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焚兰心

　　景：

　　林公馆，唐梦澜房间，杂间

　　人物：

　　林若兰——十七岁

　　唐梦澜——三十九岁

　　田成逸——十八岁

　　添君——十六岁

　　［房间里摆着一张传统中式拔步床，床的对面是一张棕色沙发，唐梦澜正斜卧于其上，一只手搭在沙发边，另一只手抚着小腹。她穿着一件略显破旧的柿色袄裙，没有带任何配饰，头发披着；她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但神色却十分恍惚。房门被敲响了。］

　　唐梦澜（眼也不抬）：谁啊？进来吧……

　　［林若兰进入，走到沙发前。］

　　唐梦澜（有气无力）：是兰儿啊……来找我什么事？

　　林若兰（吃惊）：娘，您怎么穿着一身旧衣裳？您看上去不太好，是父亲又和您吵架了吗？

　　唐梦澜（陶醉地笑着）：呵呵呵…我近日总是在梦中听见你的弟弟在唤我，所以我就穿上这身怀你的时候常穿的衣裳，叫他快快来，快快到我身边来……

　　林若兰（面露担忧）：娘，要不我还是扶您去床上歇息一下？我看那方子您还是别吃了吧，又惹得您胡思乱想了……

　　唐梦澜（哭喊起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地咒我呢！那可是我的儿子，你的弟弟呀！你难道不想见到他吗？

　　林若兰（慌乱）：娘，娘您冷静点……

　　唐梦澜（仿佛突然回过神来）：啊，兰儿你来了？你来找我想要说些什么？

　　林若兰（迟疑）：娘，您真的不要紧吗？……你知道父亲说让我与云家少爷订婚之事吗？

　　唐梦澜：我晓得……如此不是甚好吗？

　　林若兰：可是我不愿与云越生结婚！我才十八岁啊，我还想继续上学堂呀……

　　唐梦澜：我看云家也挺不错的，你就放心地嫁过去吧，娘会给你准备上顶好的嫁妆的，不让你受了委屈……

　　林若兰（不敢置信）：娘，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您难道不是支持我去追寻梦想的吗？

　　唐梦澜（神色既有怜悯又有自嘲）：兰儿啊，我看你读书是读傻了吧？这都是没法，这世间规定就是这样的，我们做女子的，无论脑子里想的再多，最后还不是要找一个托身之处？

　　林若兰：娘……

　　唐梦澜：兰儿，你出去吧，我也劝不了你什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林若兰跌跌撞撞地走在廊间，突然被一只伸出的手拉入了杂间。她刚要叫出声来，却看见眼前的人是田成逸。杂间里摆着扫帚、簸箕、掸子，修剪树枝的剪刀、浇水壶，还有一些堆积的柴火。］

　　田成逸：嘘，小声一点，别被别人发现了！

　　林若兰：成逸哥？！成逸哥，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来这里找我干什么？

　　田成逸：我听说你父亲逼迫你与云越生订婚，对吗？我很担心你，所以就借着来找你弟弟的名义过来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

　　林若兰（失落）：是啊，我现在已经无路可走了，父亲禁了我的足，连母亲也不愿意帮帮我……

　　田成逸：若兰，你想逃走吗？我可以帮你。只是恐怕有些冒险……

　　林若兰：真的吗？

　　田成逸：这当然是真的，我绝无戏言。你父亲的五十大寿快到了对吧？我有一计能让你在你父亲的寿宴上脱身，而我已经中学毕业，接下来准备去上海求学，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林若兰：我……

　　［如果她走了，那添君怎么办？——这是林若兰心中第一个浮现的想法。可紧接着她又想到：她其实一直有所察觉，田成逸似乎并不喜欢添君，甚至对他怀着隐隐敌意。其中的缘由林若兰不得而知，但她知道的是假使她问了：“可以带上一起添君离开吗？”，那么田成逸一定是不同意的。可是她就能这样把添君一个人留在这里，远走高飞吗？她叩问自己。她又忍不住想，也许带添君“脱离苦海”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假使自己真的带她走了，那又能给她什么呢，除了所谓的新思想和自由，能养活他还有他的家人吗？就算自己现在可以抛去外物，但并不代表他就可以。所以为什么一开始会萌生这种自我感动的想法呢？林若兰此时又意识到自己身上另一处劣根性：其实从打心底地认为自己无力反抗，从听到添君说的那句永远陪在自己身边以后，她就好似已经认命了屈服了，之后的所有哭喊无非是小打小闹，早已放任自己无意义地反刍于负面情绪中，早先接触的那些什么自由独立精神谁又去了哪里，自己宛如活脱脱的一个自怨自艾的封建女子心态。此时懦弱与勇气同时在她心中周旋，她放不下添君，也不愿意委身在这里。最终她想起，是了，添君说过想要她自由，那她还在自作多情些什么呢……］

　　田成逸（急切）：你还在考虑什么？难道你不想离开这里吗？难道还有比离开这里更重要的？难道你就甘愿留在这里，和云越生结婚吗？

　　林若兰：我当然不愿意与云越生结婚！（咬咬牙）……成逸哥，那你就带我逃出去吧！

　　田成逸（紧握林若兰双手）：那好，若兰，我就先离开了。在这期间，你一定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要把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一个人。

　　林若兰（不自然地将手抽出）：谢谢你，成逸哥，我知道了。那你就快走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田成逸：嗯。

　　［田成毅离开杂间，在某走廊的拐角处遇见了在此等待的添君。］

　　添君：田少爷，小姐她答应了吗？

　　田成逸：若兰她愿意跟我走。我倒是没想到，你一个下人居然会有这样的胆子，敢来找我商量策划出那种事来。

　　添君：毕竟是小姐的愿望，况且，田少爷您不是也很乐意为之吗？

　　田成逸（不爽）：哼，你倒是忠心。那你也要记得你自己的……

　　添君：您放心，我不会像你所猜忌的那样在小姐面前邀功的，更不会妄想让小姐带我一起走。

　　田成逸（满意）：那你可要记好了。（不屑地轻笑）总之，我替若兰谢谢你了。其实我挺欣赏你的，凭你这样还算聪明的脑子，指不定三五年就能在府中混上一份地位。（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远）

　　添君（鞠躬）：不敢当。田少爷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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