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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电梯门在负一层无声滑开,02踏出轿厢,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带回音。
他走得很稳,像一道移动的影子,唯有左肩上那枚氧化出铜绿的知更鸟胸针,在昏暗的廊灯下泛着微弱的哑光。
回到属于他的那个小房间,关上门,世界骤然安静。
L型书桌上,摊开着那本从管家处借来的、封面磨损的笔记本。旁边放着几支笔,还有一张他偷偷藏起来的、边缘有些卷曲的纸片,上面是他凭借模糊记忆画下的、连自己都看不太懂的符号和线条。
他脱下洗得发白的靛蓝色工装外套,动作一丝不苟地挂好。
里面是同样素色的棉质内衬,空荡荡的右袖管被仔细地用别针固定在一旁,不至于晃荡。
坐下。
目光落在笔记本上,却没有真正在看。
他在复盘。
谢云归。
这个名字在他舌尖无声地滚过一遍,带着一种陌生的、微涩的触感。
今天差点暴露了。
当那个少年——谢云归,撞进他怀里,带着一股阳光和青草的气息(这地方哪来的阳光和青草?大概是错觉),仰起头,眼睛亮晶晶地问“你是不是要出去”时,02感觉自己那层名为“无表情”的面具,似乎裂开了一条微不可查的缝隙。
他习惯了被无视,被当做背景板,或者顶多是“带路的02”。
但谢云归不一样。
他会盯着自己看,眼神里有好奇,有探究,甚至……还有一种让他不知所措的、纯粹的关注。
会因为他一句“等你”就愣住,会给他起奇怪又有点……亲昵的称呼“小二”,会因为他没名字而露出那种像是……惋惜的表情?
02抬起左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知更鸟胸针裂开的鸟喙。这胸针是他在某个角落捡到的,觉得莫名熟悉就留了下来。现在,这裂缝似乎更明显了点。
「失忆」、「破局」、「坚守官」、「逃离」、「命定之人」。
笔记本上的关键词在他脑中排列组合。他是“坚守官”,管家是这么说的。
要维持游戏的运转,监督玩家,确保规则执行。可“坚守”的是什么?为什么是他?他来自哪里?笔记本上没有答案,只有职责。
而“命定之人”……管家的暗示模糊不清,只说他可能会带来“变数”。谢云归是那个“变数”吗?
02不确定。
他只知道,当谢云归靠近时,他左耳后那道月牙形的结痂(怎么来的?不记得了)会隐隐发痒,腕间沙漏里原本凝固的流沙,会开始极其缓慢地移动。这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联系。
他想利用谢云归。
是的,利用。
这个词让他感到一丝自我厌弃,但“逃离”的诱惑太大了。他困在这里太久了,久到快要忘记自己是否真的存在过。谢云归的出现,像是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他早已麻木的神经。
所以,他给出了暗示。“镜子里的痣会流血”、“小心镜像”、“树林里的知更鸟,旧的,不一定没用”……他像是在玩火,既怕引火烧身,被管家察觉,又怕火苗太小,不足以照亮逃离的路。
今天谢云归问石像规律,问七楼禁层,他都避重就轻。
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
规则像无形的锁链捆缚着他。但他还是忍不住,指引他去了图书馆。看到谢云归安全出来,他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好像……有点莽撞。」02想,眉头微微蹙起。「但也很聪明。」
会把面包毫不犹豫地吃掉,会认真观察石像排列,会注意到季欢在不可能出现的楼层……这种敏锐,是生存的关键。
“镜痣流血……”02低声自语,看向房间里那块唯一的小镜子。镜中的脸苍白,眉眼清冷,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他记忆里自己长什么样?一片空白)。
这颗痣,是谢云归的,也是他的。
流血,意味着关联的加深,还是危险的临近?他也不知道。笔记本上只潦草地提过一句,语焉不详。
他只知道,当镜子里的痣开始流血,或许就是他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是继续扮演冷漠的“带路人02”,还是赌上一切,去抓住那微弱的、名为“谢云归”的变量。
窗外(如果那能算窗的话,只是墙壁上一块显示着虚假夜景的屏幕)传来模拟的夜风声。
02起身,准备进行睡前最后一次巡查。这是他作为“坚守官”的职责之一。
走到门口,他顿了顿,回头看了看书桌上那张画着乱七八糟符号的纸。
「明天……」他想,「得想办法再‘偶遇’他一次。」
「得提醒他,投票没那么简单。‘醒来’可能不是指阳光……」
「还有,得看看他……有没有被昨晚的‘东西’吓到。」
这个念头冒出来,02自己都愣了一下。他抿了抿唇,脸上没什么表情,耳根却悄悄漫上一点不易察觉的微热。
他拉开门,身影融入走廊的阴影中,依旧安静得像一道影子。只是心底某个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破开冰冷的土壤,试图探出头来。
这就是此刻的02。
第四日·清晨
阳光再次透过窗户,慷慨地洒满房间,将昨夜的恐怖冲刷得干干净净,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和。
谢云归坐在床边,指尖冰凉。
窗外鸟鸣啁啾,远处树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昨夜那贴在玻璃上的扭曲面孔、那湿滑的爬行声、那戛然而止的尖叫,都只是一场集体臆想的噩梦。
太安静了。
这种安静不同于往日的沉寂,它厚重得让人心慌,仿佛整栋楼都被裹进了一块巨大的、隔音的琥珀里。
连空气都凝滞不动,尘埃在光柱中缓慢浮沉,轨迹清晰得令人不适。
他站起身,走到镜子前。床单依旧盖着,边缘没有血迹,干净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犹豫了一下,猛地掀开床单——
镜中的少年脸色有些苍白,但一切正常。脸上的痣安安分分地待在原处,没有流血,没有异样。昨夜那渗出的暗红,那诡异的微笑,仿佛真的只是极度恐惧下的幻觉。
这种“正常”比直接的恐怖更让他毛骨悚然。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
走廊里光线充足,壁灯温暖,地毯柔软,那暗绿色的粘稠拖痕消失无踪,连一丝异味都没有留下。只有记忆深处那鳞片摩擦的细微声响,还在耳膜上留下若有若无的痒意。
他在楼梯间遇到了周雅婷。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破碎的眼镜也摘掉了,眼神里的惊恐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戒备取代。
她看着谢云归,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摇了摇头。
“不见了。”她声音沙哑,“血迹,拖鞋……什么都没留下。”
就像被这栋房子悄无声息地吞噬、消化了一样。
两人沉默地走下楼梯,在二楼大厅门口,遇到了惊魂未定的林悦和一脸阴沉的郭子豪。蓝发青年失去了昨日的躁动,像只受惊的困兽,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周围。
“妈的,这鬼地方……”郭子豪低骂一声,拳头砸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在过分的安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人讨论昨夜的具体经历,那种心照不宣的恐惧像一层透明的薄膜,将每个人隔绝开来。他们试图交流,话语却干巴巴的,在过于平静的空气里迅速蒸发,留不下任何痕迹。
这种表面的平和像一张越绷越紧的弓弦,谢云归感觉自己的神经快要被这诡异的宁静勒断。
规则里提到“海市蜃楼为号”,蛇夫尚未完全苏醒,那么此刻的平静,是暴风雨前虚假的安宁,还是某种更深的、麻痹他们的陷阱?
他想起02,那个身上藏着无数秘密的带路人。从昨天投票结束后,他就再没见过他。镜痣流血又恢复正常,是否与02有关?他现在在哪里?是生是死?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平静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了他的思绪——
去管家的房间看看。
那个位于16楼,象征着规则与权限核心的地方。那个02在前夜被单独召见,被告知“坚守官”身份的房间。那里一定藏着什么,关于这个游戏的起源,关于“蛇夫”的真相,或许……关于如何打破这个循环。
他知道这很危险。管家是规则的化身,他的房间无疑是禁地中的禁地。但眼下,蛇夫在暗,猎杀继续,被动等待只有死路一条。他需要信息,需要打破这令人发疯的平静表象。
他看了看身边惊魂未定的同伴,没有说出自己的打算。他们帮不上忙,反而可能因为恐惧而阻止他,或是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我回房间静静。”谢云归对周雅婷他们说,语气尽量保持平稳。
周雅婷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一丝探究,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谢云归转身,没有走向电梯——他担心电梯的异常。他选择了楼梯,一步步向上。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清晰得有些刺耳。
阳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静止的光斑。
他走得很慢,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但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终于,他踏上了16楼的走廊。这里与其他楼层并无二致,同样的地毯,同样的壁灯,同样的安静。
唯一的区别,是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颜色略深、材质不明的门。门上没有门牌,只有一个不起眼的、类似怀表形状的微小凹痕。
那就是管家的房间。
谢云归停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周围的平和感在这里达到了顶点,甚至散发出一种近乎圣洁的安宁,但这安宁之下,却涌动着令人脊背发凉的未知。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溺人的平静吸入肺腑,然后下定决心,朝着那扇门,迈出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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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是单线啦,其实这个副本是纯猎奇?惊悚,后面的主要是故事性的,第一个副本总要吓吓这些新玩家。起到一个震慑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