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不见

　　姜凡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扯动腰上的伤忍不住在黑夜中嘶了一声，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去揉了揉。

　　十分钟前，他给许夏发去了好友申请，还没通过。

　　感觉伤口没那么痛了，他摁亮手机又看了眼发出去的好友申请，依旧没有回应。

　　白天发生的事让他感觉精疲力尽，现在困意爬上脑海，打了个哈欠他强撑着睡意，想着等许夏回应。

　　最后他还是没等到许夏的信息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边许夏刚跨进家门，客厅的灯光在他推开门的瞬间亮起，随着一起的还有一道带着不满的女声。

　　“去哪了？”

　　许夏脚步一顿，把钥匙丢在玄关柜上，跨步走过去：“出去买资料。”

　　许夏的长相跟沙发上坐着的女人，特别是那双眼睛。不同的是许夏的长相比她多一份属于男性硬朗的帅。

　　她深邃的眉眼泛着幽幽冷光，精致小巧的脸在室内暖光照射下显得冷艳。

　　许夏还没来得开口，只听女人声音严厉道：“跪下。”

　　闻言许夏二话不说地跪了下去，心底那股疲倦再次涌上来。

　　他以为他不再会生出这种情绪，早已习以为常，已经接受，但再次面对女人时，在这种境地上，他依旧乖乖听话，而那股烦闷疲惫也再次涌了出来。

　　“妈，我……”许夏低垂着头道。

　　不等他说完，黎枝不耐烦地挥手：“不需要找借口。”

　　又是这样，许夏想。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许夏的发顶，神色冷硬好像面前的不是她的儿子，而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许夏买回来的资料被他放在腿边，女人修长做了淡粉色美甲的手伸来过来，拿过资料一本一本地翻看。

　　两本资料，是她让许夏去买的。

　　她把资料放在沙发上道：“这两本资料不难买，从家到书店来回两个小时，再加上你挑选资料的时间，也仅需两个半小时。”

　　说着瞥了眼墙上挂着的钟，倏忽间轻笑了一声：“现在是晚上九点二十三分零三秒。”

　　“下午两点出门，是什么让你足足浪费了四个半小时？”

　　许夏低垂着头不说话，反正他开口不是被打断就是被指责，他不想吵。

　　黎枝也没想得到许夏的回应，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总是过分沉默。

　　看着一声不吭跪在面前的许夏，黎枝站起身：“跪三个小时再回房间把你浪费的四个半小时补回来，什么时候补完什么时候睡。”

　　“仅此一次，我不想再看到这种情况。”她就像一个严厉的上司面对犯了错的属下，语气充斥着不满和警告。

　　许夏依旧没有抬头道：“好。”

　　……

　　次日，姜凡是被痛醒的。

　　他翻了个身，龇牙咧嘴地抬起那只被自己压麻的手臂。

　　看着那只肿起来的手，脸上露出惊讶好奇的神色。晚上睡着后翻身，那只受伤的手都被他压着，他居然能毫无知觉的一觉睡到现在。

　　手臂变得毫无知觉，他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

　　没感觉。

　　太阳还没升起，远处天边泛着鱼肚白。

　　明明没睡几个小时，姜凡却睡意全无，他从床上爬下去，去打了盆热水，拧干毛巾敷在手臂上。

　　麻木的手臂逐渐恢复知觉，酸麻的痛感在手臂里流窜，姜凡咬着牙，这感觉真不好受，又麻又痛手还使不上劲。

　　好不容易等手恢复知觉，他拆开药膏涂抹在手臂上。

　　手机在床上他没拿下来，他又爬上去把手机带了下来。

　　时间还早，姜凡去洗了把脸。

　　本想着来学校可以好好玩几天，现在好了，只能被迫在宿舍躺几天。

　　出去逛一天就挂彩，游戏排队间，他看向手上的伤叹口气，心底又生出一阵庆幸。

　　还好回了学校，不需要面对他爸那一言不合，一不顺心就开打的架势。

　　老爹太凶狠，他也扛不住。

　　排了几把娱乐局，他开始觉得无趣，转头开始打量宿舍。

　　四人寝，其他三人都还没来，他的床位是房间最里间，靠近厕所。

　　从他这个位置转头就可以透过窗户看见对面的教学楼。

　　太阳在天边缓缓露出了头，有刺眼的阳光从窗户映照在姜凡的桌子上，白皙的皮肤被照得发亮。

　　这个点闲着也是闲着，姜凡收了手机下楼出去觅食，也不指望能把周嘉约出来。

　　开没开学，校门口车流稀疏，也不见什么行人，之前拥挤在门口的早餐摊也不见踪影。

　　他进到一家早餐店，要了份小笼包和一杯豆浆。

　　解决掉饥饿，姜凡没有直接回宿舍，他顺着校园的一条小道往操场走。

　　操场上三三两两有几个小孩在玩耍，再往后来到篮球场，就见篮球场上有一群小孩在打篮球。

　　姜凡在篮球场旁边的阶梯上坐下，身体后仰，一只胳膊撑在身后的一级台阶上。

　　想不到大上午就有人来打球。

　　远远有人瞧见姜凡，中场换了个人下来，那人走到姜凡身边坐下，好奇地看了眼姜凡道：“一起吗？”

　　面前的男孩看上去很是稚嫩，应该十三四岁，初中生吧。

　　“行啊。”姜凡偏头看过去，在身边人面前挥了挥那只受伤的手：“我也很想，可惜实力不允许。”

　　“可惜了。”男孩道：“你这手是摔的吗？”

　　姜凡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他道：“跟奥特曼大战了八百个回合留下的。”

　　男孩：“……”

　　男孩沉寂半晌露出幽怨的眼神看着姜凡，一副“你看我像智障吗”的神色。

　　“那天大战堪称史诗级别，风谲云诡，惨无天日，我和……”姜凡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可惜没等他怎么释放他优秀的解说技能，男孩便打断了他。

　　“大哥哥，你是怪鸟巴顿还是加坦杰厄”说着男孩顿了下，沉思道：“又或者是贝琉多拉？”

　　姜凡瞵视着男孩指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道：“你有见过这么帅的怪兽？”

　　“那没办法。”男孩耸肩端的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道：“你自己说的，但跟奥特曼大战的只有怪兽。”

　　姜凡万万没想到小屁孩这么正经，他就嘴嗨一下，他眼睁睁地看着休息好的男孩站起身，又冷又酷特别中二的朝着他咧嘴一笑道：“忘了，还有贝利亚。”

　　男孩打量一番姜凡眨了一下眼睛：“帅哥，你很适合哦。”

　　姜凡也站起身，手搭在男孩肩膀上：“小屁孩，你也很有潜质。”

　　“什么潜质。”男孩无辜地眨眨眼。

　　姜凡道：“幽默搞笑男外加十级中二病选手预选役。”

　　男孩：“……”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

　　兜头给他扣这么大一个沉重压得他几欲吐血的帽子。

　　男孩面若冰霜，看着姜凡的眼神像是含着冷刀，直直地朝姜凡刺过去。

　　姜凡看着男孩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觉得莫名其妙。

　　这小孩还会变脸啊，他想。

　　还得再加一个，成长型精分中二少年。

　　篮球场上是肆意奔跑欢呼的少年，他们擦着汗相互给对方递水。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到了头顶，火辣辣地烘烤地面，姜凡往回走路过操场，橡胶地面被烤得升起一股闷热难闻的气味。

　　姜凡捂着鼻子快速离开，一口气爬上四楼，回宿舍后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叮咚——

　　姜凡懒洋洋地坐直身子，伸手从桌子上拿起手机。

　　X：[祖宗？]

　　姜凡莫名其妙，满头问号。

　　他反复点进这个X的主页，又点进一片空白的朋友圈，很是怀疑是不是加错人了。

　　就在他反复确认时，对面又发了条信息过来。

　　X：[祖宗，怎么不理人？]

　　姜凡呆若木鸡地看着这“祖宗”这两个字，神态虔诚地捧着手机，惊惶地颤颤巍巍地用手指在屏幕上敲打着。

　　你凡爹：[阿夏，你……怎么了？]

　　X：[不是你说的“叫声祖宗听听”？]

　　X：[好听吗？]

　　姜凡手摸着下巴寻思着自己什么时候对许夏说过这么一句话。

　　他最近好像貌似也没让谁叫过祖宗吧，实在要说的话……

　　姜凡刚琢磨着怎么委婉地问问许夏，就在他打出一个“你”字后，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画面。

　　他想起暑假放假没几天的那次网吧聚众打游戏，对面那个被他调戏的打野——Blue。

　　姜凡不太确定试探地发出Blue这个单词。

　　X：[祖宗，记性也不太好？]

　　姜凡脸瞬间爆红。

　　什么鬼，这都能遇到熟人。

　　尴尬得能抠出一套芭比城堡的同时，他居然还有心思想自己在许夏面前留下了这么差劲，没脸的印象。

　　姜凡怂了。

　　他缩了缩脖子，尽管隔着网络对面的许夏压根看不见他此刻的囧样。

　　他试图跟许夏商量。

　　你凡爹：[那个……阿夏，咱就当没这事，行吗？]

　　X：[怎么？我叫的祖宗不好听？]

　　姜凡现在满脑子都是“祖宗”以及“尴尬”两个字，平时灵光的脑袋瓜直接宕机。

　　他傻乎乎地回答完许夏的问题。

　　你凡爹：[好听。]

　　两个字发出去的瞬间他就反应过来，动作干脆利落直接撤回，但是紧接着许夏的信息也发了过来。

　　X：[好听就行。]

　　你凡爹：[阿夏，你失忆了，你不记得了。]

　　姜凡简直想死，怎么就是许夏呢，怎么他妈的对面那个打野就是许夏呢。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翻进自己主页看着头像旁边那不起眼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微聊昵称，下定决心不带一丝犹豫地戳进去。

　　改掉，必须改掉。

　　不过一时半会他还真想不到改成什么。

　　X：[说忘就忘的是鱼。]

　　X：[很显然我不是。]

　　。：[……阿夏，我就是跟你商量，你主动忘记一下？]

　　姜凡暗戳戳地看着许夏那一片白的头像，心里忍不住咬牙，他怎么就没发现许夏这么记仇，两个月前发生的事，他能记到现在。

　　平时看着冷冰冰的，跟个冰块一样，好似对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谁能想到这么一件小事，能一直记在心里逮住机会就进行报复。

　　X：[不想当祖宗了？]

　　姜凡认怂，姜凡认错，姜凡老老实实沉默。

　　。：[我错了，不想了。]

　　这谁敢啊，他想象许夏顶着那张面无表情地脸站在他面前叫祖宗的画面，瞬间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那画面，不敢想，有毒。

　　姜凡恹恹地趴在桌子上，许夏没再回信息，他看着那个头像，忍不住泄愤似地用食指在上面狠狠戳了几下。

　　[。拍了拍“X”]

　　姜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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