睡觉呗!】
【你看看你眼圈黑的,成大熊猫了都!去去去,听哥的,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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