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桉树

　　杨岁晴捏着成绩单站在光荣榜前——年级第32名，比上次进步了15个名次。她心里不免有些雀跃，自己也可以做得很好，离他越来越近。

　　阳光照在榜单上，她的指尖轻轻划过最上方——周以桉，年级第一。

　　“一中的分数线……”她小声计算着，突然被人从身后轻敲了下脑袋。

　　“这周六。”周以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起去市里看看中学。”杨岁晴转身时，发现他表情不自在：“提前…看看想报考的学校。”

　　她微微张开嘴，呆愣了好一会：“你肯定要去一中吧，难道还要去参观下其他学校吗？”
　　周以桉眼神闪躲，咳嗽了一声：“反正都要去市里，一起去看看吧。周六在校门口等我。”

　　周六早晨，杨岁晴在校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低头整理裙摆——这是她第二次穿裙子和周以桉见面。

　　市里并不远，周以桉昨天发消息告诉她不用骑自行车了，到时候有办法去。

　　远处，周以桉骑着单车驶来，白衬衫被晨风吹得鼓起。他在她面前急刹，单脚撑地，目光扫过她精心编的辫子和浅粉色连衣裙，喉结动了动：“上车。”

　　这就是他说的办法…？

　　杨岁晴目光看向自行车后座，绑着软垫，还系了条浅粉丝带。

　　她之前也坐过程年和姜旭阳的后座，但从未像这次一般不自在。杨岁晴小心翼翼捏着后座边缘，身体后仰到几乎悬空，两人之间还能塞进一个人。

　　“你不是说不骑车了，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我去售票处看了看，想想还是骑自行车方便，不用根据公交车规定时间出发。”

　　“哦…周以桉。”

　　“嗯？”

　　杨岁晴伸手指了指另一个方向：“你骑错了，那边不是离市区更近吗？”

　　“我…绕路锻炼。”

　　杨岁晴不解，这就是学霸的锻炼方式吗？还…挺特别的。

　　周以桉脑子里回想着方才的对话，回过神看清前面一排黑黄相间的凸起时，想减速也来不及了。

　　车轮碾过减速带的瞬间——“啊！”

　　一双手突然环住他的腰，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衬衫灼烧皮肤。他的脊背瞬间绷紧，差点把车把手捏变形。

　　杨岁晴意识到他们的姿势过于亲昵，手指触电般松开：“对不起！我没坐稳。”她的声音带着颤，手忙脚乱想抓住后座。

　　“是我没看到。”周以桉侧头，将她有些局促不知道往哪放的手拉过来环住自己的腰，“抱紧…前面还有减速带。”

　　杨岁晴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脑子里一团乱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自行车停稳在一中门口时，周以桉蹲下身锁车，杨岁晴就站在一旁看着路口。

　　拐角突然冲出几个骑车男生，为首的正是程年，他停在他们旁边的车位：“哟，年级第一改行当司机？”

　　周以桉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另一只手直接拿起对方车筐里的矿泉水瓶砸回去：“滚，怎么哪都有你。”

　　“我们也来一中参观呀。”程年眼疾手快接住瓶子，笑嘻嘻道，“周哥，后座还缺人吗？”
　　周以桉半推着杨岁晴往一中走，头也不回道：“做完那本数学卷子，可以考虑。”

　　“说话算数！我也要软垫，不然硌坏我的屁股怎么办。”程年在身后大声嚷嚷，周围的男生笑作一团。

　　杨岁晴本来还担心程年会一路跟着，所幸他没有往同一个方向走，看来真的是偶遇。

　　一中是快百年的老校了，也是市重点中学。有两幢截然不同的教学楼，一幢弥漫着怀旧气息，另一幢与现代建筑风格类似，两种风格相互碰撞。

　　大厅里有专门的招生咨询处，看到他们走来，工作人员站起身，笑眯眯问道：“两位同学是来参观学校的吗？想了解些什么呢？”

　　周以桉在一旁打听着学校的师资力量和社团、竞赛资源，杨岁晴默不作声的拿起一旁的表格，上面写着历年来录取分数线以及今年的预估分数线。

　　满分三百分，需要二百八十分……对于非市里户口的还限制人数，她找寻到自己县城只要前五十。

　　哪怕提前猜测预料过，但真正看到的这一瞬间，杨岁晴还是感到震惊，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杨岁晴！”周以桉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到她抬起头，微微皱眉，“你怎么了，刚刚叫你好半天。”

　　“哦…没什么。”她努力挤出一抹笑。

　　周以桉没有看出她的不对劲，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你觉得怎么样，我了解了一下师资力量很雄厚，还有很多竞赛团队。只要在年级前一百都可以直升本部高中，大学完全可以冲刺985。我们一起报一中吧！”

　　杨岁晴不忍心扫了他的兴致，点点头：“嗯嗯，确实很不错，我们还要去看看其他学校吗？”

　　“来都来了，都去看看吧。”

　　他们去到临近的八中，杨岁晴在穿过操场旁爬满常春藤的拱形门时就爱上了这个学校。它没有一中沉重的历史氛围，也不似宁小规整的校园环境。更何况，它的分数线压力比一中小……

　　他们慢慢散步到图书馆，馆前的春樱花树虽已过了盛放期，仍有零星花瓣打着旋儿飘落。

　　风过时，一片樱花恰好落在杨岁晴的发间。

　　她正低头翻看八中的招生简章，没注意到那抹淡粉缀在她鬓边，周以桉用目光描摹那片花瓣的轮廓，他甚至能数清花瓣边缘的细小锯齿。

　　杨岁晴抬头时，发现周以桉的视线凝固在自己头顶。

　　“怎么了？”

　　“别动。”

　　在他伸手的瞬间，杨岁晴下意识闭上眼睛，只感受到手轻轻擦过头顶。

　　“好了。”他声音有点哑，“继续走吧。”

　　杨岁晴看了他几秒，最终没有问什么，也没有回头，因此没看见周以桉站在原地，右手悄悄探进口袋，心情在指尖触到那片柔软的花瓣时变得欢快。

　　他终究没舍得还给春风，私藏了一片春天。

　　暮色降临，两人的影子在自行车颠簸中偶尔重叠又分开，他们一路上很有默契的都没提志愿的事。

　　车停在小区门口，周以桉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还是开口叫住了她：“杨岁晴！你喜欢哪所学校就去哪里吧。”

　　杨岁晴听到这话，眼眶泛红，忍住要流下的眼泪，点点头。

　　原来他看出来了，自己更喜欢八中，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两个人未来的分岔路。

　　周以桉推开门，站在玄关换鞋子，周母闻声探了个头：“回来啦？今天参观的怎么样。”
　　周以桉含糊不清的回答：“一中挺好的，还去了附近的八中，校园环境也很不错。”

　　“怎么会突然去八中？”

　　“都很近，索性都去了。”

　　周母接过他递来的两份招生简章，拧紧眉心：“参观可以，但你要记住目标只能是一中，努力留在本部，出来后本硕连读的路你爸爸已经帮你铺好了。”

　　周以桉听着，闷闷点头。

　　从小到大所有的路线父母都帮他规划好了，放在以前他走一步算一步，只把成绩保持好就可以了。

　　但是现在…他不禁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一中，未来到底想走什么路。

　　等周以桉上楼后，周母推开书房的门：“孩子他爸，我总觉得他最近不对劲。”

　　“你太敏感了吧，他这几次考试我看了都是第一，挺稳定的。”

　　“不是成绩，我感觉他有喜欢的人了，本来说好了陪着他一起去，临时又改主意。他会和谁一起去呢。”看周父不为所动，她语速变快，“他今天还去了八中，如果跟着那女孩改志愿怎么办？”

　　周父笔一顿，眉梢微沉：“不会吧…真要那样，我会去好好跟他谈谈的。早恋的事还没定音，你也别瞎担心，小心说错话引他怀疑。”

　　“我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升学考，我下周抽个时间找老师聊一聊他的近况。”

　　楼下发生的一切周以桉都不知道，他一心埋在台灯的光晕中。

　　他用镊子夹起那片从杨岁晴发间偷藏的樱花，动作比做实验还小心，即便如此手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身旁摊开着一本《植物标本制作指南》是刚才回家路过图书馆时去借阅的。桌子上的五张透明塑封膜显示着已经失败五次。

　　看起来挺简单的，怎么上手这么难……

　　终于成功后，外面已漆黑一片，周以桉的后背已沁出一层薄汗。

　　标本最终被夹进《傲慢与偏见》——偶然翻朋友圈，看到杨岁晴最喜欢的书。

　　台灯早已熄灭，唯有月光透过纱帘映出那一页的内容：

　　“我也说不准究竟是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看见了你什么样的风姿，听到了你什么样的谈吐，便使我开始爱上了你。那是好久以前的事，等我发觉我自己开始爱上你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一半路了。”

　　周以桉伸手合上书本，假装听不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声，但月光知道，月光见证了少年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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