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鼎辽祚之水月升庄

作者:贺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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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慎所闲言探水寨琼华院秽乱递暗函


      诗曰:
      霉榻晨光碎,闲言刺骨深。
      夜游藏鬼祟,暗卫隐寒林。
      艳骨随尘贱,朱门锁欲沉。
      传书惊破梦,去住两惊心。
      清晨敬慎所的大通铺,破窗透进的稀疏阳光,洒照在潮湿的地面和凌乱的被褥上。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昨夜残留的酒气,仿佛那场短暂的狂欢,只是给这压抑的空间增添了更多腐糜的气息。
      乔迪从噩梦中惊醒,他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前脖颈的烫伤疤痕,这道疤痕仿佛是新身份的烙印,时刻提醒着他,自身那与众不同之处。然而,此刻乔迪心中思虑的,却不是这道疤痕背后隐藏的旧秘密,而是那个恐怖的新发现。
      他坐起身,强压住心头的恐惧,环顾四周。
      朱汝桂正对着一盆浑水捋着鬓角,动作一丝不苟,指尖蘸着口水,仔细地将每一缕不听话的发丝捋平。张庆发则四仰八叉地翘着腿躺在铺上,嘴里哼着不知从哪个戏班子听来的淫靡小曲。作为杂役太监的罗善海,已经拿着一块看不出原色的粗布抹布,吭哧吭哧地擦着地板。而看似最为老实的李育填,则怯生生地坐在角落,一针一线地缝补自己那件已经洗得发白的旧衣衫。
      这时,张庆发忽地坐起身,看着正在打水的乔迪,嚷道:“诶?我说乔迪,怎么总不见你跟大伙儿一块去大澡堂子洗漱?咱们这儿的,哪个不是光着屁股一块泡熟的,你小子怎么还害起臊来了?”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朱汝桂闻言,嘿嘿一笑,意有所指道:“我看乔迪指不定是在哪儿得了方便,看不上咱们这浑水池子呢!”
      乔迪心中一惊,连忙陪着笑脸,搪塞道:“各位哥哥说笑了。我……我这不是常在水龙寨那边忙活儿嘛,就顺带在那边洗了,图个省事。”
      “哦?在水龙寨那边洗?”朱汝桂的眼睛眯了起来,“听说你和水龙寨的曹辉很熟啊!那可是个有本事的,在杂役里甚是有排面。”
      这时候,那个李育填则阴阳怪气地开了口:“我说乔迪,你一个没根的人,怎么总喜欢和他们那些有根的厮混?就不怕他们背地里笑话你?”
      众人立时爆发出了一阵心照不宣的浪笑。
      乔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却也只能继续傻笑着,不敢辩驳。大家见他这副模样,都觉得讨了个没趣,也就不再追问。
      这一日,乔迪被买办处的管事太监萧睿鉴叫去,领了一桩清点的差事。正当他拿着文书准备出府,恰在四宜堂的公房内,撞见了小林子林爱雁。
      林爱雁见了他,依旧是那副热络的样子,笑着打招呼:“哟,这不是乔迪小兄弟吗?这是要去哪儿啊?”
      乔迪连忙行礼,回道:“林公公,正要去水龙寨那边清点一批新到的布料。”
      林爱雁一听,便主动提出同去。路上,林爱雁状似无意地问道:“说真的,乔兄弟,我可听说了,你夜里还总往水龙寨那边跑。可你那熟人曹辉晚上又不在寨子里,你总跑去为何啊?”
      乔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正不知该如何应答,一道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公公!这么巧啊!”
      二人回头一看,来人正是曹辉。曹辉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热络地同林爱雁攀谈起来。林爱雁也笑着回应,只是在谈话间,又若有若无地瞥了乔迪一眼,半开玩笑地对曹辉说:“曹辉,你可得好好管管你这位小兄弟。他总在夜晚往你们水龙寨跑,这若是被管事的公公知晓了,可是会狠狠训斥他的。”
      曹辉打着哈哈,将此事应付了过去。乔迪则始终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心中却是早已涌起惊涛骇浪。
      待林爱雁走后,曹辉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他带着乔迪走到一处无人角落,低声道:“兄弟,我刚才可都听见了。这林公公是话里有话啊!”
      乔迪见状,赶紧解释道:“就是夜间过来洗个澡,这天气愈发的热了!”
      瞧着曹辉并未怀疑,便悄声问道:“曹大哥,隔壁那处废弃的院落,到底是什么地方?”
      曹辉一听,脸色变得极为凝重。他沉默了一会儿,才拉着乔迪,压低声音,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兄弟,你看到的那个地方……是咱们世子府‘暗卫’的操练场之一,你切记,日后千万远离那里!”
      “暗卫?”乔迪心中一惊。
      “没错,”曹辉沉声道,“水龙寨里,除了我们这些明面上的杂役,还驻扎着一支约莫百来人的秘密卫队,不受任何人节制,惟独听命于世子爷。他们平日里身着劳工服饰,混在杂役中,却别居于静壁楼,每七日还要两次通过暗水道,去一个叫‘神机岛’的地方进行水上格斗、暗器使用的特训。你看到的那处废弃院落底下,也是他们紧要之处。”
      这个解释,如同一道闪电,瞬间消除了乔迪心中部分疑惑,他暗道了一声好险,庆幸昨夜没被发现。
      与此同时,被禁足于琼华别院的炳钊与炳铠,正各自倚坐于雕花高榻,迁怒般地把茶盏、玉箸往地上摔。昨夜方才受过家法,身上还留着板子的淤痕,可他们非但没有一丝悔意,反倒越发暴躁乖戾,像是笼中困兽,急欲撕裂些什么,才能倾泄出满腔的戾火。
      “老三那蠢货,若挨了家法还不得哭成个婆娘?”炳铠啐了一声,鼻息粗重。
      炳钊勾起唇角,笑意冷得像刀锋。他斜睨着窗外澄澈日光,心思却早已飘去了别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寿安苑那几个服侍茶水的婢女身影,其中尤以那个叫梁偎的最入眼。她身段细长,肌肤细腻,眼尾总带点羞怯的笑意;还有那个秦蕾,虽略显青涩,却眉眼含春,仿佛一碰便会颤出水来。
      他抬手一挥,唤来贴身的小太监江昌勇,附耳低语了几句。
      那太监嘴角一咧,心领神会,退下时眉目间已透出几分见惯不惊的漠然。不多时,他便溜去了寿安苑,寻到梁偎和秦蕾。二人正在清扫廊下檐瓦,见他轻咳一声,忙俯身施礼。
      江昌勇并未绕圈子,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低声道:
      “两位妹妹,我们二爷和四爷心中烦闷,想请你们去琼华别院说说话,解解闷。爷说了,若是伺候得好,往后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这话像一块石头,坠入两个年轻女子的心湖。她们先是微怔,面上写着惊疑不定。旋即,眼底便浮出一簇火光,那是渴望,更是搏命的念头。
      这府中规矩严苛,等级森严,身份卑微的婢女若想翻身,除非被主子看中。而今,炳钊、炳铠主动传她们去私宅,虽未言明何意,意图却已表露无遗。若拒绝,或许她们再无机会;若答应,则意味着踏入了一场未知赌局。
      梁偎轻咬唇角,秦蕾脸色微白,默默咀嚼着传话内容,终是默契地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两个字——“拼了。”
      她们告了假,匆匆回房,合力掩门,取出那早已悄悄藏着的一小盒胭脂、梳油。她们快速地整理鬓发,扯平襟口的皱褶,、反复摩挲指尖的香粉,所有的动作都在颤抖中显出不安而决绝。镜中人虽然还是婢女模样,眼眸里却多了一层想要掌控命运的光亮。
      午后阳光如金屑般落满庭阶,她们跟随江昌勇,沿曲廊穿过两进院门,来到琼华别院。
      一入门,便听得“咔哒”一声,那是铜锁从外头落下的响声。回廊静谧,厅中却充斥着急躁不安的气息。
      炳钊与炳铠已除去上衣,赤裸着上身坐在榻边,定睛瞧着她们,笑得肆意而放浪。
      梁偎低头行礼,嘴唇抖动着,轻声道:“两位……两位爷……您们……传我们姐妹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炳钊伸手一指,笑容冷然:“什么吩咐?自然是让你们来伺候爷!爷今天心里不痛快,你们两个,得让爷快活快活!”
      气氛顿时沉重了几分,就像空气中被注入了看不见的水汽,让人喘不过气来。
      两个女孩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但她们没有退缩,反而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梁偎的手不自觉地抚了下鬓角,秦蕾则低下头,声音轻得像羽毛:“是……请爷吩咐。”
      接下来的环节,时间变得模糊。红烛未点,天光斜斜照在房中,勾勒出几个交叠的影子。第一次为人宽衣解带的梁偎颤抖着伸出手,好几次手指抖得不受控制。炳钊则像审视物件般冷冷地看着,最后猛地抓住她的腕子,恶声道:“你那点力气是在搔痒呢?好好给爷揉,揉快活了才算数!”
      秦蕾跪坐一旁,脸色绯红如霞,眼中泪光隐隐,仍强自忍住不安,听命而行。她学着梁偎的模样,却因生涩,动作几度出错。
      房中幽香混杂着汗气,红榻之上,人影斑驳摇曳,却全无半点温情。那是两位少爷的游戏,而两个婢女不过是赌注,或是盘中物。
      事毕,暮光将至,檐角鸣鸦。秦蕾蜷缩在角落,竟轻轻哭出声来,泪水早已浸湿了衣襟。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命运竟会在这般情境下,被扯裂得如此赤裸。
      梁偎则默不作声,整理凌乱的衣襟,将自己包裹得更紧,像是要把羞耻掩藏在衣襟下。她的目光空洞,却又像在竭力记住什么——炳钊眯眼的神情,炳铠咆哮时的鼻息,还有一旁的江昌勇,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炳铠意犹未尽,舔了舔嘴角,凑近炳钊道:“二哥,这般不过瘾,为何不直接办了她们?”
      炳钊扯起帛巾擦完手,瞥了他一眼,冷笑:“你懂个屁!府里的婢女,万一怀了种,又被宗正寺查出来,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她们没名分,生下来的孩子只会被活活摔死!咱们图个乐子就好,何必惹那身骚?”
      炳钊的话,如冰霜敲心,打在两个女孩耳畔。江昌勇知趣地把二人领了下去。
      那方才在她们心中刚燃起的点点“凤凰梦”的火苗,被这冰冷的言语彻底熄灭了。她们终于明白,所谓的“看上”,不过是将人扔进污泥之后再踏上一脚罢了。
      门外,阳光柔和,暖风附和着枝头的蝉声。
      门内,是人心的樊笼,是欲望的深渊,是一截截被无声撕裂的命运。
      她们从此有了改变,不再是“婢女梁偎”、“婢女秦蕾”,而是——府中“用过的人”。
      这日傍晚,乔迪正在四宜堂忙活,小林子传话过来,说是宫中有人找他,那人自称许文飞,是宫中乔峰总管的手下。
      二人在世子府迎晖门处尚未寒暄几句,许文飞便将一只沉甸甸的暗色木匣交给了乔迪,低声道:“乔总管让我送来的,请你收好。”随即匆匆离去。
      乔迪捧着盒子,心跳如鼓。他不敢在人多的地方打开,便沿着御铃廊,一路往内院深处走去。御铃廊临湖而建,廊檐下挂着一串串青铜小铃,湖风拂过,铃声清脆悦耳,如碎玉落盘。
      他寻了个四下无人的角落,打开木匣。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乔迪立马明白了父亲乔峰的意思,这是他和乔峰父亲二人早就约定好、最安全的消息传递方式。他赶忙翻开册子,仔细地查阅起来。按照独有的密语方式,很快就整理出八个字:
      “外出买办,伺机离庄。”
      这八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乔迪脑中炸响,使他陷入了沉思。
      乔峰父亲这是在为我安排出路吗?若我就这般走了,会不会牵连到他?可若不走……他想起了那条空荡荡的铁链,想起了那晚加强的巡逻队警戒,想起了自己身为“假太监”的惊天秘密。这里不比宫里,没有父亲的庇护,一旦身份暴露,便是有死无生!
      留下,是随时可能会暴露的身份危机和深不可测的秘密旋涡;离开,却又怕累及唯一的亲人。
      微风轻拂过湖面,虽使廊下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铃”声,却无法驱散乔迪心中的迷雾。此刻,那清脆的铜铃声,反而愈发地让他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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