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蛊

　　曾父这次不敢乱嘀咕了，心道：

　　月丫头什么都不肯说，我们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开始吧，月丫头总把这孩子藏着掖着，不希望别人知道这回事，可家里多了个小孩哪是藏得住的啊，咱们家虽然没几个亲戚朋友上门，但街坊邻居毕竟挨得近，那孩子晚上哭起来嗓门又大，没多久大伙都知道了。还有些挨千刀的认为咱们偷了别人孩子干歹事嘞，后来又传出流言蜚语诋毁月丫头，欸，都是些什么人呐。

　　曾父接着细数这些年来女儿的善良与辛苦，李知稹听了满耳朵没见得有用信息，只好打断他：曾月为何要藏着小七？

　　曾父言归正传：这丫头不肯说啊，有一次她娘把小七带出去逛了一圈被她知道了，那脾气发的大，把她娘都气出眼泪来了，一直等到小七五六岁的时候，她才肯慢慢让小七出去玩，但也看得十分严，生怕有坏人把他抓走。月丫头对小七是真好，有些爹娘对亲儿子也不见得那么上心吧。反正后来我们也习惯了，月丫头不肯说，我们也不问——所以恩人您想知道的事，我是真答不上来。

　　曾父意识到李知稹修为了得，当即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恩人！”

　　小乌栖闻声看过去，曾父话头赶紧一收，跳过前者困惑的目光，又在心里道：恩人，您是松山派的弟子吧？我听月丫头说小七去了松山派，去年也有人来找我们问小七的情况呢！

　　小乌栖不知二人为何光盯着彼此看什么话也不说，他想开口问，又莫名觉得此情此景还是继续安静沉默的好。

　　李知稹注意到小乌栖眼巴巴瞅着他看的模样，又从盘子里拿了一个最红的桃给他，笑意绵绵地摸了把小乌栖的头，随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起他的头发。

　　这人脸上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可结界中的声音却透着一股令人局促的冷淡：去年来找你们的人，叫什么名字？

　　曾父认真回忆起来：这……不记得了，但那人挺年轻的，样子……也不记得清了……

　　李知稹提醒他：是不是叫——庄凊？

　　曾父神色凝重，缓缓摇头：不记得了，欸，我确实不知道小七的事，您还是等月丫头回来问问她吧——您留下吃顿晚饭吧，我现在出去买点菜，就在附近我很快回来，您慢慢歇着？

　　没问出什么，李知稹心里失望，淡淡道：“不了，你忙请便。”

　　结界突然被撤下，曾父耳边响起嗡嗡的耳鸣，愣了半天才将李知稹的话听明白。

　　小乌栖不明所以抬头“嗯？”了一声，李知稹眉眼轻弯：“没事，喜欢吃这个吗？”

　　“喜欢！”小乌栖甜滋滋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他重新拿了一个桃子递到掌门嘴边，“你也试一试，很甜！”

　　“好哇。”李知稹已经开始给小乌栖织辫子，他眼下没手空余，便低头从小乌栖手里咬了一口。

　　清爽的甜香在二人鼻尖散开，小乌栖一眼不错的看着掌门吃东西——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这个人，只有他稍稍一抬头，连掌门的纤长的睫毛他都能数清楚。

　　小乌栖看得忘乎所以，专心转意等着喂掌门下一口。

　　李知稹把眸光转过来，笑着把小乌栖手里的桃拿过来放桌上，随后把小乌栖的脑袋别到前方，轻笑道：“自己吃，别歪头了，不然等会小辫子要扎歪了。”

　　这两人好似兀自沉浸在扎辫子中，曾父实在无话可叙旧，待在此处略显尴尬，只好讪讪一笑，退到了外堂。

　　虽说小乌栖在山上这一年的生活质量比从前明显改善，还因为修行的缘故身体素质强了不少，但或许是没到男孩发育的年纪，他看起来比同龄孩子还要小点。

　　加上这孩子本来就是一种眉清目秀的好看，于是在李知稹为他扎了两个小辫子搭在胸前的时候，李知稹乍一看便愣了——简直跟小姑娘似的。

　　小乌栖看出掌门的嘴角在辛苦地往下压，越发局促不安站得笔直，眨巴眼问：“掌……掌门，我……怎么了吗？很难看？”

　　“怎么会，好看的啊。”李知稹含笑道，他本是一时兴起打发时间，谁知给这孩子打扮起来怪有趣的，他仔细拨弄对方额前的碎发，随后满意地打量起来，“不错不错，真可爱！”

　　“……”小乌栖听了这话耳朵软，脸色羞得一红，他不敢再盯着掌门看，又开心又害羞地把头低了下来，内心暗自兴奋风起云涌。

　　“小七？！”

　　一个突然而熟悉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两人同时抬头瞧门口瞧，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下一秒曾月的身影突然闯进他们视野之中。

　　晚来的穿堂风呼呼而至，将她背后的片片纱帘吹得飞起。

　　曾月一眼落在小乌栖身上，迫不及待地冲过去将前者搂在怀里，笑骂道：“臭小子！还知道来看我啊！”

　　小乌栖措不及防胸口一暖，那温度渐渐在他体内烧起来，烧得滚烫，烫得他想落泪。

　　小乌栖喉咙紧紧被锁住，还没说出话，曾月已经放开他从头到下仔仔细细打量起来。

　　“长高了，身子也结实了，精气神都好了，不过……”曾月琉璃光彩的目光在几番来回后落在小乌栖的两条精致的麻花小辫上，不解道：“你这……怎么打扮成这样？”

　　小乌栖小声喊了“姐姐”，偏头看向李知稹，后者对曾月一笑：“曾月姑娘，别来无恙，是我方才闲着无事手痒了。”

　　上次两人相处时间短，夜里光线也不敞亮，所以曾月不曾仔细看清这张脸，眼下注意到了，心中一惊，先是用欣赏的眼神在对方五官上游离片刻，再咧嘴笑道：“哎哟瞧我喜昏了头，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公子勿怪！你们是来徐城玩儿的吧？我和你们一起逛逛去！”

　　说着，曾月在小乌栖右脸蛋上轻轻捏了一下，道：“我带你出去玩，再我这多住几天好不好？”

　　小乌栖眼前一亮，随即想到什么立马嘟着嘴喃喃道：“我们只能出来一天，明天要上课不能缺席。”

　　“上课啊，你在山上都学了什么，等会让我瞧瞧。”曾月摸完小乌栖脸，顺势把手搭在对方肩膀上，像是把人搂在身边，“公子，咱们出去逛逛？”

　　李知稹点头应好，曾月朝在门口局促不安的父母道：“爹娘，晚上你们自己吃吧，不用等我们。”

　　三人要走，曾家父母不放心，奈何曾月根本不把他们的担忧当回事，大大咧咧拉着小乌栖，头也不回摆摆手就走了。

　　街上人流不多，各式各样的摊贩倒是不少，又逢佳节，四处皆是一片热闹喜庆。

　　李知稹将结界悄无声息地传入曾月脑海中，后者正兴致勃勃在玉摊上给小乌栖挑坠子时脑子里嗡的灌入一丝凉意，她脸色不变的挑了一块旧绿色挂坠放在小乌栖胸前观摩起来。

　　李知稹同她解释结界与此行来由后，曾月笑吟吟对小乌栖道：“你喜不喜欢这个？”

　　而心里却是另一种平静冷淡的声音：公子，你待小七很好也救过我爹，我很感激也信任你，所以我不想骗你，但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为何要知道这些？

　　李知稹沉思半晌：小七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孩子，我心疼他也想了解他，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尽可能保护他。

　　曾月又挑了一块白玉递到小乌栖面前让他在二者间选一个，小乌栖仰头对李知稹道：“掌门喜欢哪一个？”

　　“哪一个都好。”李知稹见小孩犹豫不决，便把那块绿的拿了过来，“这个？”

　　小乌栖点头开心道好，曾月付了钱弯腰给小乌栖挂在脖子间，她一直没回应李知稹的话，后者也不催促，只是安安静静看着两人其乐融融的样子。

　　良久，曾月突然在心里念起来：公子，如果你愿意发誓将我接下来说的永远烂在肚子里，连小七也不能说，我便将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李知稹没有犹豫：好，如若违背，不得好死。

　　曾月心中一惊有意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小七的娘叫何采清，曾经浠水镇东巷街那个大名鼎鼎的何府便是她家，我与她年纪相仿一同长大感情很好，不过她爹娘不喜欢我，总觉得我性子太野不礼貌会带坏他们闺女——不过小清儿不在意，她会偷偷和我玩把自己的好东西分享给我我，我很喜欢跳舞，她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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