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渺小爱你

　　楚沁把荆棘耳钉锁进了抽屉最深处。

　　周一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照在梳妆台上，那个精致的小绒布盒静静躺在各种杂物下面，像是被刻意掩埋的宝藏。她盯着抽屉锁孔看了足足三分钟，直到母亲在客厅喊她吃早饭的声音穿透门板。

　　"马上来！"她应了一声，手指却不听使唤地摸向锁骨位置——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了熟悉的金属触感。过去三天她一直戴着陆冬给的耳钉，连洗澡都没摘下来过，现在皮肤上还留着个浅浅的压痕。

　　早餐桌上，父亲正对着手机皱眉。楚沁轻手轻脚地坐下，尽量不发出声响。周末的醉酒让父亲额角的青筋更加明显，像几条扭曲的蚯蚓趴在太阳穴上。

　　"城南中学要上电视？"父亲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楚沁的勺子掉进粥碗里。她低头假装捞勺子，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喉咙。"嗯，有剧组来拍戏。"

　　"就是那个陆家小子的弟弟？"父亲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你离他们远点。那种人家出来的孩子，没一个好东西。"

　　母亲默默把咸菜推到楚沁面前，手腕上的淤青在晨光中泛着黄紫色。楚沁想起陆冬锁骨下的红痕，那些由针眼组成的玫瑰图案。父亲永远不会明白，有些人身上的伤痕不是耻辱的标记，而是...

　　"听见没有？"父亲的筷子敲在碗沿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听见了。"楚沁盯着粥面浮起的米油，心想这大概是她今天说的最大一句谎话。

　　去学校的路上，楚沁特意绕了远路。平时她会穿过中央公园，那里有株老樱花树，陆冬经常在树下看书。今天她选择了拥挤的商业街，虽然要多花二十分钟，但至少不会遇见——

　　"楚沁！"

　　她的后背僵直了。陆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自行车刹车的轻响。楚沁加快脚步，假装没听见。书包里的铁丝玫瑰突然变得沉重，尖刺隔着布料扎着她的脊梁骨。

　　"楚沁。"陆冬骑到她前面，单脚撑地拦住去路。他今天没戴眼镜，右眼睑下的泪痣在晨光中格外清晰，像颗被刻意点缀的装饰品。"你昨天没来看拍摄。"

　　这不是疑问句。楚沁盯着他自行车把手上挂着的纸袋——里面露出半截《鸟类图谱》的书脊，书签是她上次绣的樱花书签。

　　"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视线黏在人行道裂缝里钻出的蒲公英上。

　　陆冬沉默了片刻。风吹起他衬衫的衣角，露出腰间一小块皮肤——那里有个新鲜的红痕，形状像片玫瑰叶子。楚沁咬住下唇，上周她确实绣过一片玫瑰叶子，在美术课本的角落里。

　　"周野昨天在拍摄时提到了你。"陆冬的声音低了几分，"他说你父亲..."

　　"我要迟到了。"楚沁猛地打断他，侧身从自行车旁挤过去。她的胳膊擦到陆冬的手肘，一阵细微的电流顺着接触点窜上肩膀。陆冬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握紧了车把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跑出两个路口后，楚沁才敢停下来喘气。她蹲在便利店门口，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橱窗。为什么是我？这个问题像坏掉的唱片一样在脑海里循环播放。陆冬是高高在上的学生会长，家世显赫，成绩顶尖；而她只是个躲在衣柜里绣花的透明人，连父亲都嫌她丢脸。

　　便利店电视正播放娱乐新闻，陆听雨的笑脸填满整个屏幕。"《盛夏听雨》校园取景引发追星狂潮..." 记者兴奋地报道着，背景里闪过城南中学的校门。楚沁突然想起陆听雨塞给她的名片，从书包夹层摸出来一看——根本不是名片，而是张私人俱乐部的邀请函，背面潦草地写着："周五晚7点，带你见识真正的陆冬。——L.T.Y."

　　楚沁把卡片撕成四半扔进垃圾桶，又鬼使神差地捡回来拼好。真正的陆冬？难道现在这个会收藏她刺绣、锁骨会因她的针线出现伤痕的陆冬，是假的不成？

　　教室里比往常吵闹十倍。楚沁刚进门就被陈雯拦住，后者今天涂了樱桃色的唇膏，笑起来像刚吃过生肉。

　　"听说你和陆冬兄弟都很熟？"陈雯故意提高音量，几个女生立刻围了过来，"陆听雨昨天采访时说，他哥哥从不对女生的手工制品多看两眼——除了某个特别的。"

　　楚沁的耳根烧了起来。她低头想从人群缝隙钻过去，却被陈雯拽住书包带。"害羞什么呀？"陈雯的笑声尖利刺耳，"分享一下嘛，你是怎么勾搭上——"

　　"楚沁！"林小雨的声音如天神降临。她挤进人群，手里挥舞着学生会通知单，"周野让你马上去学生会办公室，关于你违规刺绣的事！"

　　这绝对是谎言，但楚沁感激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逃出教室后，林小雨拽着她躲进女厕所，从隔间门缝确认没人跟来才开口："你没事吧？陆听雨那个大嘴巴，现在全校都在传你和陆冬的事。"

　　楚沁拧开水龙头，把冰凉的水拍在发烫的脸上。"我们没事。"水珠顺着下巴滴到领口，"本来就不熟。"

　　"不熟？"林小雨翻了个白眼，"那他为什么每天跟踪你回家？"

　　楚沁猛地抬头，水滴甩得到处都是。"什么？"

　　"我表哥住你家对面那栋楼。"林小雨压低声音，"他说最近总看见陆冬在你家楼下转悠，有时候一站就是半小时。"

　　水龙头没关紧，滴水声在寂静的厕所里格外刺耳。楚沁想起昨晚窗前晃过的影子，还以为是醉酒的邻居。为什么？这个问题再次浮现，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

　　上课铃拯救了她。楚沁借口去医务室，实际上却溜上了天台。这里是她秘密的避难所，铁丝网围栏上还绑着她上次留下的红线——用来测量阳光角度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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