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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真假莫踟莫凭栏,虚实梦里梦阑珊
“我们正聊着天,一低头,发现桌上茅台少了小半瓶,你们有什么头绪吗?”摩洛维尔他们刚从阳台进屋,迎面便撞见菲立安笑着迎上来。
“看见了,在她肚子里,你找她要。”摩洛维尔往边上一闪,让出关枚安。
“你给我的酒是从他们那偷的?”关枚安一头雾水。
菲立安哭笑不得朝关枚安摆了摆手,随后一把抓住摩洛维尔:“这么喜欢喝酒,过来陪我喝两杯。”
摩洛维尔懒得再挣扎,无奈点了点头。
见关枚安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料得她也无意社交,菲立安便决定让摩洛维尔先去找岚玄清他们,自己则把关枚安带去二层一间客卧里歇息。
这边摩洛维尔刚回座,岚玄清便神秘兮兮凑过来:“借一步说话。”
摩洛维尔看了眼消失在楼梯口的菲立安,又看了看岚玄清,起身跟他走进厨房闭上门:“如果有什么要避着她说,就精简点。”
“我看人家菲立安一直挺在意你的,你是不是有点太怠慢了?”岚玄清也便不绕弯子。
摩洛维尔一愣,看了眼门口方向,踌躇开口:“这是我们的私事,请不要把自己搅进来。”
“也许你们天使间相处方式和我们人不一样吧。我只觉得没怎么看出你真正在意她。”岚玄清说着推开厨房的门:“如果你实在不愿解释……”话音未落,他便被不小的力道拽回来。厨房门也被带着重新闭合。
“既然你这么愿意当个公正的判官,那就满足你。”摩洛维尔微皱眉头往窗台边一靠。“告诉我,你是否被背叛过?有没有真切地将自己的真心寄托在一个人身上,甚至信任到愿意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交给他保管?”
岚玄清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我曾那么信任他......但他最后将我推下了深渊。”摩洛维尔随手拿起把厨刀在手中把玩,“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们从未处于同一立场。他之所以站在我身边,只是在陪我玩一场名为反抗的过家家的游戏。他从未相信我能成功。但.......所有人......就连我自己都告诉我......以他的立场,能够脱离季赛斯坚定站在我身边,哪怕一秒,也已是种恩赐了。”
岚玄清紧盯着摩洛维尔手上动作,生怕他说到激动处一时想不开给自己手腕一刀。视线往门口一偏,就见春生把门推了条缝也暗中观察着。
摩洛维尔还沉浸在回忆思绪里:“若你经历过这一切,自那一刻起,你才会意识到......你寄存在他身上的那部分灵魂再也回不来了。自此你身上多了处缺口,填不满的缺口,叫孤独。你恨了他几百年……但当他站在你面前时候,你却发现你还爱他,你心里还留存着与他的记忆……但每次看见他,你灵魂上的缺口依旧隐隐作痛。”
摩洛维尔握着刀柄的手微微颤抖,拖着刀刃轻压在手掌上划下去,留下道泛白的印迹。“于是每次他对你的自暴自弃愤怒提出质问,你明知他的心是真切的,却依旧止不住想……他凭什么愤怒?如果他真的在乎你,那当你独自面对无边黑夜时候……他在哪?也许他能给出完美的理由,无可辩驳……但……除了痛苦,你已无法相信其他了。”
说罢,他将厨刀往案板上轻轻一放,视线回到岚玄清身上:“岚玄清……你知道你父亲爱你。但如果你的父亲还活着,你会选择原谅吗?”
岚玄清浑身如触电般一震,下意识摇了摇头。
摩洛维尔露出个算不得笑的微笑:“给我点时间吧。”说罢,摩洛维尔也不等岚玄清说话便推门出了厨房。
外面菲立安不知何时回到餐厅,正和春生若无其事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见厨房门开了,两人不约而同起身,互相对视一眼,似乎觉得有些刻意,便又同时坐下。待摩洛维尔走出来,菲立安再起身走近:“说什么悄悄话说那么久?”
摩洛维尔看了眼菲立安,又看了眼春生,敷衍一句:“没什么,他想家了,我疏导几句。”
跟在后面的岚玄清识趣点了点头。
没等菲立安反应,摩洛维尔上前几步利落起了瓶伏特加就要往嘴里灌。
菲立安一把夺下来,把红酒杯推到他跟前:“你这老想借酒浇愁的坏毛病该改改了。”
摩洛维尔没多纠缠,接过酒杯抿了一口:“丹达维斯呢?回去管酒馆了?”
“你怎么比我老板还在意我有没有好好工作啊?”一只雪白的黄鼬从挂在衣架上的菲立安大衣口袋里探出头来。
摩洛维尔一乐,把丹达维斯提出来抱在怀里:“我当然不希望丹大师回去得这么早,只是到处看不到大师的身影难免惦念,免不得要问一句。”
“少贫了,我还不知道你?你这家伙......”吐槽到了嘴边,丹达维斯突然想起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少见啊,丹大师反驳我竟没用力。”摩洛维尔轻抚过黄鼠狼油光水滑的皮毛,又挠了挠它的下巴。
“没见过这样的要求,还有找骂的。小心我让你出门就被一万辆大卡车连环撞。”黄鼠狼抬爪扒拉开摩洛维尔的手。
“丹大师饶命,我这就放你走。”摩洛维尔故作惊恐松开手。
丹达维斯跳下摩洛维尔大腿,一跃撞进菲立安怀里。
菲立安一只手揽着丹达维斯,另一只手把从摩洛维尔那缴来的伏特加一饮而尽:“好了,知道你们大忙人还要跟时间赛跑,就不拉着你跟我喝酒了。走吧,我带你们去自己房间。”
安置好岚春生和岚玄清,菲立安揽着摩洛维尔推门进了自己卧室:“不好意思,客房不够了。今晚你就跟我凑合一晚吧。”
摩洛维尔叹了口气,脱了外衣剩件衬衣往床上一瘫。
见他这么干脆,菲立安稍加思索,便同平时就寝一般把衣服往衣架上一甩,之后穿着内衣在他身边侧躺下来:“穿着衬衣睡,不怕起皱?”
“反正穿在里面,皱了也看不出。”摩洛维尔看着天花板回。
“那......这么干脆答应下来,不怕我趁你睡着做点什么?”菲立安一勾嘴角。
“要是我死了,伤心的还是你。我没什么损失。”摩洛维尔把双手往脑后一垫,“再说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在一张床上凑合过夜,总不能让春生他们挤一个房间。”
“整天就知道拿死威胁人,我是不是该在你还没死时候多占点便宜,这样才不算太亏。”菲立安坏笑着出其不意把手往摩洛维尔领口一探。
摩洛维尔没说话,只是迅速抓住菲立安蠢蠢欲动的手。
正中下怀。菲立安顺势一滑反抓住摩洛维尔右手腕,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腰顺势将他左腕缚在腰侧,俯身轻咬住他的脖颈。
摩洛维尔没防备,左手下意识紧抓住皱起的床单,发出声轻微的呻吟。
菲立安似乎对摩洛维尔发出的动静很满意,双唇轻轻滑过他的颈侧,嗅探着他的脉搏。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似乎找到了处合适的位置,她微张开嘴衔住一小块颈肉,吸吮片刻,最后不轻不重咬了一口,在他苍白的颈面留下块深红的印迹。
菲立安松开嘴,抬头看过去。摩洛维尔正紧闭着双眼,微微蹙眉,气息还有些紊乱。
感知到菲立安没动作,摩洛维尔微睁开眼,见菲立安一脸痴汉相看着自己,当即偏开视线。
菲立安一笑,腾出手抚过摩洛维尔涨红的面颊,在他唇边轻轻落下一吻,后捋了捋摩洛维尔杂乱的白发,顺势用指节刮了刮他泛红的耳廓:“今天这么乖,奖励你一个吻。”
“你......”摩洛维尔的话哽在嘴边,化作声轻叹。
菲立安从衣柜里翻出件睡袍丢过去:“先穿我的吧,除了胸肌那二两肉我们身材差不了多少。”
摩洛维尔默默扯过被子盖过头顶,换上睡袍躺好。菲立安一跃上床也钻进被窝里,抬手打个响指,吸顶灯应声而灭。
灯光一灭,星河伴着被窗棂障庇的万籁俱寂愈发明晰,摩洛维尔的意识伴着身边菲立安均匀的呼吸声沉入深夜。
他并不排斥睡在菲立安身边。毕竟每夜困扰着自己的梦魇不知为何,有她在身边时总会少一些。
“笃,笃,笃”
难得的安稳觉没睡一会,耳边响起一阵硬物敲击玻璃的声响。接下来回流的便是菲立安胳膊压在自己胸口的重量。长久以来繁杂无序的梦魇让摩洛维尔难以分辨自己究竟仍在梦中还是已然苏醒,只觉动弹不得,身心俱疲。他强迫自己闭上眼,试图再次入睡,但没来由一股彻入骨髓的寒意让他下意识打了个寒战,撑起身向窗户方向看去。
窗户四敞大开,透过窗框袭来的是与季节不相称的寒意。紧接着一团手形状的黑影扒住了窗框,更多的黑影涌入,带起股浓烈的血腥味。
一只手突然按在他肩膀上。
摩洛维尔一个激灵,下意识用能量凝成剑便向后砍去。就听锵一声,剑刃碰撞金属硬物迸出的火星映出菲立安睡眼惺忪的担忧里夹着惊愕的脸。
“做噩梦了?”菲立安收了枪,探身把摩洛维尔轻轻环进怀里。刺骨的寒意略微减轻了些。
“身上这么冰,是不是没好好盖被子?不愿意和我盖一条被跟我说,我再给你拿一条就是了……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能让人省点心。”菲立安嘟囔着松开摩洛维尔,下床便去翻柜子。
“不是……我对这个没什么意见。估计是老毛病犯了。”摩洛维尔偏头看了眼此刻关得严严实实的窗,下床扯住菲立安,“我出去一趟。”
“去哪?都这么晚了……”菲立安脸色有些难看。
“我再不靠谱也不会在第二天还有事的情况下因为做噩梦就溜出去买醉吧?”摩洛维尔眉头一皱,“我去看看春生她们。”
话音未落,就听房门外传来阵敲门声。
“我也没说你会那么做啊……”菲立安缓和了语气揽住摩洛维尔:“是春生敲门吗?你们会心灵感应啊,我陪你去看看。”
摩洛维尔看着门口方向,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些。顿了片刻,他默默点点头,先一步上前打开门。
门外的确是岚春生。
“怎么了春生,客房睡着不舒服要来陪我们睡?”菲立安打趣一句缓和氛围。
“我房间窗户那边……不太对劲。”春生神色有些慌张。
摩洛维尔听这话又想起自己刚才的梦魇,一阵心悸。
“窗户?我看看。”菲立安牵着还沉浸在思绪里的摩洛维尔跟上春生走向她的房间。
“笃,笃,笃”
还没进屋,便从敞开的门里听见了玻璃被硬物叩击的声响。
摩洛维尔停住脚步,看向菲立安。
菲立安朝摩洛维尔点了点头,掏枪警戒着先一步进了门。
窗户紧闭,外面一团人形黑影飘忽悬浮着,正用手叩击着窗玻璃。
菲立安举枪对准那团黑影,却被后进入的摩洛维尔拉住。
菲立安向摩洛维尔投去探询的目光,摩洛维尔只是摇了摇头,越过她靠近窗户,将右手贴在玻璃上,闭上双眼。
菲立安跟上摩洛维尔,在不远处保持着警戒。
这个距离才刚能看清,窗外的黑影并非类烟雾状态的形体。先入眼的是阴影的身躯部分,是件无所凭依空悬着的沾满红褐色血迹的潮湿乌朝交领裙。自袖口与裙摆延展出成簇的地锦,攀附上破旧的裙沿。自地锦的间隙钻出无数赤团华,蜷曲细碎的红色花瓣根根分明,将夜色撕扯出一抹猩红。
“师父,我能感觉到外面那怪物一直想进来,还一直散发出浓重的怨念。如果不早处理,让它逃了怕会伤害更多人。”春生的语气略显担忧。
摩洛维尔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春生:“你处理不了她?”
春生一愣,看了看摩洛维尔,又看向窗外,摇了摇头。
黑影的头部像是由植物质地的肿瘤构成。凹凸不平的瘤块自中间裂作两半,中间刺出赤团华,花瓣丝丝勾连,像尚未断绝的皮肉。
“那就放她回去。”摩洛维尔一拨插销,将窗打开个缝,“该在窗户外的是你。”
春生颜色一变,突然从怀里掏出把匕首向自己脖颈刺去。
摩洛维尔余光瞥见春生动作,抬起一直隐在睡袍里的右臂,毫不犹豫扣动镶金的白漆手枪扳机。
菲立安看摩洛维尔掏枪一愣,低头一看,自己的枪不知何时被摩洛维尔顺走了。
子弹碰撞匕首,巨大的冲击下,匕首脱手飞出老远钉在墙上,子弹偏转弹道沿另一侧也钻进了墙体。
没等春生再有动作,菲立安一个飞扑控制住春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摩洛维尔一耸肩,看着在地上挣扎的春生,踱到墙边抽出墙上的匕首,蹲下身看着春生:“没什么,雕虫小技。”
说罢他将匕首往地上一插,铺着绒布地毯的表面突然渗出红褐色的血水,血水里零散纠缠着枯萎的赤团华花瓣。窗外的阴影沿着窗户的缝隙挤进来,飘飘荡荡循着血水向春生逼近。
见被压制的春生没了挣扎的动作,菲立安看向摩洛维尔。见他朝自己点头,菲立安松开春生,与摩洛维尔一起退到了远些的地方。
阴影身上缠绕着的赤团华在接触血水时刻,像是生机被抽走般渐渐自鲜红向褐,凋亡,脱落。当衣裙下摆的赤团华与地锦消失无踪,阴影开始不再飘荡,逐渐有了上下摆幅,像在行走。
血水沿着它接触的一切表面攀沿,覆盖了春生,也覆盖了阴影。
万籁俱寂。
待血水褪去,阴影不知去向,地毯表面依旧光洁,只剩下那把老旧匕首静静插在地面。
“师父!”褪去的血水里一道人影闪出,没等二人反应便扑到摩洛维尔怀里。摩洛维尔没防备重心不稳重重砸在地上,引得身上旧伤一阵钻心的疼。他龇着牙倒吸了口凉气,勉强挤出个笑:“你没事就好。是我疏忽,忘了处理纸人的事。”
春生见摩洛维尔这幅样子,知道自己太激动闯了祸,满脸歉意爬起来:“师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现在能解释了吗?刚才春生那是怎么了,像着魔一样。”菲立安看摩洛维尔狼狈样,憋着笑把他扶起来。
“刚才在岚玄瑞身体里的不是春生,窗外的才是。他们用了点手段把春生困在外面,但他们伪装得了气息,伪装不了灵魂本身。”摩洛维尔言简意赅表述毕,把枪插回菲立安腰间枪套里:“这玩意还挺好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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