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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营
十日一朝实在是美妙。
这是午时才用第一顿饭的关山越第三百二十次感叹。
他有些得意过了头,像是艳压群芳冠绝后宫的跋扈贵妃,得到了皇帝稍多些的宠爱便不顾皇后的脸面肆意蹦跶。
系统提示:“宿主宿主,收敛点!要不别人还以为你疯了。”
好的好的。
“关贵妃”勉强收敛笑容,决定等会李公公来宣旨时给他个好脸色。
“宣旨?”系统问,“宣什么旨?”
“不是昨天才和你说过吗?今天是收回三大营的统领权的日子。”
“真的假的?”
不是什么好事,关山越着实不想一遍遍重复,干脆瞥它一眼不答。
他拿了茶叶茶具在凉亭里折腾,等人的时间里,自己倒腾着一应器皿,研究所谓的“功夫茶”。
先到府上的是被他叫来的贺炜。
关山越瞧着杯中的金色茶汤,犹豫再三还是没邀请他细品,放弃“毒杀”这位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副将。
“来得这么快?”
贺炜抱拳行礼:“本就是下值时间,接到消息属下便赶了过来,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哦……倒是不是什么大事,但对我比较重要。思来想去,唯有交给你办我才放心。”
“属下定当尽我所能!”贺炜声音雄厚,仿佛要将忠心表现在嗓门上。
早料想过他的反应,关山越没被突然的澎湃吓到,波澜不惊地点点头。
轻抿一口自己调出来的东西,神奇的口感差点没让关山越维持住正常表情,他默默将茶盏推远,起身走在前面带路。
“我这边有个孩子,你带着好好练练。”
贺炜问:“需不需要属下跟他们吩咐一声?”
军营不是什么轻松好玩的地方,突然来了个孩子,没提前打过招呼,怕是跟不上他们的脚步,还可能反被那群兵痞子明里暗里挤兑。
关山越不是没有这个隐忧,但把主角扔进军营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前脚把人送进去,后脚一溜人排着队献殷勤,是去享受还是磨砺?
走到主角院子门口,关山越让贺炜在门外等,自己大大咧咧推门而入,直奔童乐卧房门口,土匪一样梆梆敲门。
门被猛然拉开,童乐仰头怒视:“进别人院子不敲门吗?!”
“嘶……”关山越靠在门边上,故作思考模样,“我记得这房子地契在我这吧?”
他顺手敲敲门框:“就连这,好像也是我的财产?”
童乐瞪他一眼,关山越跟在他身后进门。
之前防止这小孩伤人伤己的锁链已经被取了下来,又给他换上正常的秋装,打眼一看,还真像谁家养出来的富贵公子。
关山越先在茶桌边落座,反客为主地问:“不给客人倒杯水?”
童乐不情不愿拎起水壶,给关大爷倒了个满杯。
喝!喝不死你!
不得不说,这玩意比关山越之前在凉亭里瞎捣腾出的好喝多了。
他一口饮下半杯,蓦然发问:“之前你说想为童府平反,有什么计划?”
“那得看你们给童府定罪时有什么证据。”
关山越转着瓷杯,“你想说我的证据是假的?”
“难不成还是真的?”
童乐从不相信自己的家人能做出什么所谓叛国之事。
双方各有想法,再谈下去就该吵起来了。
关山越说:“就算你想证明你的家人无辜,我的证据作伪,你拿什么证明?”
他打断童乐急促张口辩驳的话:“你去查?靠什么查?怎么查?从那里入手?你有可用的人吗?”
“我……”童乐哑然,眼眶红了大半。
关山越心硬得像块石头,还能说得下去:“别说去查,你现在连童府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起因经过也不清楚,你就这么查吗?”
“你甚至连调阅当年卷宗的权利都没有。”
连串的话语说得童乐哑声,也让他切实体会到了难处,第一次从以前的想当然中醒悟,明白嘴说纵然说再多次翻案都是空话,执行起来全然虚浮。
眼泪一颗颗,晶莹地在地上开花,晕开一小圈灰尘。
童乐心中绝望,低头哭得无声。
关山越盯着那几颗眼泪。
时间太久远,已经死过两回,他都忘记当初他爹娘殉城时他哭过没有,也这么绝望吗?
大概吧,记不清了。
“你想去军营吗?”关山越垂下眼睫问,“给你个去五军营的机会。”
他望向那双仿佛抓住最后稻草的眼睛,“去吗?”
五军营中,骑兵步兵是主力,他们之间明明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关山越居然愿意给童乐成长的机会。
童乐当然想去。
仅有几天的相处里,童乐感觉关山越和他认知中那个贪官奸佞不一样,也和带人屠戮童府草菅人命的形象相去甚远。
他的那些负面的、血腥的名声到底是不是被皇帝故意塑造出来承担所有罪名、无论真假都不重要的替罪羊。
童乐不免多想,问:“皇帝是不是故意推你到台前?”
借你的桀骜跋扈,成为他手里最锋利的刀,让世家低头勋贵忌惮,收拢完钱权后物尽其用,通过处置关山越拉拢那群清傲文臣。
从始至终受益者只有皇帝,代价只有一个关山越。
完完全全是一本万利的划算买卖。
没想到童乐连这都能考虑到,真是比系统那个猪脑子靠谱多了。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我台前幕后关你什么事。”关山越不正面回答,纠正他,“还有,什么皇帝皇帝的,真是九族活够了是吧?叫圣上!”
眼见童乐还想说点什么拉拢他,欲言又止的“娇羞”样看得关山越头疼,他干脆放话:“有什么大不敬的话现在就说了吧,出了这个门把嘴巴闭严实点。”
童乐果然如关山越所料,大不敬的话随口就说了:“你真是为皇帝挡箭的吗?”
关山越心口一跳,差点以为重生的事童乐知道点什么。
反复把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他才反应过来童乐在问自己是不是被树出来的靶子。
小屁孩,问个话都这么吓人。
关山越不着痕迹地松口气:“是又怎么,不是又怎么?”
“是的话,你我联手和宗族其他世子亲王合作,我报我的灭门之仇,你还你的困身之恨。”
童乐一字一句认真许诺:“如果真是这样,我看在你身不由己的份上,报仇这件事止于皇帝,不再追究你的责任。”
“很遗憾。”关山越两手一摊,“虽然你说得我很心动,但是吧,这个问题我还是要回答你——”
“不是。”
“我招摇成这样不是陛下故意放任,也不是陛下想树一个靶子,纯粹是因为我本性如此,恣意惯了。”
童乐眼神复杂,大概还是没当真。
“不是的话,那就当我没说。”
关山越点头,算是同意这句话,“还有什么想说的吗?”他问。
“没了。”
“那行。”关山越拉开门,领着他往外走,“门外面那个是我的副将,算得上我最信任的下属,军中有什么事都可以让他帮你安排。”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需要我和营里打声招呼吗?照顾照顾你,”
“不用。”童乐立马拒绝,“千万别。”
避之不及的模样不像是要被关照,反而像杀头。
看他坚持,关山越说:“行,我本也没想特殊照顾你,你能这么想最好。”
他拉开门,童乐和贺炜就这么见面了。
日头正好,阳光灿烂。
随着小院门被打开,光线耀眼强烈,童乐瞳孔一缩,像是受不了刺激,微微侧了侧头。
贺炜看着这个只到他们胸口的小孩,沉默一瞬,难得对上司发出质疑:“大人,你说的要进军营的孩子,就是他?”
他还以为孩子只是个表示亲密的叫法,没想到还真是个孩子!?
这这这——
还没马高吧?
看出贺炜掩饰得不怎么样的抗拒,关山越轻咳两声:“不就是个孩子嘛,做什么这幅苦瓜样子。”
他圆场道:“孩子嘛,还会长的。”
收获贺炜和童乐的怒视两枚。
被拆穿内心想法,贺炜直白道:“五军营除了骑兵就是步兵,他这个样子……”
贺炜的视线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给童乐量了一遍身高,下了定论:“去营里最多当个步兵。”
童乐直勾勾盯着他:“谁说我不能当骑兵。”
他的不服气被贺炜无视:“你都没有马高还想当骑兵?”
童乐引用位高权重关大人的原话:“我只是个孩子!我会长!!!”
关山越真怕贺炜那个不知变通的人一本正经地说童乐不会长,干脆上前一步挡在他俩中间。
“好了。”关山越语气微沉,两个字把在场两位镇压成无话的鹌鹑。
他对贺炜扬扬下巴,“你走前面。”
现场形成他本人走中间,前面是贺炜,后面是童乐的局面。
趁贺炜不注意,童乐往前两步与关山越并排,他没忘记关山越说对方是他最信任的下属。
童乐努努嘴,小声地嫌弃:“你最信任的就是他?为什么啊?真没眼光。”
关山越给了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他之前请我吃过烧饼。”
让人难辨真假。
“好了。”眼看快出关府大门,以后童乐和贺炜见面次数只多不少,总不能每次都剑拔弩张,恨不得怒目而视。
关山越替贺炜解释了两句:“他就是说话太直,一根筋,其实没有嫌你矮的意思。”
眼看童乐还是气鼓鼓的,关山越又说:“你又不想暴露和我有关系,那以后你的事大概率都是他处理。”
这话一出,童乐表面的气还是没散,但关山越知道,这小孩最会见风使舵。
他把人往贺炜面前推了两步:“那这小孩就交给你了。”
贺炜看了童乐两秒,不知是强压嫌弃还是接受现实,明面上的礼很到位。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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