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错

　　“都给我醒醒神啊，别死气沉沉得跟个什么样子，啊？”陈袅袅拿着伸缩棒敲着讲台，神色有些不虞，“都快要期末考了，还没有自知之明吗？这次期末考关乎分班的大事，你们态度就这样？”
　　是的，沈城七中向来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学校，人家也有专门的分班制的——第一次分班，一、二班好的在一个班，差的在一个班，以此类推；第二次分班，就是文理科分班，按照成绩排班，不会像之前那样随机到某一个班。
　　教室里温暖的气温却惹得池焰心情烦躁，迷迷糊糊间还听见老师都训斥声，不过，这关自己什么事呢？正欲继续倒头就睡，忽而一道严厉的声音响彻整个教室：“特别是某些人，不让人省心，学习就应该有意志力和努力的决心。”
　　听到这话，她猛地睁大眼，满脸不可置信。
　　嗯？这是在间接说我吗？她环顾四周，确实有很多人和她差不多，昏昏欲睡，偏生自己多疑。
　　努力的决心她是肯定有的，只不过执行不执行成功另说。至于意志力......她有个毛线的意志力！她真的很想说，这样真的可以劳逸结合，要不然现在的她就是国宝熊猫——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了。
　　守着最后一丝理智撑着的确算不上什么好决定。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得无奈照做。下课后余杭问她：“不开心？”他好看的眉眼里有着化不开的温柔，冰雪消融。池焰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的确是安排得太紧。”余杭沉思，倏然提出提议，“要不......周末我们一起去盛华？放松放松也好。”
　　池焰趴在桌上的头“噌”地抬了起来，目光直直看向他，不加掩饰，灼热的温度、滔天的热浪似乎可以将他淹没。他虚虚咳了一声，以做掩护——“如果你不愿的话......”
　　话说到一半，却被那清脆的嗓音抢了先。只见他的这位同桌正单手撑着下巴，笑意吟吟地看着他：“我没有不愿意，相反我很高兴。”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又凑到他耳边：“很高兴你的主动邀请。”
　　温软的声音一响，余杭自然的神色骤然一僵，红晕渐渐从脖子攀升，等他定了定神，深呼吸几次，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欲念，红晕褪去。那感觉......酥酥麻麻的，很痒，但是他显然不排斥，反倒有些喜欢。
　　“胡闹。”他伸出手刚想弹她脑壳，却被抓住手腕，愕然一瞬后又无奈笑道，“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如此扰人心神，可却不见得对其他人这样过......是因为他的特殊吗？
　　他不自觉地雀跃起来，以至于嘴角上扬都还未察觉。
　　周日，两人如约到了一楼的肯德基，他们约定的地点。“对了，到时候去科洛尼亚，我可能把云陈林带上，”池焰走着走着，路过一个店就走不动了，“因为他一个人在家也不安全，我也想着让他出去玩一玩，开心一点，别总是闷着。你介意吗？”
　　余杭应声看去。她的唇分明是潋滟红色，红润得不像话，那张伶牙俐齿的小嘴此刻翕动着，不自觉地，他被她吸引。骤然回神，他有些愣住，随后恢复往常的模样——“不介意。你看着这家店挺久了，当真不去逛逛？”
　　“去，当然要去。”
　　池焰等的就是这句话——因为这是一家谷店，她不清楚余杭喜不喜欢这些，看不看那些小说和番剧，所以一直没好意思说。竟然被发现了，该说他细心吗？
　　余杭紧紧跟着，生怕她一个走丢。身为她的同桌，她是个路痴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他无奈摇头，看向她的背影的眼神里，有着自己不曾发现的缱绻爱意，而旁人早就知晓。
　　比如——杨梅和何华。
　　“你要撮合就不能这样，要自然，偷偷摸摸像话吗？”杨梅懊恼地盯着这个蹲在草丛里的人，试图将他这“冥顽不灵”的人给拉出来。“偶遇也要偶遇得正常点，知道不？”杨梅那天可是听到了，转头就和何华说这个消息，谁知他整这一出。
　　他像是一个蘑菇一样蹲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快要发霉的蘑菇。不过真和蘑菇一样，呆！
　　“可是......”何华脸上犹豫，“说不定他们就发现我们是在跟踪他们呢？这可咋办。”
　　“哎呀，”杨梅恨铁不成钢，一把将“蘑菇”拉长成为“树”，“你看看你现在这样，才更有鬼！走吧，待会听我的，你只需要跟着我就行。”
　　“你看他们都去了名创了，我们要不要打声招呼？”何华小心翼翼地说着，换来了杨梅的一个爆栗。“打什么打啊，你是猪吗？我们还要给他们一定的自由空间，等他们玩得差不多的时候再去，这样更贴近实际。”
　　何华不理解，懵懂得捂着脑袋应声：“哦......哦。”杨梅一见他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拿出你那数学竞赛天才的脑子啊喂！！！
　　名创的一个货架前。“我好像忘了你看不看这些了......”池焰手里拿着一个捏捏乐，刚刚路过转角的那个柜子上面的官谷显然让她“花容失色”，着实大惊，“你会觉得无聊吗？”
　　“当然不会。”余杭抿了抿唇，“因为有你在。”
　　完蛋......她脑子里完完全全就是转角处，柜台上，两人深吻......的官谷的样子。还是循环播放......不对，她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她一尘不染毫无私欲的学神，年级第一的余杭，他肯定不会受得了这些吧......估计在他眼里，这些行为大为奔放。
　　“快走快走，我们去哪里，”她指着另外一个全是名侦探柯南的周边的柜台，也不顾什么了，直接上手拉着他过去，“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嗯......”还没等余杭说同意，他们二人就来到了那个货架边，池焰拿起一个谷子，试图没话找话——因为刚才，实在是太尴尬了。她安慰自己，不过好在，好在，他应该没看到......
　　余杭眸色一暗，脸色变了又变——刚刚那个，还是说，她喜欢看这种......惹人遐思的小说？面上倒是维持着他那副温润如玉的表情，笑着说：“这个是什么？”他修长的手指指了指正被池焰拿在手里的名侦探柯南的官谷。
　　“啊，”池焰看看他的眼神，咽了咽口水，“这个是名侦探柯南的官谷，你应该知道的......吧？”她总感觉大事不妙......
　　余杭看到那个人影：“怪盗基德？黑羽快斗？”
　　“想不到你知道啊！”池焰大大咧咧地靠近他，兴奋地和他讨论，“你也觉得他真的超级厉害，性格超级超级好，对吗？就除了偶尔的调皮。”
　　“嗯。”余杭没有什么实质感情地轻声应下，得体不失分寸，手指却攥紧，紧得指节泛白。他......好像不像让这些分散她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可这些又不是真人。
　　他沉默不语，面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还是嘴硬——“确实厉害”。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补了一句，就是不知道池焰会不会看出来他的不对劲。
　　他内心嫉妒得飞起了——对，他就是嫉妒，特别特别嫉妒的那种，为什么一个虚拟的人物就可以博得她的一笑？
　　他嫉妒得快哭了，而此刻，眼眶隐隐有着泪光，却倔强得打转，不肯落下，我见犹怜。
　　池焰正听得高兴呢，突然察觉出他语气不对——为何语气当中还会颤抖？虽然很微小，可她还是听见了。他和她不同，却又一样，永远都是谨小慎微的刺猬啊。
　　“不开心了？是我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吗？”池焰今天穿得不是学校校服的那种正式，死板，失去朝气的样子，而是青春洋溢的、活泼的、朝气蓬勃的，多情的双眼此刻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勾出他所有的妄念，在佛前无处遁形。
　　她今天的穿着是英伦风的，灰色系，又干净，又优雅，似谪仙又不似谪仙。
　　她在余杭的眼前晃了晃手。
　　“没有。”余杭别过头，不想多说。呵，还嘴硬，当真以为她看不出来？听不出来么？她把他的脸掰过来强迫着与自己对视，字音字节分外清晰：“你是因为吃醋了，然后就自己闷着一个人不理我？那样你越来越伤心，那我呢？我难道就不伤心了吗？”
　　余杭面颊泛上热意，且不说她那么堂而皇之地说出那个词汇，单凭她的动作、她的呼吸，就能扰乱心神。她是使了什么办法吗？怎么让自己那么难耐？
　　“那个......”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并且说不出什么话语来。“什么啊？心里不舒服要第一时间跟我说，听到没？要不然我也是会生气的！”
　　他吞了吞口水，以此缓解自己的心跳——它跳的太快了，简直像在叫嚣着，充斥着全身。
　　半晌，他低着头，眼睫眨了眨，无辜得像是孩童一般，看得她都于心不忍：“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我一个闪失，你就要离我而去了。”
　　唯一的，唯一的光亮啊。
　　无论是现在，还是放在以前。她都是他最重要的人。
　　可是他无法也无奈，少时的某些原因造就了如今这个......连一句“喜欢”，连表达情绪，连想要一样东西都会考虑自己要付出什么的他。
　　他错了。这世上还有和他一样，理解他包容他，甚至于纵容他的存在。
　　在她那里，他不需要付出什么，只需要说出自己的委屈就好，就如同他对她一样，是纵容的。
　　只对你一个。
　　“不会的，怎么会？如果你真的不理我，那我才会走。”恍然间少女的温和嗓音落在耳畔，隔着氤氲的泪光，他看到了一个崭新的她——除却那些沉痛，她可以是对他纵容的。
　　“嗯，你说的，不会走。”忽然他又想到了自己的病情，无力苦笑了一下，要瞒着吗？可是......她不应该被他束缚，可是他不甘心很久了，他忍不住也不想忍，所以要放手一搏。
　　到了该放手的时刻......他自然会放手。
　　“对，”池焰鲜少露出那样的笑靥，不真实又有着令人神魂安定的力量，的的确确让他感受到久违的平静，“不会走。”少女喃喃，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他。
　　“走吧，正好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余杭点头，随即指了指上方：“我们去四楼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好吃的饭店。”
　　“行呀！”
　　在杨梅的“悉心教导”下，何华终于变得不再那么鬼鬼祟祟了——可是她的本意也不是让他这么明目张胆的啊！本来在名创的饰品区待得好好的，视野极佳，忽然耳畔传来余杭别别扭扭的一句“没有”。
　　何华彻底坐不住了，他和他相处多年，多少年的兄弟，难道还听不出来？这语气......分明......分明就有五分委屈，三分可怜，两分欲擒故纵。
　　不是......？他兄弟何时被......搞成这个样子了？没错吧？还是他的兄弟吗？
　　“哎哎哎，激动也没有这样的激动法啊，”杨梅从后面费力拽住他，语气刻意压低，“这不挺好的嘛，急什么？！”
　　何华一下子绷不住了：“还急什么？你难道没看到没听到吗？你还问我？”
　　杨梅却毫不在意，甚至淡定地摆手：“不急不急，淡定淡定，这都很正常。”嗯......该怎么说呢，看多了文的她，其实对于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了。嗨呀，都是小场面，真正刺激的......
　　“先去吃饭，吃完继续蹲。”
　　她轻飘飘撂下一句，就不管不顾，拉着他直接往四楼奔去。嗯，绝对不是因为她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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