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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灭
礼堂穹顶的水晶灯将舞台切割成菱形光斑,尚筠之的指尖悬在琴键上方。台下坐满了同学,后排还站着闻讯而来的外校学生,谢鎏就坐在第一排中央,白衬衫领口别着银色音符胸针,目光像温热的潮水将他包裹。
《致爱丽丝》的前奏如银链倾泻而出,琴弦震颤的余韵里,尚筠之想起谢鎏无数个深夜的指导。那人总是把薄荷糖塞进他掌心,在琴谱上用红笔批注:"这里要像蝴蝶振翅般轻盈"。此刻那些批注化作流动的音符,带着他冲破所有阴霾。
高潮段落骤然响起,八度音程的跳跃让礼堂空气都跟着震颤。尚筠之完全沉浸在琴音里,直到观众席传来骚动。余光瞥见礼堂后门被撞开,熟悉的身影裹挟着冷风冲进来——尚建的头发凌乱,灰蓝色外套纽扣错位扣着,手里还握着生锈的铁锤。
"停下!"尚建的怒吼撕破旋律。
台下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尚筠之的手指僵在琴键上,看着父亲冲上舞台,铁锤重重砸向三角钢琴。琴盖瞬间裂成蛛网状,琴键像牙齿般迸溅而出,琴弦断裂的声音刺得耳膜生疼。
"你疯了!"谢鎏第一个冲上台,却被尚建一把推开。男人赤红的眼睛里翻涌着疯狂与恐惧,铁锤继续雨点般落下:"我让你弹!让你像那个疯子一样毁掉自己!"
尚筠之感觉世界突然安静了。破碎的琴键划伤手掌,鲜血渗进黑键缝隙。他听见前排女生的抽气声,后排男生的议论声,还有谢鎏急切呼唤他名字的声音。所有声音都像隔着毛玻璃,唯有父亲的喘息声震耳欲聋。
"够了!"保安冲上台制服尚建时,钢琴已经面目全非。尚筠之盯着满地狼藉,突然想起谢鎏说过,这架钢琴是他软磨硬泡才从音乐厅借来的。琴凳上还放着谢鎏送他的幸运符——用琴弦编织的小蝴蝶,此刻正被鲜血染红。
年级主任的办公室弥漫着廉价茶叶的味道。尚筠之垂着头,看着校服裤腿上的血迹。谢鎏坐在旁边,手肘擦伤处贴着创可贴,却固执地把椅子往他身边挪了挪。
"尚同学,学校很重视这件事。"主任推了推眼镜,"你父亲的行为不仅破坏公物,还造成了恶劣影响......"
"是我的错。"尚筠之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谢鎏猛地转头,深色瞳孔里映出他苍白的脸,"我不该瞒着家里参加比赛,让父亲担心了。"
"尚筠之!"谢鎏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明明是他......"
"我会赔偿钢琴。"尚筠之抽回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伤口,"也会写检讨在全校公开道歉。"
主任张了张嘴,最终只叹着气点头。谢鎏跟着尚筠之走出办公室,在无人的楼梯间拦住他:"为什么要揽下所有责任?你父亲都那样对你了......"
"因为我不想再成为别人的笑话。"尚筠之靠着斑驳的白墙,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全校都看到我父亲发疯的样子,看到我在台上像个小丑。"他的声音开始发抖,"尤其是你......我以为这次能让你看到不一样的我。"
谢鎏突然用力抱住他。尚筠之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松香,还有礼堂里残留的硝烟味。"你在台上发光的样子,我永远不会忘。"谢鎏的下巴抵着他的发顶,"钢琴可以再买,乐谱可以重写,但你指尖的光芒,是谁都砸不碎的。"
尚筠之的眼泪砸在谢鎏肩头。楼梯间外传来放学铃声,嬉闹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散。他想起母亲琴房里那句褪色的话:音乐是自由的囚徒。此刻谢鎏的怀抱就像牢笼,却让他第一次感到安心。
后来尚筠之这几天没去学校,大家也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来,就是因为这次艺术节上出的事,这次不能怪尚筠之,只能说他的父亲有点过激了。不,不是有点,是非常。
尚筠之一周没有回家,他回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家,他这周都在想着如何打工,如何攒钱,如何把学校的钢琴赔了。但是他没有想到任何的办法,因为他没有地方去。
尚筠之就这样在那里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周。除了下楼买便宜的早饭和午饭吃,就是睡觉,他甚至每天都没有钱吃晚饭,更没有时间去学习,而他就这样活了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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