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黄花

　　“就这些，”张钊凯开了货车车厢，把邵源的行李全都丢进去，“还有吗？”
　　邵源清点了数目：“齐了。”
　　“就这么点东西呢。”张钊凯合上铁门，“大材小用！”
　　他栓上门，又抬脚踹了踹，说：“那我回去了啊。你俩慢慢玩。”
　　“东西送我那。”梁贞抛出一串钥匙说。
　　“知道了。”张钊凯一把抓住半空中的钥匙，一脚踩在脚踏上，抬手拉开车门，脚下一蹬跨了上去，“老妈子。”
　　“你就欺负我现在没法揍你。”梁贞笑着说。
　　换来的是张钊凯无情的关门声。
　　张钊凯走后剩下邵源和梁贞大眼瞪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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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我干嘛。”梁贞看着他，说。
　　“我看看你什么时候走。”邵源叹了口气。
　　“我等你一起走啊。”梁贞说，“你认得回去的路么？”
　　“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菜了点儿？”邵源不满地说。
　　“那你认得吗。”梁贞说。
　　“不认得。”邵源回答。
　　“那不就是。”梁贞说。
　　“我等会儿还要去班里报到。”邵源说。
　　“我和你一起去呗。”梁贞说。
　　“我等会还要领军训服。”邵源又说。
　　“我去给你拿。”梁贞说。
　　“哎我等会还要军训……”邵源说。
　　梁贞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少诓我。你们开学了才军训。”
　　“你这是干嘛呢？”邵源像个扫描仪一样从头到脚检测他，“我总觉得你有点儿不怀好意……”
　　“我比较乐于助人。”梁贞说，“我送佛要送到西。”
　　邵源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你来吧。顺便带我看看学校。”
　　“先去教室吧。”梁贞说，“跟着我。”

　　事实证明不住宿是明智的选择。广戏有些人要提前开学，邵源很幸运不属于这批人。

　　这批提前开学的不幸儿在这样日上三竿的日子里拉着堆了床垫被褥的行李箱提着大桶小桶从校门口踱步到宿舍楼然后又汗淋淋地跑到教学楼……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那么些人有精力注意到邵源和梁贞这俩并肩行走的帅哥。

　　甚至有人举着大炮偷拍了。邵源心里觉得用这大炮来拍自己是不是有点儿亏才的时候，梁贞一把揽过他对着镜头比耶，回头梁贞还要了人家微信让人家把照片导出来之后发给他。

　　他们拿了迷彩服就跑路了。

　　梁贞撬开车头的篮盖，把衣服放上去，按上盖子，让他上车。邵源轻车熟路地坐到后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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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情况？”邵源探出头，“你晕了吗？”
　　“没晕，车把拧最紧了。”梁贞晃了晃车头说，“车没电了。”
　　“我……”邵源差点没忍住，“能撑完这一路吗？”
　　“以前应该能。”梁贞苦笑说，“今天绕路了，估计不能。”
　　“哎那我们等会儿是不是得蹬回去？”邵源想象了下梁贞的长腿在这辆小绵羊上憋屈地、使劲儿地绕着圈圈的样子。
　　“对。”梁贞回头瞪了他一眼，“笑什么！”
　　说着，小绵羊呼出最后一口气，卒了。

　　“哎，”邵源在后面幸灾乐祸得仿佛事不关己，“你蹬啊。”
　　梁贞没办法，只能把电动车开成自行车模样。他踩着脚踏，转过一个弯，到了一条平整些的水泥路上，路两边是个坡，长满了草，和不知名的白色野花，长到膝盖那么高。
　　“停停停停停。”邵源拍了拍他，下车了，“让我玩玩。”
　　“玩？”梁贞颇为震惊，随后站起来让位，“还是你厉害。”

　　邵源坐上主驾驶：“上车上车。”
　　“喂！”梁贞还没坐下邵源就迫不及待地蹬出去几步，车子从梁贞□□开出去了，“我还没上车呢！”
　　“哎？”邵源回头，梁贞站在路中央看着他，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吧嗒吧嗒挡在脸上，邵源没忍住笑出来了。

　　梁贞快步走上去，泄愤似的重重坐下，压得车子抖了抖。
　　“你还挺重。”邵源试着骑了下，比刚才吃力多了。
　　“我这一身的肌肉也不是白长的呀。”梁贞像他以前拍自己那样拍他的腰，“蹬吧，邵师傅。”
　　“去哪？”邵师傅问着，脚已经开始踩了。
　　“寮步镇中心卫生院。”梁贞说，“顺着这条路直走就行……哎！！！”

　　邵源脚下蹬着车，手上却没控制住方向，一头扎进野草堆里顺着斜坡开下去了，到了下面那一层平地上。

　　梁贞脚下用力撑住车子才没侧翻，“这都能开歪你没骑过单车啊！”
　　“骑过啊！”邵源说，“但这不一样啊！电动车是电动车单车是单车……”
　　梁贞沉默了。
　　邵源扶住车子，这侧边不是平地而是斜坡，下去容易上来难，“你先下车。”
　　梁贞下车：“你一个人能行吗。”
　　“看着吧你。”邵源把他赶下去，“别在这儿碍事。”
　　碍事精梁贞于是坐在草地上看他推车。

　　曾经他走这条小路也很疑惑为什么要设计这么双层道路，还搞这么一个不设围栏的坡连起来，人走在上面尚且吃力，要是哪天没把稳车头开下去了岂不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行将就木日薄西山半截入土……

　　转念一想这么宽的路能开下去的应该也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顶级天才。

　　偏偏邵源就是这么能。

　　“我帮你啊！”梁贞喊，邵源听见了回头，手里力气松了点，车子就歪了个头又冲下来了。
　　“歇着吧你！”邵源说，“我刚才就差一点儿了！”
　　他扶起了车子喝一声给自己打气。
　　碍事精梁贞于是坐在草地上看他逞能。

　　能人一个助跑推着车上去了。路面和坡面连接的地方有个矮矮的马路牙子，刚才冲下来的时候没发现，现在要上去了，差点儿绊倒了邵源，让他前功尽弃。

　　好在最后能人真成功了。梁贞起身拍掉屁股上的草跑了上去。

　　“看吧。”邵源还挺得意，“我说能行就能行。”
　　“你简直了。”梁贞说，“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
　　“甭说这些了赶紧上车。”邵源催促道，“本司机要一雪前耻了。”
　　梁贞想骂他一句奈何词汇匮乏，最终只能沉默地坐上去，“看着点开啊！”

　　“知道了！”邵源说，“不就摆个车头的事儿……我刚才是手抖了……喂你干嘛！”
　　梁贞拔掉一个勾在他衣服上的苍耳，说：“衣服上挂了个苍耳。”
　　“我又没趴地上衣服上怎么会有苍耳！”邵源说，“你蓄意报复是不是！”
　　“你衣服上还有草还有土呢，我也挺好奇你是咋弄上去的。”梁贞伸手绕到他肚子上按了下说：“苍耳还给你，你等会自己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邵源低头，还真看到一个褐色的小球球挂在身上，“这哪儿来的？”
　　“草丛里多了去了。”梁贞低头一看，“哦我裤子上也有。”
　　他拔了几个下来，全都粘到了邵源身上。

　　“这条路怎么这么长呢……”邵源低头一看，衣服上莫名多出来好几个苍耳，还让他抓到有只手在作恶，“你在干嘛！”

　　梁贞被发现也不见羞赧，环住他的腰笑了起来。
　　“还抱呢！”邵源说，“不扎手？”
　　“不啊。”梁贞说，“苍耳的钩是往里面卷的。”
　　“还有多久到？”邵源问。
　　梁贞环顾四周。

　　“醒着吗！”邵源晃动车头。
　　“别晃，醒着。”梁贞冷静指挥，“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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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上手挺快啊，”梁贞说，“我以为你掉头的时候肯定还要掉下去一次呢。”
　　“我从来不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邵源扬了扬下巴说。
　　风很大，是热的，被太阳烤热了。

　　“累不累？”梁贞问。
　　“还行吧这点运动量对于我来说就是鸡皮蒜毛啊根本不足挂齿好吗。”邵源说。
　　“你一般这么说话的时候，”梁贞说，“脸上，现在是后脑勺上，就会蹦字。”
　　梁贞说：“‘我在吹牛’。”
　　“少管我。”邵源没反驳，“看好你的路吧别又开过了。”

　　梁贞于是不再作声，默默地转移裤腿上和鞋子上的苍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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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终于到了。”邵源停在梁贞家门口。
　　“进来。”梁贞下了车。
　　邵源趴在车上：“歇会儿。”
　　“让你装。”梁贞语气里没有一分同情。
　　“我这是坚毅。”邵源有气无力地说，“坚毅你懂吗？算了这么优秀的品质你没有。”

　　梁贞懒得和他争，自顾自走进屋。前厅摆着邵源的诸多行李，都是张钊凯那老好人给运回来的。

　　邵源蓄力拧了拧车把：“看我开进去！”
　　梁贞回头：“你干嘛！”

　　邵源没想到这小绵羊竟然回光返照了，这一拧羊像满电了一样冲出去，直指梁贞。

　　邵源怕真撞到梁贞了，于是下意识松手，车子瞬间失去了动力向后倒。当年老梁为了自己的轮椅和梁贞的车子开进来时方便一些，用水泥在门槛和地面上也砌了个斜坡。

　　没想到啊前人砌坡后人遭殃。邵源重心一下没稳住侧着摔了。梁贞眼疾手快冲上去拉住车子才没让车实打实压他身上。

　　“你真是厉害啊！”梁贞把车扶起来说。
　　邵源爬起来坐着，竟然笑了：“我今天怪倒霉的呢。”
　　“你要是不主动闹，”梁贞停好车，伸出手，“什么倒霉事都不会发生。”
　　“谢谢啊。”邵源拉着他的手起来了，“我自找的，也挺有意思。”
　　他倒是看得开，跟着梁贞进屋：“生活太平淡，有时需要点调味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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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晚姐！”梁贞见店里没人，冲着厨房里面喊。
　　“哎——！”何晚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他俩，笑着说，“回来了啊。”

　　“嗯。”邵源走过去，“在忙？”
　　“正准备淘米。”何晚说，“一起吃吗？”
　　“不用了。”梁贞说，“我带他来拿东西。”
　　“你找到房子啦？”何晚舀了一勺米，草率加了点水端着电饭煲出来，边走边搅。
　　“对，”邵源说，“我住他那。”

　　何晚三下五除二把水倒了，没洗第二回，抓起一块抹布擦了下煲底，把煲放进去盖上盖子点了两下就又出来了。

　　“我现在给你结账。”何晚擦干手说，“你先去收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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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源抱着一堆衣服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去，衣服什么的哗一下全铺在床上，他就那么顺着地心引力往下倒。

　　梁贞抓着他的牙杯毛巾出来，看他这副样子，问：“怎么了？”
　　“我好像有点儿不对劲。”邵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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