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坠眠冬

　　厨房的灯光昏黄温暖，阮遇晴将甜汤舀进瓷碗。

　　客厅里传来许昭温润的谈笑声。

　　她盯着那张被水汽浸软的纸条，江烬的字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需要帮忙吗宝贝？"温挽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手里拿着那条掉落的羊毛围巾。

　　阮遇晴慌忙将纸条塞进口袋："不用了，妈妈。"她端起甜汤碗，指尖被烫得微微发红。

　　温挽接过碗，目光扫过女儿泛红的耳尖："许昭特意从英国给你带的礼物，怎么不收好呢宝贝？"

　　"太贵重了。"阮遇晴低头整理托盘，"而且...我不喜欢那个颜色。"

　　温挽轻轻叹了口气，将围巾折好放在料理台上："你爸爸很看重许家。"她顿了顿，"许昭这孩子从小就..."

　　"我知道的妈妈。"阮遇晴打断母亲。

　　回到餐厅时，许昭正在展示手机里的照片："这是剑桥的实验室，下个月我可能要去那里做暑期研究。"

　　他抬头看向阮遇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小晴要不要一起来？你一直喜欢生物学。"

　　阮明承眼睛一亮："这个提议不错。"他转向女儿，"正好可以提前适应国外的学习环境，你想去参加吗晴晴？"

　　阮遇晴的勺子撞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抱歉，我暑假有安排了。"她低头搅动甜汤，"天文社要办夏令营。"

　　"就是那个江同学负责的活动？"许昭的语气依然温和，却让阮遇晴后背一紧，"我查过资料，他们去年的夏令营出了安全事故。"

　　阮明承立刻皱起眉头："什么事故？"

　　"只是有个同学扭伤了脚。"阮遇晴放下勺子，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江烬背他去了三公里外的诊所。"

　　许昭推了推眼镜："我可能记错了。"

　　他转向阮明承，"不过阮叔叔，这种野外活动确实存在风险，尤其是对晴晴这样..."

　　"由晴晴定吧，我们做爸妈的也不能替晴晴私自做决定。"阮明承很尊重女儿的说。

　　"我不是小孩子了。"阮遇晴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我吃饱了。"

　　她转身快步上楼，一秒钟都不想待在餐桌上。

　　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被她用力关上，发出砰的巨响，像是在诉说自己的不满。

　　阮遇晴扑到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模糊的光斑。

　　口袋里的纸条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阮遇晴小心翼翼地展开它，就着月光再次确认上面的字迹。

　　江烬写字总是这样，每个笔画都工整得像印刷体，只有结尾的句号画得特别圆，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落笔。

　　书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林夏晚发来一连串消息：

　　「救命！顾冰块居然来我家送笔记！」

　　「他说顺路？？？他家在城东好吗！」

　　「附赠一张顾言澈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照片」

　　阮遇晴轻轻笑出声，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跳出来：

　　「对了，许昭不是回来栀夏了嘛，我听学生会的人说他在打听江烬的事」

　　她的手指僵在屏幕上。

　　窗外，一只飞蛾扑向纱帘，翅膀拍打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楼下传来许昭告别的声音，然后是汽车引擎的轰鸣。

　　阮遇晴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看见许昭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出小区，尾灯在夜色中像两只红色的眼睛。

　　床头柜上的小夜灯突然亮了。

　　温挽敲了敲门，手里端着杯热牛奶："晴晴，你爸爸去医院了，急诊手术。"

　　阮遇晴开门接过杯子，牛奶的温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妈妈，我..."

　　"许昭是个好孩子。"温挽突然说，手指轻轻抚过那条被遗弃在床尾的围巾，"家世相当，成绩好，对你也很上心。"

　　阮遇晴盯着牛奶表面渐渐形成的薄膜："但我不喜欢他，妈妈"声音轻却坚定。

　　温挽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女儿书桌上的天文馆门票存根上："是因为江同学吗宝贝"

　　月光移到了阮遇晴的床边，照亮了她微微发抖的手指。

　　"他...很好，很优秀，性格也好。"阮遇晴轻声说。

　　她漂亮的眼睛认真的看温挽，眼里藏着星星，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

　　温挽的表情软化了些许。她伸手整理女儿凌乱的刘海："妈妈爸爸会一直尊重你的选择，但一定记住，任何事情都要留后路。"

　　温挽的手停在半空，腕上的玉镯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她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早点休息吧宝贝，明天要去学校，不想去的话记得跟妈妈说呢。"

　　门关上后，阮遇晴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木盒。

　　里面装着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天文馆的门票、手工课上做坏的木珠、江烬给橘子画的肖像...每一样都承载着细碎的回忆。

　　她将今天的纸条小心地放进去，指尖触到盒子底部的一张老照片——小学毕业典礼上，她和许昭的合影。

　　那时的许昭还没有金丝眼镜，眉眼温柔，笑容干净得像阳光下的雪。

　　纯白无瑕，那时候的感情也是。

　　但不得不承认，许昭确实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使现在怎么看都人畜无害。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江烬的消息：

　　「橘子把饼干盒咬坏了」

　　「附图：橘子蹲在破碎的饼干盒旁，一脸无辜」

　　阮遇晴噗嗤笑出声，回复道：「它嫉妒你“有专属饼干」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最后发来的却只有简单一句：

　　「明天见」

　　三个字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她心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阮遇晴把手机贴在胸口，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天际，照亮了后院盛开的栀子花。

　　次日清晨，闹钟还没响阮遇晴就醒了。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从衣柜深处挑了条淡蓝色的连衣裙——江烬说过这个颜色像晴天时的天空。

　　餐桌上只有温挽一人，正在看早间新闻。

　　阮遇晴悄悄把许昭送的围巾塞进玄关的储物柜，却被母亲叫住："晴晴，过来一下。"

　　温挽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你爸爸让我给你的，剑桥暑期项目的申请表。"

　　她的目光扫过女儿精心打理的发型，"只是备选，不一定要去。"

　　阮遇晴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里面厚重的纸张："谢谢妈妈。"她顿了顿，"但我真的已经决定参加天文社的夏令营了。"

　　温挽轻轻点头，突然伸手整理女儿的衣领："这个颜色很适合你。"

　　出门时，橘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蹭了蹭她的脚踝。

　　阮遇晴蹲下身，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今天要乖哦。"橘子"喵"了一声，像是在做出承诺。

　　公交站台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

　　阮遇晴站在梧桐树的阴影里，看着阳光在柏油路上画出斑驳的光斑。

　　远处传来熟悉的自行车铃声——江烬骑着车转过街角，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像张开的帆。

　　"早。"他在她面前停下，单脚撑地。

　　晨光穿过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睡得好吗？"

　　阮遇晴点点头，突然注意到他左手腕上多了一条红绳——和那条蓝色手绳系法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这是...新的？"她指了指。

　　江烬的耳尖微微泛红："奶奶留下的。"他顿了顿，"说是保平安的。"

　　公交车缓缓驶来，挡风玻璃上还挂着晨露。

　　上车时，江烬不动声色地走在了阮遇晴身后，用身体隔开拥挤的人群。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发梢，带着淡淡的松木香。

　　"昨天..."阮遇晴刚开口，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她踉跄着向后倒去。

　　江烬迅速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掌心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小心。"他的声音近在耳边，呼吸拂过她的耳廓。阮遇晴的耳尖瞬间变得滚烫，慌忙抓住扶手站稳。

　　车厢里弥漫着面包和牛奶的气息。

　　阮遇晴透过车窗的倒影，看见江烬站在她身后半步远的位置，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玉兰发卡上，嘴角微微上扬。

　　校门口，林夏晚正拽着顾言澈的袖子往教学楼跑。

　　看见阮遇晴和江烬，她夸张地挥手："晴晴！顾冰块带了超好吃的蓝莓松饼！"

　　顾言澈的耳朵红得几乎透明，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纸袋："只是...顺路买的。"

　　江烬轻笑出声，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给你的。"杯子里飘出淡淡的茉莉花香，"昨天你说嗓子有点不舒服。"

　　阮遇晴接过杯子，指尖碰到他手上的创可贴——还是昨天她给贴的那张，边缘已经有些翘起。

　　"谢谢。"她小声说，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车厢都能听见。

　　教学楼前的树下，许昭正和几个学生会干部说着什么。

　　看见阮遇晴一行人，他微笑着点头示意，目光却在江烬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那是许昭？"林夏晚压低声音，"他看江烬的眼神好可怕哎..."

　　顾言澈突然开口："他昨天来学生会调过档案。"声音平静，"问了很多天文社的事。"

　　阮遇晴的手指紧紧攥住保温杯，指节泛白。

　　江烬却像没听见一样，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笔记："物理作业，借你参考。"他顿了顿，"下节课要检查。"

　　翻开笔记本，扉页上贴着一张便签：

　　「别担心，一切有我。——J」

　　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

　　阮遇晴抬头，看见江烬已经走向教学楼，背影挺拔得像棵青竹。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第一节课是班会。班主任宣布文化节筹备事宜时，阮遇晴一直盯着窗外。

　　操场边的梧桐树下，许昭正和教导主任交谈，不时指向天文社的方向。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江烬给的便签，直到林夏晚用胳膊肘轻轻撞她。

　　"晴晴，班主任叫你呢！"

　　阮遇晴慌忙站起来，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阮遇晴同学，美术组就交给你负责了，可以吗？"

　　"我..."她刚要回答，余光瞥见许昭不知何时站在了教室后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我可以。"阮遇晴突然提高了声音，"我和江烬同学已经讨论过星空主题的海报设计了。"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起哄声。

　　许昭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微笑，转身离开了。

　　下课铃响起时，一张折叠的纸条从后排传了过来。

　　江烬的字迹依旧工整：

　　「放学后天文台见，有东西给你看。

　　PS：橘子想你了」

　　我想你了。

　　阮遇晴将纸条小心地夹进课本。

　　窗外的天空湛蓝如洗，一朵白云缓缓飘过，形状像极了橘子打哈欠时的样子。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