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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
松音和清明提前一年回了青元宗。
倒不是因为松音迷路耽误时间,是她某天忽然说想去华山派的试剑崖看看,然后提了剑叫上乌云就走。在侯府呆了几年,她亲爹娘也早就知道了她这个性子,好说让她多留了一个星期,给她打点好行装,才依依不舍地放她上路。
有清明在,松音自然不会找不到回青元宗的路。山上的一切都还像她们走之前一样,仿佛根本没有被这几年的光阴影响。松音是奔着试剑崖回来的,行囊往屋里一扔就要跑去本派,被二师姐清静拎着后衣领拽了回来。
“至少吃了饭再去。”三师兄挥着铲子把锅敲得“咣咣”响。
那天松音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饭。饭桌上清明一时兴起给她倒了一小杯酒,然后众人眼睁睁看着松音一口饮尽,两颊迅速飞上红霞,往后一仰倒在地上安详入眠。
年轻就是好,倒头就睡。
清明挨了清静一个暴栗,而松音晕乎乎地睡了一个很香的觉。
第二天清明和清静把她送到试剑崖,还给她留下了食物和水。试剑崖的守门人嗤笑一声,这里的石头上都只是各剑道的一丝基础剑意而已,还带什么食水,真以为能在这悟出什么不成?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虽然他看不起野草道,但华山派的正式弟子和他这样的杂役还是有地位之别的,更何况他也绝对打不过清明。
松音就这样一直待在试剑崖。清明和六师姐会轮流来给她送食水,杂役打不过她们,所以从来都只是冷笑一声。
只是那天来送食物的是清静,她虽然是青元宗最可靠的,但剑法也是最烂的。杂役对她们不屑已久,今日总算抓到了“出口恶气”的机会,对着清静冷嘲热讽。清静脾气不算好,但想到松音还在试剑崖,忍着气准备无视他。
谁知道杂役一横身拦了她的路。
清静压住额角暴跳的青筋:“让开。”
杂役冷笑一声,伸手摸向她腰间的剑:“野草道的剑法这么烂,这剑给你也是浪费,还不如给我。”
那剑是松音打的好兵刃,这杂役人品不行,眼光却还不错。
清静剑法虽烂,身法却也不至于被一个杂役随随便便给超过了,一侧身避开了杂役的手,忍无可忍道:“华山派杂役弟子不许佩剑。你要是不知道的话山门口有戒律碑,自己去看。”
“有了这剑我就能通过正式弟子考核,到那时还轮得到你在这里叫嚣?”杂役一下子没抢到,自觉丢了面子,话语也分外难听。
“你现在还不是,所以对我放尊重点。”清静逐渐有了抡食盒打人的冲动,冷静,这里面装的是给小师妹的饭,一定要冷静。
“江湖之中实力为尊,你的剑法之烂全华山派都清清楚楚,像你这样的人凭什么能成为正式弟子?不就是靠着你们那个护短的宗主和你们那个醉鬼大师姐?”
杂役有些气急败坏地继续去抢清静的剑,可是一道劲风划过,他的肩膀顿时血流如注,强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嚎叫起来。杂役伸手去摸,却只摘下了一枚浸着血的青绿树叶。
他强忍着怒气和恐惧转身去看,一个黑影猛地将他扑倒,森森利齿先是给他另一侧肩膀来了一口,又把他的脖子衔在口中。
“饶命!饶命!”杂役被吓破了胆子,胡乱喊叫着,裤子也湿了一片。
“乌云,吃脏东西会拉肚子的。”松音训斥道。
“你怎么出来了?”清静显然很是意外。
“乌云说听见有狗对着师姐叫。”
清静觉得松音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话真能气死人,杂役已经嚎都嚎不出来了,翻着白眼也不知道是被气晕了还是被吓晕了。乌云松了他的脖子,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快步跑到松音身边。
“我们回去吧,这里好难闻。”松音扯了扯清静的袖子。清静心说能不难闻吗那家伙都被你吓得小便失禁了,但眼下她对另一件事更在意。
“回去?”
“嗯,试剑崖的石头我看完了。”
看完了?!这才不到一年……哦,也差不多一年了。
但是看完了?!以她对松音的理解,这个“看完了”的含义怕不是“完全学会了”的意思。
“那刚才那片树叶……”清静试探着问道。
“是一块画着花的石头,好像是叫飞花道?”松音略作思考然后抛开不管:“别管那个了,咱们快回去吃饭吧。”
清静麻了,难怪大师姐那样说,这就是所谓天才吗?据她所知飞花道虽然不是华山派十八剑道最厉害的一个,却是最难学的一个,她们只收女弟子,主张“一花一叶皆可为剑”。看方才松音用一片叶子就插进了杂役的肩膀,总不能是已经学会了吧?要知道那试剑崖可是只有各道的基础剑意啊!
“师姐,论剑大会什么时候开始啊?”离了试剑崖,松音毫不客气地从食盒里取出包子开吃,边吃还边问道。
“大概两周之后吧……试剑崖里那十八剑道,你真的全都学会了?”清静还是忍不住问道。
松音摇了摇头:“没有,都还不熟练呢。”她的眼睛忽然变得亮闪闪的:“师姐,论剑大会开始之前,是不是先有派内大比啊?”
“是这样没错。”
“那就好了!”松音高兴得眼睛都弯起来,“试剑崖的石头太单调了,我想和那些剑道的传人们都交手!”
“那倒是肯定的。你今年代表咱们野草道出战,可不就是要跟其他剑道的优秀弟子都交一遍手吗?”清静看着这个小师妹,下了一趟山,回来居然比自己还高了……
派内大比的日子如期而至,三师兄炒了一桌子好菜,八师兄给松音做了一身新的宗门制服,六师姐和七师姐跑前跑后,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喝水一会儿问她要不要捏肩膀,清明下山拎了坛好酒回来……被清静给没收了。
“那个,师兄师姐们,我只是去参加一下派内大比……”若不是知道大家是真心对她好,松音都要觉得自己其实是剑道唐僧,大家是想等她比完就把她杀掉吃肉了。
“松音啊,你是咱们野草道创立以来的第一天才,大家会这么激动也是情理之中。你就安安心心地去比赛,我们大家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怎么连宗主师父也……!”
松音站在了派内大比的擂台上。
按照规矩,正式交手之前双方需通名。她的对手挽了个剑花:“华山派中奎宗二十三弟子长青,请指教。”
松音亦是挽了个剑花,这是礼节,然而赫连慕之的话忽然在她脑海中浮现。
“你若是在正式场合自称的话,也要称呼自己的名。”
于是她脱口而出:“华山派青元宗九弟子赫连攸之,请指教。”
场外,青元宗的众人微微有些讶异。
比斗结束得很快,那名名为长青的弟子手中长剑被打飞的时候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根本无法想象以往只能垫底的野草道为什么会忽然变强到了这个地步。赫连攸之却没在意她即将或者说已经给华山派带来的震惊,行过礼后若有所思地回到了青元宗的观战区。
“你怎么忽然想到要用赫连攸之这个名字自我介绍?”清明凑了过来。
赫连攸之从衣服里扯出挂在胸口的玉石向她展示——赫连家的小辈人手一块,玉石上刻的云纹之中藏着赫连家的家纹。
“我刚才想起姐姐的话,她说正式场合自称要称名。”赫连攸之把玉石塞回去,在观战区坐下,认真地看着场中进行的下一场比赛。她能从试剑崖的石头上悟出剑意,但剑招却只能靠推测,现在能看其他剑道的传人交手,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偷师的机会。
虽然没有人会把观战当做偷师就是了。
赫连攸之是百年不遇的天才,这点青元宗的大家早就知道,但华山派的其他人却还是第一次得知。
——神骥道的传人失神地站在她对面,口中喃喃低语:“为什么你的剑比神骥道的正统剑法还要烈?”
赫连攸之想了想:“应该算是红玉教我的吧。”
“红玉是谁?”
“一个朋友。”
“我能向她讨教一番吗?”
“不太行,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场外,六师姐捅了捅清明的腰:“师姐,红玉是谁?”
清明表情微妙:“是乌离原的野马群里最烈的一匹牝马。”
——飞花道的大师姐看着指在自己咽喉前的树枝,眼中满是震惊。她毫不怀疑只要眼前的少女想,那根树枝就可以轻易贯穿自己的咽喉。
“你为什么……”
你为什么,真的随手折根树枝就能作剑?
“只要心中有剑,摘花拈叶皆可为剑。”赫连攸之扔了树枝,把自己的剑挂回腰间,奇怪地看着她:“这不是你们飞花道的剑意吗?”
“……我输了。”
——赤阳道的首席无法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所学剑法乃是华山派十八剑道之首,他所执青锋乃是龙泉大师心血之作,他把赫连攸之的剑削作两段,可她手持断剑上前,依旧把他压制在没有显赫气势的绵密剑招里。
他的剑法如同太阳一样炽烈燃烧,却无论如何也烧不尽那少女掌中蓬勃生长的野草。
“我赢了,”赫连攸之看向观战的长老们,“可以去参加论剑大会吗?”
长老们交头接耳,最后大长老拍了拍宗主的肩膀,赞许道:“你们青元宗出了个好弟子。”
她赢了所有其他剑道的传人,理当代表华山派出战论剑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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