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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栗作为一个靠谱的成年人，想得明显比李小梨与陈晓璃久远，虽然她嘴上说着猫咪麻烦，但心里仍在思考怎么样解决这个平淡生活中突兀的插曲。

　　下班后，她回了一趟老家的仓库，取出了自己尘封多年不用的胡琴。她的妈妈头发已经全部白了，脑袋也不太清醒，但看着女儿回家，还是乐呵呵地笑，见她拿起胡琴，还用颤抖的双手给她打着节拍。

　　“妈妈，我不会再弹琴了。”李栗轻叹一口气，合起妈妈的双手，“我只是去帮一个朋友的忙……”

　　李红芳握紧女儿的手，支支吾吾道：“弹……栗栗弹琴，开心。”

　　李栗摇了摇头，伏在母亲的膝头：“我已经用这些换了小梨和你，我你们在我身边，我就足够开心了。弹不弹琴都无所谓。”

　　李红芳抚摸着女儿的长发，没再说话。

　　李栗摸了摸她的手，笑道：“我做完饭再走。”

　　.

　　李栗捞起鱼汤中嫩黄的鱼籽，放到陈淼碗里：“大厨师，多吃点 ”

　　天天被陈晓璃嫌弃厨艺的陈淼笑得合不拢嘴：“不是大厨师，家常菜而已。”她把鱼籽一分为二，又给了埋头吃饭的两个小女孩，道：“小梨一来，我们家晓璃都安静了。她以前吃饭，嘴是不停的……哎呀一直说！停不下来的。”

　　李栗点点头，给她夹了一筷子青椒肉丝：“你也吃。”

　　陈淼礼尚往来，往李栗碗里放炸藕盒：“都吃都吃。”

　　两只猫咪在桌边，共用着一个猫碗，埋头吃着鱼肉。橘猫不喜欢的猫粮，黑猫倒是挺爱吃的，它觉得吃起来脆脆的，像在吃咸味面包干。橘猫大方地刨开猫粮袋子，邀请它，黑猫欣然赴约，吃了个爽。

　　李小梨吃得很辛苦。

　　陈阿姨做饭确实很好吃。

　　但陈晓璃在她旁边一直做鬼脸，模仿着两位妈妈的表情口型，大概是因为两位长辈都在不好说话，她把自己的劲全使在了角色扮演上，惟妙惟肖。李小梨憋笑憋得肚子疼，本来十五分钟就能吃完的饭磨磨蹭蹭吃了半小时。

　　陈淼觉得是李小梨舍不得下桌，爱吃她家的菜，看看乖巧扒饭的李小梨，又看看自己家那个翻箱倒柜不知道找什么的陈晓璃，心情难以言喻。

　　“李姐姐，要不然以后你下晚班……你让小梨到我们家来吃饭吧。家里多个人也热闹，添双筷子的事。”陈淼找到李栗，说了些悄悄话。

　　李栗点头：“正好，她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那钱我按月打给你。”

　　陈淼连连摇头：“不用不用，多大点事。十年前要不是你……我可能都活不下来。”

　　李栗也摇摇头，拍拍陈淼的肩膀：“别说了，都过去了。”

　　陈淼叹了口气：“我看见你把胡琴拿过来还吓了一跳，过去这么久了……那个契约失效了吗？你是不是可以？”

　　李栗摇头：“不可以。我只是帮老朋友的忙。”

　　“老朋友？”

　　李栗一指刨猫粮袋子的一黑一橘两只猫：“对，我和你说过的。卡特小镇，这两只猫就是从那跑出来的，它们好像触发了什么吟游诗人留下的机关……我想，应该和我师母说的那个一样。所以就把琴带来了。”

　　陈淼担忧道：“……这样啊。那会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负担？”

　　“不会，放心吧。”

　　李栗把胡琴拿在手中，招呼两只猫咪出门：“走吧，送你们回家。去清湖广场。”

　　“等等！我也要去！”不知道何时搜了一大堆乱七八糟东西的陈晓璃突然蹦了出来，她头上还绑着陈淼修东西的时候用的头戴式电灯，模样看着有些滑稽。

　　李栗没有说话，以目光询问陈淼。

　　陈淼看都没看陈晓璃一眼：“不许去！大晚上的你去凑什么热闹。”

　　陈晓璃理直气壮道：“是我把萝卜干捡回来的，它要走了我总要去送送它吧！”

　　陈淼一时语塞，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过了会说：“那我也去！”

　　“嗯。”李栗看着坐在椅子上抱着黑猫一脸落寞的李小梨，叹了口气，“那我们一起去吧。我去把车开出来。”

　　李栗的车是一辆三手的五菱宏光，有些年头，平常也没有场合用到。她曾经一直幻想攒够钱带着李小梨去旅游，但李小梨繁忙的学业和她的工作一次次拖垮了悠闲的长假。没想到这辆车上坐满人会是如今的情况。

　　陈淼坐在副驾驶上：“原来李姐姐还会开车呀。”

　　李小梨坐在后座抱着黑猫一言不发，陈晓璃则在她身边说个不停。

　　李栗轻轻点头：“安全带系好，出发了。”

　　工作日晚上，清湖广场周边有些冷清，大概是前天被雷劈过的新闻太过吓人，今天都看不见平时散步的人。

　　李栗把车停在附近商场的停车位，一行人打着伞过了马路，来到了吟游诗人的雕像前。

　　这位吟游诗人恬静地闭眼微笑着，双手的姿势像是怀里曾经有什么东西。李栗拿着胡琴，卡了上去，分毫不差，她叹了口气，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回去吧。”她转身，对着女孩怀中的猫咪说道。

　　陈晓璃紧紧拥抱了一下萝卜干，絮絮叨叨说着话：“再见啦萝卜干，你回家之后要做一只好猫，要好好听妈妈的话，不要随便离家出走了。”

　　橘猫被她勒得呼吸困难，艰难道：“我……我没有离家出走……”

　　可惜陈晓璃听不懂这些，她深叹一口气，用橘猫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把它放在了雕像的大理石底座上。

　　陈淼悄悄抹了抹眼角，眼眶微红，抽噎了一下。

　　李栗望向站在一旁抱着黑猫不说话的李小梨，她已经安静很久了，久到别人可能会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但作为母亲，李栗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女儿，她走上前，轻轻把李小梨揽进怀里。

　　黑猫在母女之间发出被挤压的喵咪声，李小梨抬手擦了擦眼角，抑制住自己想哭泣的心情，将黑猫放在了它的朋友旁边。

　　李小梨笑着说：“猫咪，谢谢你。”

　　黑猫摇摇尾巴，对她点头：“是我应该谢谢你，小梨。”

　　它又向李栗点头：“也谢谢你，吟游诗人。啊，还有做面包干的大厨师，谢谢你。还有你，晓璃，谢谢你做小梨的朋友。”它挨个道谢，用爪子按着橘猫的脑袋，帮它也挨个补上谢谢。

　　陈晓璃意味不明道：“它喵喵喵的在说什么？”

　　李小梨抽抽鼻子：“它说谢谢我们……帮了它。”

　　陈晓璃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揣进了外套兜里：“多大点事，说什么谢不谢的……”

　　她的手在兜里抓到了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捡到萝卜干当天她去宠物店买的玩具红绳铃铛，可惜萝卜干不喜欢，对这种东西兴趣不大。小小的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响声，陈晓璃想起李小梨所讲述的关于猫咪诗人的故事，她上前一步把红绳挂在黑猫脖子上。

　　她笑着说：“听说你们是来找乐器的，这个……勉强也算是吧？”

　　黑猫摇摇尾巴，眼睛亮亮的：“哦！是的！太谢谢你了！这下子，我们有了乐器，也有了新奇的故事。我们可以回去当猫咪诗人了！”

　　李栗看了眼手机，冷声道：“行了，快走吧。时间要过了，这里和卡特小镇有时差。”

　　猫咪们点点头，如同来时一样，将爪子分别放在胡琴的两根琴弦上，拨动了它们。

　　眼前的景色如波纹般逐渐散开，等众人能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发现她们正举着伞站在清湖广场对面的商场街道上等红绿灯，唯一不同的是少了两只猫咪。

　　绿灯亮起，谁也没有踏到斑马线上。

　　陈晓璃有些慌张地去探自己的衣兜，发现里面的铃铛确实不见之后松了口气：“它们真回家了呀？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时光倒流了。”

　　李小梨躲在伞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栗瞅了眼时间，突然问身旁站着明显状况之外的陈淼：“来都来了，要不要买点什么？”

　　陈淼回过神来：“对对对……买点什么。家里洗衣液没有了。”

　　李栗牵起李小梨的手与陈淼谈论：“还是买上次那个吧。”

　　“好，我用着也不错。”陈淼拉着陈晓璃的外套把人拽走。

　　进了商场推车，两辆车不方便齐头并进，李栗提议分开选购，停车位前集合，陈淼欣然应允，带着恋恋不舍的陈晓璃走了。

　　李小梨低着头走在妈妈身边，猫咪走后，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虽然她也知道，猫咪是肯定要回家的，但仍然忍不住失落。

　　李栗往购物车中装了一袋李小梨爱吃口味的薯片，漫不经心道：“你们的尤老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哦。”

　　李栗往购物车中装了一袋她自己爱吃的棉花糖，接着道：“她说自己是查完监控后来道歉的。”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告诉她，如果她是真的想道歉。就应该亲自来找你，而不是用我这个家长当传话筒。她说不出话，我就挂掉了。”

　　“……”

　　李栗拿了一件家庭装的红枣酸奶放进购物车里：“在学校里被欺负，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对不起，妈妈。”

　　李栗路过试吃区，用牙签扎了一块麻薯塞到李小梨嘴里：“你不用道歉。我的女儿，什么都没有做错。”

　　“……”李小梨低下头咀嚼着麻薯，有什么东西从眼眶中溢出，落在商场的瓷砖地板上。

　　“反正那个尤老师说她会努力尝试……大概就是她不想走的意思。你怎么说，要转学吗？”

　　李小梨啜泣道：“……我不想转学。我想和晓璃……在一起。”

　　李栗擦擦她的眼泪：“那我明天去学校找尤老师说清楚，我们转到晓璃班上，好不好？”

　　李小梨点点头：“……好。”

　　.

　　一个普通的休息日，安慧霞遵循着自己排班表的安排，走进小区，来到了她众多学生的其中一位——李小梨的家中。

　　可今天似乎有点不同，来开门的不是那个往常腼腆安静的女孩，而是另一个没见过的短发女生。年纪看上去和李小梨差不多大，她眨着圆圆的眼睛，冲里屋喊了一句：“小梨！是安老师来了！”

　　陈晓璃从鞋柜中取出鞋套，递给安慧霞，安慧霞接过，道了谢，走进了屋子。

　　李小梨也在这时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她活泼地笑着，给人的感觉和上次的唯唯诺诺很不一样。

　　“安老师，您来了！稍等，我在洗水果。”

　　不一会，李小梨从厨房端出了一盘洗好的杏子，还有两杯热红茶。

　　安慧霞有些受宠若惊：“……不，不用了。”

　　身旁的陈晓璃挑了两个个大的塞到她手里：“吃吧吃吧，我昨天去姑姑家摘的，她家里种了五棵杏树吃都吃不完。结果我摘得太多，家里也吃不完，我就拿着到处送啊……”

　　安慧霞点点头，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意。她吃了两颗杏子，抿了口红茶，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

　　“那我们现在开始练琴吧。”

　　“好！”

　　出乎意料，李小梨看上去非常有干劲，都不用安慧霞说什么，她自己就坐在钢琴前，弹起了上次说的考核曲目。

　　这一弹，安慧霞更发觉出了不对劲。这孩子就像突然开窍了一样，原本死板的琴音中有了充沛的感情，和上次弹琴的样子判若两人。

　　李小梨一曲结束，陈晓璃先鼓起掌来，安慧霞回过神来，也跟着鼓起掌，她由衷夸赞道：“你的进步非常大。”

　　陈晓璃乘热打铁道：“快！小梨，快把那个拿出来给安老师看看！”

　　看什么？

　　修炼秘籍？小窍门？

　　怀揣着这些猜测，安慧霞缓缓翻开李小梨递来的笔记本，都不是。

　　直尺辅助绘制的五线谱上，是高高低低的音符，这是一首李小梨的自作曲，笔迹稚嫩，勾画音符的笔画生涩，连名字都没有写，只在右下角标了李小梨的名字。

　　安慧霞轻轻哼了哼曲调，单手放在钢琴上试着过了一遍。

　　安慧霞赞许点点头：“这是你写的吗？很好啊，这首曲子有名字吗？”

　　李小梨摇摇头，皱眉思索，她与安慧霞身后举着大拇指的陈晓璃对视片刻，目光坚定下来。

　　“我想它应该叫……《猫咪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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