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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花了眼
“姐夫，你听我说......”褚南殊聪明一世，却也有这无力辩驳的时候。
好在陆忠权给她留面子：“喝点好，发发汗病就好了。”
南殊嘴角微动，终究只能笑笑，正要找个由头离开，却听见一道不疾不徐的女声从身后响起。
那妇人从陆忠权身后款款走出，一身深绿绸缎长旗袍，端庄却不抢风头。
最终站定在陆中权侧后半步，朝南殊笑道：“二小姐也在，真是巧。大姐姐在家的时候就常说起你，我还想着哪天能邀你来杭州坐坐，你就来了。”
南殊抬眸，眼波不动，笑得极浅：“秦夫人。”这三个字不近也不远，不冷也不热。对待姐夫的姨太太，她也只能做到这儿了。
秦夫人也不恼，反倒柔声劝道：“既来了，就别急着走。等会儿回府，我让人摆两桌，打几圈牌暖暖手气。”
“我二妹，可是打了一手好牌！”陆忠权附和的爽快。
他从不在意女人之间的火药味，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想管。统统拉到麻将桌上走一圈，什么人都看透了。
既然督军大人都开口了，南殊也不好拒绝，只是微微皱眉朝眼沈承昱的方向瞧了眼。
那人站在不远处，一手插在大衣袋里，微微颔首，算是应下。
而秦夫人却也抓住南殊走神的这一刹向陆忠权使去眼色，她朝南殊的方向撇了下嘴，神情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褚衡仁只说今日沈承昱会来，叫探他的口风，没想到南殊竟也会随行。
陆忠权笑意更甚，只是不易察觉的轻轻拍过秦夫人的腰肢。
夜宴散得比预期早些，几辆车先后驶进了督军府。
红漆屏风后已摆好一张象牙镶嵌的老式麻将桌，灯光从檐下琉璃灯中斜洒而落，拢的气氛松散下来。
南殊缓步入内，秦夫人正捋着佣人刚披过来的披肩，神色从容，眉间带着一点妩媚。
茶汤温着，香灰未冷，众人各自入席，落座间无人多语。
洗牌声哗哗作响。
陆忠权作为东道主，自然先行开口：“今儿难得散的早，二妹可得多打几圈！”
南殊没说话，只一味的低头摸牌。秦夫人见状，便立刻接上自家老爷的话：“二姐牌风快，我可得留神点。”
此刻刚好摸上第十三张牌，褚南殊理了理袖口才应声道：“小心不够，可得先输一轮。”
这话显然是冲着秦夫人来的。秦如栖小心翼翼地朝陆忠权的方向看了眼，见他只顾着理牌，便只得轻抚鬓角为自己解围：“二小姐还是那般风趣。”
几圈下来，风声细雨，皆是寻常客套。
直至牌桌上的气氛已成，秦夫人才在一次摸牌时似笑非笑起来：“沈先生今日说话不多。是江南气候不合？还是杭州姑娘太热情了？”
话落不轻，却是落在今日唯一的客人沈承昱头上。陆忠权并未出声，似是默许。
沈承昱不抬眼，只淡淡一笑：“江南人会说话，我怕听不懂。”
说着打出一张红中，声音干净，落在桌上却带着点力道。
秦如栖垂眸，手指轻敲桌角，慢悠悠地道：“那您还是小心点，别被听不懂的听话哄住了。”
此话一落地，南殊摸牌的手便慢了半拍。
沈承昱余光瞥见她指尖的顿，却同她一样选择了沉默。
可秦夫人却没有收手的意思，仍继续打趣：“二小姐今日这身衣裳的样子倒是别致，像是精心挑过的呢。”
南殊挑眉，声音极轻：“来的匆忙，难得诸事周全。夫人觉得这衣裳选的合适，不过是恰巧合了夫人的眼缘罢了。”
秦夫人摇头，笑着自语道：“世上哪有什么巧合呢？缘分这东西，也是对事对人的。”
这话乍听温婉，细嚼却藏着两重试探。表面说衣服是否是为伴情人所选，实则也是在暗中询问沈承昱是否有心。
这几圈打下来，沈承昱几乎没有抬头，只顾着摸牌理牌，单回一句：“我相信南殊小姐赢牌，不只靠天意。”
牌声一落，一张白板打出。
桃色帕子绕在秦如栖指尖，目光游走于二人之间。可这两个人就像商量好了似的，面上都冷的不像话，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叫人实在无从下手。
只得先行摸牌。拿到一张，眉眼带喜，娇笑一声：“哎呀，差一点。”
而后看向陆忠权，见他依然没有叫自己停手的意思，才打出一张条子，状似无意道：“沈先生，日后会常驻江南么？”
南殊骤然警觉，余光走去沈承昱脸上，似在等一个满意的答复。
沈承昱轻咳一声，摩挲了两下手里的牌，却没有立刻打出。思索了一息才道：“自然是看合作顺利与否。”
秦夫人的那双桃花眼中一贯盛满笑意：“若顺呢？”
“那就要多叨扰南殊小姐了。”沈承昱的话音到软，但丢牌的动作十分利落。
褚南殊不是没听见刚刚沈承昱对自己的称呼，确不言一语。一张西风打出，竟是点给了秦夫人胡牌。
秦如栖一摊手，声音甜得发冷：“哎呀，褚小姐这是有意送我一程？”
南殊浅笑，玉指拈发轻挽至耳后，腕上缠丝般的麻花玉镯微晃如月，宛若春水流波，悄然映出一段幽然心思。语气淡淡：“不小心，看花了。”
沈承昱推牌时看她一眼，心里清楚，褚南殊点这张牌就是因为心里不爽秦如栖的不断试探。
但显然，她今日如此明目张胆，其中必有陆忠权的授意。而陆忠权的意思，十有八九就是褚衡仁的意思，否则他没有必要掺和进来。
可南殊既然选择撕破脸皮，面对褚家的局，沈承昱也只能是装聋作哑。
但论和稀泥这一套，谁也比不过陆忠权。只见他推了牌，笑语里满是调侃：“二妹，别生气！今日你输的钱姐夫掏了！”
紧接着走到沈承昱身侧，拍了拍他的肩：“沈先生牌打得真不错！牌风稳，不像终日投身公务而不问风月之人。”
“陆司令说笑了。”沈承昱将牌推平，起身拢了拢衣襟，才向陆忠权点头致意，“时候不早，今晚多有叨扰。”
陆忠权也不难为人，笑呵呵地摆手：“哪儿的话。江南的夜还长，沈先生若不嫌弃，以后叫二妹多带你过来。”
“就是。”秦如栖也摇曳着身姿起身附和，“褚小姐，若有空就常来。我这人记牌慢，喜欢聪明人提点。”
“秦夫人......”南殊低头下头去，眼神落在桌角那只茶盏上。手指缓缓转着盏沿，好似在极力压制什么，最终忍无可忍：“您真是懂事识礼之人......”
沈承昱看她双睫微微颤着，怕是已经压不住火气。即刻顿住脚步略顿，伸手将那盏茶从南殊水中拿过，语气中夹杂起安抚的意味：“凉了就别喝了。”
陆忠权挑眉，似笑非笑：“沈先生倒是细心。”
沈承昱并未接话，只将茶盏放回原处，像是没听见这最后的调侃。
秦夫人抬眼朝南殊的方向看过去，她已然换了表情，低眉浅笑，半点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风过廊檐，灯火轻晃，攀上南殊手腕处的玉镯，又添了一层细碎寒光。
回程的车厢中格外安静。
车轮压过石板路发出的声响，一圈圈于南殊的心头晕开。她斜靠在车窗上，手中缓缓揉着手中的帕子。
半晌，忽而低声一笑，清朗的声音划破寂静：“刚刚，沈先生玩儿的尽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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