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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
杯中的热茶被一饮而尽,茶杯放下时辞盈化作白烟消散在书房。
噬魂窟外,鬼火摇曳,声声凄惨的利嚎传来。
“君上。”手执长戟的阴使躬侧身行礼。
“嗯。”辞盈进了幽暗的洞口。
没走两步就看见了瘫坐着的姬阳,一身暮山紫的玲珑裙,除了惨白的脸色,没有外伤,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辞盈手一挥,除掉了姬阳身上的锁链,同时姬阳也抬起头,看清来人后又低下头,手不自觉地绞紧了裙边。
“需要扶吗?”辞盈看着瘫坐的人。
“不用……”姬阳撑着地面起来,修为没了大半,一时无力有些站不稳。
辞盈伸手扶着她,直到她缓过来才松手。
“谢谢……”姬阳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不必,别再来便可。”
“抱歉……”
辞盈看着自己扶着的人,“你不应对我说,噬魂鞭能停下便是你想清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过是你不该为了个男子听信谗言伤害他人。”
姬阳低了低头,起初她不服,噬魂鞭抽在元神上是刺骨的疼,黑暗深处的哀嚎每日回荡在耳边,平静时她也后悔了。
一时冲动就听了身边人的挑拨大打出手。还为此强闯冥界,只是没了修为已然是轻饶了,若是往常不是魂飞魄散就是半死不残了,对于冥界而已,没有绝对的威压就没有绝对的地位。
是辞盈与她父亲上位以来才低调了,她那时是脑子坏了吗,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你平日里就被娇惯,不过是你落了我的面子,我下了你的面子,这句抱歉留给别人,潜心修炼吧,外面有人带你离开。”
“嗯……”
辞盈看着走出去的人心里松了口气,这件事终于算是结束了。
“啊!啊!”
刺耳的吼叫再次传来,辞盈皱了皱眉,闭上眼,这地方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
“安静!”
辞盈挥手熄灭黯淡的烛火,无边的黑暗遮掩住她血色的双瞳,噬魂窟重回寂静。
辞盈静了静呼吸,从袖中拿出一壶酒喝下,在黑暗中轻车熟路地离开了噬魂窟。
让尘敲了敲书房门。
“进。”
辞盈没抬头,这个时辰来敲门的就那一个。
让尘熟门熟路地将带来的吃食摆在案几上,“你昨日心绪不佳,吃点蜜饯和点心吧,酸甜的。”
“嗯,你先坐。”辞盈的书还有几页未读完。
让尘拿着蜜饯走过去,看向辞盈手中的书。
“《五界简史》,你还看这个?”
“嗯,随时拿的。”辞盈拿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合上书放在一旁。
“都是些老迂腐写的,你信吗?”
让尘随口一说,仿佛书中的都是胡编乱造。
“不太信,太遥远了,未亲历,不妄言,书中的言论太偏激了,哪有什么生来敌对。”
“不意外,你总是与他人不同,所信奉的也不同。这本书都是杜撰的,仙妖对立,魔气是万恶之源,多可笑啊……如若你有兴趣,日后可以看看真的。”
让尘的神情里都是讽刺,随手替辞盈将书放在一旁的书架上。
“什么书?哪位前辈留下的?”
辞盈不意外他知晓五界真实历史,造世者颢天作为亲历者应当是最清楚的,神君是他的使者,知道什么都不奇怪,只是有些疑惑什么书记录了下来,她从未听过。
“天地碑上,初神——麟,麟神亲手所刻,若是他们知晓如今的五界,应当……挺讽刺的。”
天地碑立于五界中心,要走过上万阶石梯才能靠近,都说颢天仁慈,只要走至天地碑前见到他,便可答疑解惑,所求成真。但迄今为止,无人成功。
“那神君真是折煞我了,我只怕是没哪个命。”辞盈扯了个笑,岔开话题,“我该处理正事了。”
让尘瞧见她翻开公文,莞尔,“阿盈还真是宵衣旰食。”
辞盈沉下心,不再理会他。
让尘在一旁也很安静,起初在书房里转了一圈,没人理会他,也就静下来了。
书房里很静,只有辞盈偶尔翻动公文的声音,她今日穿着一身鸦雏色的长裙,简单的发髻上插了支白玉簪,眉间泄出一丝倦意。
让尘在一旁替她研墨,墨香溢在书房里,她未抬头,仿佛对此事习以为常。
辞盈忙起来少有与让尘说话的时候,直到天黑前让尘再次拿了令牌离开。
“叩叩叩……”
“进。”
“进。”
让尘已经雷打不动地来了好几日了。
辞盈已经习惯了他午后来,日落前离开,便将公文都留在这时处理,或是找本书看,在书房里打发时间。
今日他没带东西,以往他或是会带糕点,或是补汤都有。
“帮我剥个橘子。”
辞盈提前出声,免得他拿什么不合她口味的。
自从那次他给自己喂了葡萄后,便像上瘾了似的,每等辞盈忙久了,他就会喂她吃东西,第一次未阻止,后来也就不好多说,实在不想吃的时候,辞盈一皱眉,让尘就会停下。
辞盈有时觉得他像是在喂什么小动物,但她作为享受的一方也无所谓。
让尘剥得很讲究,白茎丝被剥得干干净净,然后喂到辞盈嘴边。
“嗯?”辞盈提前侧过头,刚好与让尘伸过来的手撞在了一起,她的唇贴在了让尘的手背上,有点凉。
“抱歉,我以为你在叫我。”辞盈刚才晃神时误以为让尘在叫她。
“没事。”
让尘将橘子喂给她,没多说什么,他发现辞盈经常会晃神或是盯着一处发神,有时叫好几声她才会反应过来。
也有好几次,她撑着头,眉间紧锁,问她都说无事。
“等会儿有些事情,要先离开。”
“好。”少有他提前离开的时候,也不在有何事。
当晚辞盈又失控了,辞盈喘着粗气,紧抓着桌角,指尖发白,像是有恶鬼在撕扯她的心。
辞盈缓着气,喝了一壶烈酒,血色从眼中渐渐褪去,额前已经有了些冷汗。
“来人!”
“君上,”赶来的鬼差有些瞧见辞盈的状态有些意外,“您没事吧!”
“无事。”辞盈的脸色有些白。
“外界有何事发生?”
“嗯……三个多时辰前,北海两支鲛族正式交战了,目前基本停战……让尘神君也在。”
让尘?……他原是为了这事,北海鲛人一族内讧严重,分为两支统领北海,一直小打小闹,未料今日竟开战了。
“死伤严重吗?”
“……较重,黑鲛那一支本就残暴,如今势大,蓝鲛一支死伤惨重,两个小族几近灭族,有好些都成了怨灵……赤琰阎罗已带人去处理了。”
“嗯,你退下吧。”
辞盈揉了揉眉心,北海乱成这样,怨气估计快将北海都染红了,难怪她会失控,体内的魔气被影响到了。
这一晚是注定不得安宁了。
“君上?”
铃铛伸手在辞盈眼前晃了晃,带起一阵铃响。
“辞盈姐姐!阿……”盈姐姐。
“别动了,坐下。”辞盈睁开眼就看见小姑娘穿着藕粉色的罗裙转来转去,吵得她头疼。
“哦……”铃铛在辞盈旁边坐下后又认不住观察她的神色。
“我脸上有东西?”
“没……就是……”
“没事就出去。”
“有,有……”铃铛有些纠结,但她觉得应该告诉辞盈姐姐。
“就是……神君,他……外面的人都说他阻止了这场战争,但他也杀了人,大家说他不该这样做,他不应插手……说他也是杀人的恶魔。”
铃铛辨析着辞盈的神情,没有意外,比她讲笑话时还要平静。
“嗯……”
“那……他是坏人吗……他做错了吗?”铃铛有些困惑。
“我也杀过人,甚至用武力镇压过冥界,威胁过他人。我是吗?”辞盈不知在想什么,眸色深了深。
“不是!你不一样……”铃铛有些些着急,她说不清,但不是这样的。
“……万事万物不是非黑即白的,在其位,谋其职,他是神君,有些事不是别人能理解的,也不是三言两语便可动摇的。”辞盈叹了口气。
“我……有些不懂……”
“你个小兔子才多大,出去找青阳玩去,别在这儿打搅我。”
辞盈将桌上的蜜饯往铃铛面前推了推。
辞盈见人走了,没再压着,不至于失控,但心里很烦躁,像有两个人在拉扯着她,有点难捱。
她在考虑要不要回青州,寒潭会让她好受些,但无缘无故回去,风颜肯定会来找她,她招架不住,肯定会露馅。
直接避开,再趁着所有人察觉前赶回来?
“你……”
书信小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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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盈启
不论你有何顾虑,凡你请求,我皆会应允。
我在此承诺,在你放下顾虑前,我不会猜测打探有关你的任何,若有一日我认出你,只要你不愿,我便会远离你,形同陌路。
你喜酒?恰巧家中善酿酒,你喜哪种?下次带给你。
另言,这些年我在人间见到了许多,疾苦,荒淫,喜乐……形形色色的人不知为了什么奔走一生,最终却什么都未实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先前给你的话本中也有人为所求而孔席墨突,最终却是疯魔,活成了自己最厌恶之人,所求皆落索。
人活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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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
“嗯?又乱叫……”沈恒瞧着刚写完信的人,对于这个称呼依旧不满。
“我想跟您学酿酒。”
“酿酒?你又喜酒……先前你不是拒绝了?”沈恒有些新鲜。
“如今想了……阿盈喜酒……”让尘后面声音有些弱,见沈恒还未答应,怕他不信自己。
“哎……”沈恒拉住了他,“知晓你是诚心的,但你这礼我可受不起……这样,改个口,叫声师父。”
沈恒瞥见让尘着急的神情有些逗趣,他刚化形时有些内敛,不知如何称呼沈恒与桓之,就像小儿学舌,学着他们之间的叫法,唤阿恒与桓之,挺有意思的。
被山灵逗了趣,就学着山灵称呼仙君了,如何都教不听,渐渐懂事便更不会改了,如今称师父,倒是不错,亲近些。
让尘一直都不太喜欢这个世间,这里没有他感兴趣的事,唯一值得他稍有留恋的只有沈恒和辞盈他们几人而已,但他们不是非自己不可。
沈恒说是他见到的太少了,五界包罗万象,总有什么会令他所喜,沈恒喜酒,檀桓之喜谈经论道……
颢天曾言,人活一世皆有所求,他们总会为了些什么,不用很多,一点点就好,只要那一点点便可支撑他们整个黑暗的生命。
他说自己既化了形,便也会为了什么而有所求,只是他还未知。
自己会为了什么?他是神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监察五界。万事万物,唾手可得,他又有何求?
那时的他不懂。
而辞盈又会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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