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兽

　　郦決提前查了查杨驿说的那个一串字母的地方，离学校倒是不太远，他就没喊老郑，自己去学校门口接杨驿。

　　这个高中早先是本土国企附属的院校，后面划给地方政府，离市区也近，与周围其他学校合并扩建之后倒成了重点高中，里面走读生有不少，中午放学的铃声一响，吵嚷打闹的声音马上传了出来，然后开始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往外走。

　　郦決擦了擦手把缝隙处没弄干净的尘土，这辆Z650是他之前淘的二手，玩了几个月忙起来没什么机会骑，就一直存放在诸云那，没想到今天倒派上用场了。

　　这车有点惹眼，郦決没离校门口太近，他停在远一点的地方，却正好能看到校门内教学楼的出口。

　　等了一会，他看到杨驿出来了。

　　和旁边巧笑倩兮的女孩子说着话，杨驿脸上也带了点笑，居然有几分少年心性的意气神采。

　　两人只说了几句就分开了，女孩子没出学校往另一边去了，杨驿看她转身，神色马上淡下来，在旁边走着的几人凑近搭话，一群人往校门外走去。离得有点远，郦決看不清脸，但其中一两个的身形看着还是有点眼熟的，可不就是几天前在小巷子里被他赏过拳头吃的小崽子们。

　　几人出了校门，杨驿漫不经心地和他们搭着话，眼睛扫了一圈，心里正想着等下要怎么给郦決找点事，目光一顿，他看到了十几米开外的路边，那个造型低调又独特的黑色街车。

　　沈家本身是知识分子起家，虽然从他姥爷那辈开始弃文从商，家风却还是保留着一点所谓“书香门第”的样子，他妈这几年情绪又不太稳定，他被管得严，从来没机会参与什么乱七八糟的厮混。

　　但这年纪的男孩儿，就算没接触过机车，也不妨碍他们对酷帅感的本能追求。

　　不仅是他，还有他周围的那几个，毕竟重点学校的学生，坏是坏，但有限，平时憋得狠了就只能找低眉顺眼的老实同学欺负，再高一点的圈子里玩的东西，他们够不上家里也不允许。

　　“操，那车真帅。”

　　“……川崎前两年的老型号了。哼！我爸说这次考试能进步就给我买最新款。”

　　“切，尽吹牛逼。管他什么老不老的，看起来是真他妈酷，我也想去搞个玩玩。”

　　郦決单腿支地，短促得按了下喇叭，一手摘下头盔，捋了把有点乱的头发，看着杨驿偏了偏头，示意他过来上车。

　　杨驿没说话，倒是旁边几人，看到郦決露脸和杨驿招呼，咋咋呼呼起来。

　　“杨驿，这人谁啊？你认识？”

　　“他接你干嘛去？驿哥你不去吃饭？”

　　郦決看了眼时间，杨驿下午1点半上课，就这么点时间，他直接发动车子，看向杨驿的眼神带着催促的意味。

　　一行人过来的步子慢慢停驻下来，其中见过郦決的两人明显认出他了，脸色发僵，下意识往后撤了一小步。

　　这人当时一拳下去自己就发懵，虽然后续只有点不甚明显的青肿，隔了这么几天早就好了，但看到郦決，被揍的地方还是反射性地隐隐作痛。

　　“……杨驿，这不是前两天那个人？你怎么……”有个人咽了口唾沫，声音勉强。

　　其他人看看杨驿，再看看脸色不怎么好的两人，有点不明所以。

　　杨驿眼角跳了跳，表情没变，他眼睛撇向郦決，笑笑说道：“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家新来的保镖而已。”

　　和他玩到一起的家里都不差，都是不缺钱的主儿，家里有保姆司机也算常见，但保镖可就稀奇了。还在嘻嘻哈哈的几人顿时举止拘谨收敛了点，上下打量了下郦決，站在杨驿旁边的一个轻撞了下他肩膀，压低的声音有点兴奋。

　　“你家保镖挺酷，会打架吗？什么时候让他露两手。”

　　向后瑟缩的两人听到这话脸上抽了抽，眼神发飘，显得还有些心有戚戚焉。

　　“不会打架当什么保镖？”杨驿嗤笑一声，状似亲昵的拍了拍脸色不怎么好的其中一人，“他能不能打，以后机会多得是，现在急什么。”

　　被他捏着肩膀的动作安抚了不少情绪的人眼珠子转了转，偷瞄了一眼郦決，嘻嘻一笑：“驿哥说的是，再能打也是跟在你屁股后面的人咯。”只是这话说得声音小，透着股小心翼翼的劲儿。

　　郦決看着杨驿和他们说了几句后，朝自己走过来。他等的有点不耐，胳膊一伸，把后座放着的头盔递给杨驿。

　　“走吧，驿少。”

　　杨驿看着他目光顿了下，这时候倒没再出声为难什么，接过来戴好，踩着脚蹬一跃而上，动作生疏但又流畅。

　　郦決心里意外，没多说什么，他利落地扣上头盔，察觉到身后的人只是克制地抓着自己衣角，他原地拐了个漂亮的甩尾，压着闸，好心提示道：“驿少，托着油箱或者抓着我的腰，安全一点。”

　　后背的热源靠近了些，迟疑一下，那双手有些嫌弃地扣上他的腰侧。郦決嘴角微抬，一拧油门，冲了出去。

　　拐过学校路段，中午时候车又少，后座的杨驿最开始还保持着镇定的姿态，但扑面而来的风压逼着他放弃了坚持的那点矜持，车子速度越来越快，他不得不伏下身，伸手抱住了郦決前倾的腰身。

　　有点细，但一点也不瘦，像拉弓一样绷起的肌肉，在自己环着的手臂中充斥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从没和任何人有过这样亲密接触的杨驿动作有些别扭，他是想整郦決的，想让郦決出丑，可现在，他有点恼怒又有点兴奋，早把心里那些蔫坏的花招撇到一边去了。

　　他现在好像一只冲进云里的鸟，午热的风打在他身上呼呼作响，又疼又爽，又怕又觉得新鲜，心里忍不住想郦決再快点。

　　感受到他紧张的情绪，郦決低低笑了声，却没再继续提速，保持着60码的速度，没几分钟就到了杨驿对他颐指气使要去的地方。

　　刚在门口停了车，扣着自己腰的双臂马上松开了，后面一轻，郦決侧头看了眼，杨驿已经跳下车解了头盔，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微微潮红的双颊还是能看出被强压下去的兴奋。

　　“挺有意思。”杨驿弯了弯眼睛，“一起吃？我请你，郦——”

　　“郦決。”贴心地把自己名字补完整，郦決婉拒道：“驿少，我中饭吃得早，我在外面等你。”

　　他快中午那阵光折腾车去了，哪里吃过饭，但这地方一看就不是他消费的地方，还又是西餐，他都能想象出来那股子几乎千篇一律的酱料味。

　　虽然合理却依然有些突兀的态度转变，还主动邀请吃饭，就因为坐了次车？他可不信杨驿会因为这个事轻易改变想法，尽量还是少往他跟前凑为妙。

　　出乎意料，杨驿看了他一眼，没再勉强。

　　郦決把车子弄到阴凉处，坐在那儿还能看到靠近落地窗边，杨驿坐的那一桌。

　　里面人少，看着很安静，杨驿似乎一点都没注意他。

　　转了两下手里的打火机，郦決抬手点了根烟。手里夹着烟，他看着坐在那里姿态随性，举手投足又透着股贵气感的杨驿，不自觉笑了声，移开了目光。

　　这年纪的小孩喜欢吃西餐的他真是没见过几个，杨驿算一个。

　　自己这么大的时候，早出来混生活了，摸爬滚打，哪里挑过吃的，每天能按时吃个饱饭都谢天谢地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时间有点紧，郦決开快了点，这次杨驿倒是很自觉配合，主动贴上来抱着他的腰。

　　他反倒有些不自在了，那双抓着自己腰部的手臂，在他加速的时候卡着腰侧的肌肉，扣在了靠近腹股沟的位置，路上因为颠簸还摩挲了好几下。

　　要不是到的快，那双手再往下挪挪，他怀疑都能抓到自己的蛋了。

　　杨驿跳下车顺手把摘下的头盔放在后座上，没废话直接往学校里走去，好像又恢复了那副懒得搭理人的样子。

　　校门口学生不是很多，郦決放好头盔刚要走，却一眼瞥到了刚进校门的宁嘉瑜，而杨驿就在他身后。

　　杨驿显然也注意到走在自己前面的人，他步子一顿，居然扭头朝郦決看了一眼，然后迈了两步靠近，喊住了宁嘉瑜。

　　隔着校门，郦決都能看到宁嘉瑜身体微僵，杨驿凑近，拍了拍他的肩，不知说了什么，侧着的脸上露出点笑意来。宁嘉瑜被他身形挡住，只能看到两人站得近，像是好哥们闲聊一样。

　　郦決松了松头盔扣带的手停住。

　　那边杨驿轻推了把宁嘉瑜，不同于那晚在小巷子里的粗暴，这下更像朋友间的玩闹，宁嘉瑜转过来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动了动嘴没说话，被杨驿一拉，两人看似亲密的往教学楼走去。

　　皱了皱眉，郦決却没动，他看着两人拐了个弯，走在外侧的杨驿转头，看到还没离开的郦決正看向自己这边，弯着的嘴角勾得更大了，冒出股和他这个年纪完全不符的邪气来。

　　杨驿周围的那些小子他是揍得毫无顾忌，可这个杨驿，这种办法可行不通。

　　郦決看着两人消失在拐角处，他心里冷笑一声，发动车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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