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和你走捷径

　　林父打开自己珍藏的酒，拿起两个酒杯，开始斟酒。

　　蒋女士看着酒杯里的酒越倒越高，略带不满地提醒他：“医生不让你喝酒，血压高少喝点。”

　　“好了好了，今天高兴，我就今晚喝点。”

　　“行了就这些，还倒。”蒋女士拉老林手臂没拉住，老林顺势又倒了不少。

　　“再倒一点，来，聿庭你也多来点。”

　　林知也瞥见蒋女士在桌下揪老林的大腿。她看着老林忍痛还对着关聿庭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没忍住，为了掩饰想笑的冲动，低头假装揉了揉鼻子。

　　再抬眸就是关聿庭双手恭敬接酒的样子，仿佛是她的错觉，感觉关聿庭此刻融入其中，收敛了平时的冷漠锋芒和不近人情，现在的他和记忆里的他重叠，还是那样的温暖柔和。

　　酒过三巡，饭菜吃的都差不多了，眼见老林还要继续喝，蒋女士上了脾气，不惯着他，站起身彻底把酒收了起来。

　　蒋女士拿起酒还不忘招呼关聿庭：“聿庭，多吃点菜啊，酒少喝点，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你在外面应酬也是，可不能像你伯父那样逞能喝出一堆毛病。”

　　“好的，伯母我知道了。”他温和道。

　　老林不满地哎了声，“利华，你要拿走快拿走，别起说我的不是来。”

　　蒋女士朝老林没好气哼了声，拿着酒转身离开。

　　老林没当回事，继续说：“聿庭，上次座谈会你可是在那些人的心里留下深刻印象了，结束了都在说你今后大有作为，能把多年来行业一直存在的乱象还有解决办法说得井井有条，同时还不得罪人，让那些违纪谋私的人全都哑巴吃黄连，一举多得，那次会议结束后都在夸你年纪轻轻不容小觑。”

　　“过奖了伯父，我只是将大家的心声说出来了而已，我一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至于具体的方案实施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

　　“谦虚了，那是后话，好歹是开了个头，别看你经验少，可是实力在那还有为人处事上要比同龄人不知道强了多少。以后有你在，念念我们啊也就放心了。”

　　林知也本来心不在焉夹着菜，听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边夹菜边把目光默默移向关聿庭，感受到她的目光，关聿庭回看过来，两人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蒋女士把酒放回酒柜，又满心欢喜回到桌前坐下。

　　关聿庭平静错开视线，“伯父伯母。”

　　林父和蒋女士注视着他，听他继续说。

　　“许久都没有和你们一起吃过饭了，还记得上次是在入伍那天，我们一起吃了顿饭。”

　　林父唏嘘不已，感叹道：“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的功夫，岁月催人老，你们都长大了，我们年纪也都大了。那时你大学刚快要毕业，本以为你会直接接手君宸，我还等着传授你一些经验，结果连着三年没见到你，后来再见到你伯父都不敢认了。”

　　蒋女士点头，“聿庭，你不知道我和你伯父都可想念你了，以后不管多忙，都这样说定了，以后最好是每周五晚上必须得过来吃顿饭，下次什么东西都不用带，人过来就行。你过来要比带什么礼物都好。”

　　“伯父伯母，是我的不对，我只顾着自己，没考虑到你们。”

　　“好了，”蒋女士暖心笑道：“没什么对不对的，知道你一个人这几年担起这么大的重担不容易，有什么需要你伯父帮忙的地方就直说，从小看着你长大，在我们心里你和念念都是一样的。”

　　说着说着蒋女士又看向林知也：“念念你也是，以后每周五晚上回来吃饭。”蒋女士的目光里透露着不容拒绝的信息。

　　林知也满头问号挤出个笑容，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行……“没问题。”

　　得到肯定的回复，蒋女士又看向关聿庭，连语气都变得温柔起来，“聿庭，就这样说好了，你也是。”

　　林知也猜到蒋女士会这样问，心里用着他的语气，等着他说：不了，伯母，最近公司事情比较多，等有空我一定过来。

　　“好的伯母。”

　　听到他沉稳清晰的声音，林知也抬眸诧异扫了眼，又很快错开视线。奇怪了，算了，来就来吧，他不嫌尴尬就行。

　　“伯父，好久没和您下过围棋了，等会吃完饭，还想向您讨教一下。”

　　“好好好，”老林开怀不已，“正好聿庭，等会你来我书房一下，有份刚起草好的文件想让你帮忙看看。”

　　饭后林父带关聿庭去了二楼书房。

　　林知也在一楼客厅坐着，一副平静无所谓的样子，但抖动的脚暴露已经她自己此刻的焦虑和忐忑不安，眼睛目不转睛看着电视，可满脑子都是书房里关聿庭和父亲等会坦白的事情。

　　还是没忍住，趁着蒋女士去卫生间的功夫，她做贼似的，放轻脚步悄悄走到老林书房外，门没关严，能听到里面的对话，只能看到半个人影。

　　里面两人正在下围棋，下了有一会。林父漫不经心开口，“聿庭，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成家立业，你啊也该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关聿庭缓缓落下黑子，“伯父，我知道。”

　　“你和念念从小一起长大，伯父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跟念念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会一如既往照顾好她。”

　　真挚的语气让林父很欣慰，林父注视着他，“有你在啊，我当然放心，你和她一起长大，知道她有多皮，念念这孩子没少让人操心，你啊就别和伯父绕圈子了，我想知道你到底想不想——”

　　“伯父，”他温声打断，“我知道这件事不该我说，可父母已经不在，如今大事小事都是我一个人做主，我知道您的意思。只是我现在还没有能力去顾及这些事情。”

　　声音隔着门板传至耳内，林知也心里跟敲鼓似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此刻老林的脸色不太好，如果可以的话，林知也现在就想原地从这个世界消失，没有硝烟的战场最可怕，说不定等会她就会被重击。

　　林父没有半点生气，他声线温厚，只是略带迟疑，“聿庭，你今天来不会就是特意为了这件事情？”

　　他沉默不语，林父慈祥注视着他，暖声道：“慎年和余卿还在的时候，我们两家交情深厚，只想着亲上加亲，没有顾及到孩子们长大会怎么样，我听利华说念念上次找过你，是不是那时候她跟你说了什么，念念她就这个样子，不管好的坏的，聿庭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的伯父，和念念没有关系，我一直尊重她的想法。”

　　林父深深叹了口气，“好了，先不说这件事了。你们都大了，我们也不能强行做主。”

　　他垂眸，似扯出来个笑般，“谢谢伯父。”

　　林父看着旗鼓相当，不相上下的棋盘，用手指点了点棋盘，从鼻腔哼出笑来，调侃道：“聿庭，你小子棋艺不输我，还要向我讨教什么。我啊倒希望你真能向我讨点什么。”

　　门外。

　　“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蒋女士走到林知也身后。

　　林知也一个激灵，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将蒋女士拉到一旁。

　　“妈，你吓死我了。”

　　“你干什么呢，要进不进的，又在偷听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他们聊什么。”

　　“说实话，还装呢。”

　　“……那我跟你说了，你不能骂我。”

　　蒋女士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闭眼抬头嗯了声，林知也凑近跟她说了关聿庭要退婚的事情，还没说完，蒋女士转头就朝林知也瞪了过来。

　　林知也摆手，“不是我。”

　　“指定是你，没得跑。”蒋女士想起林知也上次去找关聿庭。

　　“你这孩子，跟人家说什么狠话了。”蒋女士语气不好，“聿庭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你可别跟我说就是为了这事才过来的。”说完就要往林知也身上打。

　　林知也习惯性躲开，“哎呀，妈，这下不正好，我没这个打算，他也没这个想法，你们总不能还逼我们吧。”

　　“你啊你。”蒋女士放弃和她争辩，“简直气死我了。”

　　天已经黑透，关聿庭从书房出来，和林父一起下楼，林父看起来神色未变，还是开心的样子，要不是林知也看到父亲看自己的眼神，还真以为林父没什么反应，林知也心虚把目光挪开。

　　关聿庭在大门口，礼貌道别，他看着林父林母，“伯父伯母，你们保重身体，我会再过来看你们的。”

　　蒋女士满眼不舍，“聿庭，说定了啊，你可不能骗伯父伯母。”

　　“好。”

　　蒋女士让林知也去送送关聿庭，林知也本来是不想的，话到嘴边，就看到父亲没好气地看了眼自己，内心叹了口气，跟上关聿庭的步伐。

　　“等下，我送你。”

　　已经很晚，四下静寂，一排排路灯照亮前行的路，林知也双手插兜，脑袋放空走了会，身侧的人停下，她也跟着停下来。

　　关聿庭侧过身正对着她，“好了，不用再送了，快回去吧。”

　　林知也看着他讷讷点了点头，“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回去了。”

　　他微微颔首。

　　她转身一步一步背对着他走着，离他越来越远，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流失，步伐都变得沉重。

　　“念念。”

　　沉澈清明的声音由后传来，林知也停下脚步，回头见他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卓然而立。

　　今晚还是很冷，风吹过他的发梢，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林知也心里好像有许多难以名状的情感朝自己袭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回去，直视着他，“谢谢你。”

　　她靠近，然后生疏给了他一个拥抱，又很快松开手，后退一步，闷着头一言不发。

　　“怎么了？”他看向她。

　　她抿了下唇，犹豫开口，目光闪烁看着他，“我们还能像从前那样吗？”

　　见他有些疑惑，她继续解释，“没有了最后这层关系，还能像从前那样吗？哪怕只是朋友。”

　　他望着她的目光深邃而温柔，“当然了，又不是绝交了。”

　　林知也释怀一笑，重重嗯了声。好像心里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好了，快回去吧。”

　　见她转身离开，他独自一人在灯下站着。

　　很久之前，其实少年愿望许的不是前程，是缘分：我与念念，前路生花。往后余年，常常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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