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画零

　　12.黑洞
　　黑洞，天文学百科上解释为时空曲率大到光都无法从其事件视界（黑洞最外层的边界）逃脱的天体。
　　是由爱因斯坦广义相对论所预言，存在于宇宙之中，一种致密天体，引力极其强大，使得视界内的逃逸速度大于光度。
　　如果，或者故而，光都无法从其事件视界（事象地平面）逃脱。
　　听人说，达到光速，时间静止，一切都将永恒，我们可以长生不老了。
　　果真是，超过光速，时光可以倒流，我们可以穿越时空，回到从前了，回到青春，看到过去。
　　我们不愿意老去，但我们果真愿意回到从前吗？无论美好与糟糕，留住不放或再来一次。
　　我们总会留恋过去，过去童年的味道，过去幸福的回放，偶尔驻足但不会永久驻扎，都在不停地追寻未来，如头顶划过天际流星，那怕只是灿烂一瞬，消逝夜空，不知踪影，也要燃烧自己，照亮梦想。
　　人世间，有比光速还快的吗？回忆与想象算不算，回忆太浅，人生不过百年；想象太难，脑回路与三十万哪个更远。
　　这是一道选择题，还是一道数学题。
　　生物的尽头是化学，化学的尽头是物理，物理的尽头是数学，数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神学。
　　如果我们的想法，连光速都超越不了，何况黑洞乎？我们的一切，是否意味着注定都要交给命运，归于神学。
　　生活中的黑洞在哪里呢，你感觉到过吗？
　　生命里的黑洞在那里呢，你感觉到过吗？
　　生活中的黑洞与生命里的黑洞，哪一个离我们更近，你感觉到了吗？
　　劭群生活中的第一个黑洞是自己的发明创造，是旖然和小满生命里成长的黑洞。
　　这个黑洞，就在离他们真正的家不远的地方。
　　真正的家，就是这个家的房子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是新房子，电梯房，邻居大多是回迁的，花很少的钱，挑自己满意的位置，这也让他们很羡慕。他们的房子是从中介那里直接改票买的，也就是房子本来已经卖给别人了，他们去改的合同做的贷款，他们也是很满意，也很兴奋。装修是诗贤找的人，当时劭群正在京城一所院校学习，为自己的理想和事业而打拼，只有双休日不忙的时候才可以回来看看。
　　搬家之前，他们在家楼住过。阳春三月和初夏还好说，一到仲夏天和秋天，院子里的蚊子特别多，那种黑白相间的花蚊子，咬人疯狂，奇痒无比。这种蚊子很有意思，好像欺软怕硬，认主，很少咬诗贤。如果小满在咬小满，如果旖然在咬旖然，如果劭群在咬劭群，这样一个前后顺序或逻辑关系。每次，在院子里下车前，都是诗贤给旖然和小满他们两个明确好动作要领后，快速开车门，让他俩奔跑进楼门，嘻嘻哈哈，好不热闹，好不狼狈。最后收尾自然是劭群，无论他跑与跑，脖子上、胳膊上、大腿上，总是免不了起包，痒得有时都挠破了。也是奇怪，劭群即便跑得再快，蚊子没有咬到他，只要从他身边经过或头顶盘旋，他身上都会起痒痒包，隔空中招，类似躲平中枪。冬天，也是难熬，地下室的锅炉劭群不会烧，有时回来晚也顾不上。他们只好生炉子，插烟筒，如旖然舅妈所言，搬进多少煤搬出多少渣，辛苦不堪，脏乱不堪，自然不比部队营房暖气集中取暖，暖和舒适，干净卫生。尤其是半夜孩子尿了床，真的是不好处理，房间冷，床铺凉，孩子遭罪，大人受累。
　　本来，他们在外面租房子住过，生活条件挺不错的。生旖然的时候是冬天，他们就考虑住小区，有暖气，大人孩子都享福，就在靠近铁道边的秋庄小区租了房子。小区冬天集中供暖，楼房里真的是暖和。后来，住了一年，父母回了老家，他们不舍得花这个房租，就搬回了家楼，钱倒是省了，苦也就受了。搬回家楼有好长一段时间，劭群开车拉着旖然偶然过铁路桥，旖然竟然指着秋庄小区方向喊：爸爸，爸爸，咱们家以前在这里住。当时，劭群听了心里竟是一愣，意识短暂停顿。劭群心里除了赞叹旖然好强的记忆能力，更多的是心里隐隐发痛，鼻子发酸难受，自然是自己作为父亲没有能力给自己的孩子创造一个好的生活条件而心生内疚。尽管当时他并不服气，面对如此境地也不服输，但现实当时就是这样。
　　后来，他们又搬到宝林小区，最回味自然还是暖气。五楼的冬天，外面天寒地冻，室内热浪扑面，孩子们穿着秋衣跑来跑去，满头大汗，真的是享福。可是，一个清晨，劭群在厨房阳台突然看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景象，一个穿迷彩服的身影闪现而过。劭群心中不觉一惊，就像中学课文里描述的鲁宾逊在沙滩上看到了陌生而又熟悉的脚印的情景。鲁宾逊决定构筑洞穴，储存物资，准备枪弹，无非以求保命，意外得星期五；当年曹操构筑房舍，春夏读书，秋冬狩猎，自然离世避祸，等待天下太平；劭群随即决定搬迁，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当天完成转移。宝林小区，劭群与旖然睡南房，诗贤与小满睡北房。因为种种，因为小满哭闹发脾气，劭群经常呵斥小满，有时让他把嘴巴闭上，让他把哭声咽回去，从不惯着他。现在想来，当时小满那大大的哀怜的眼神和豆瓣般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落，劭群依然很是心疼。
　　再后来，他们自然又是另外一个住处。一个中直单位的小区，管理规范，物业费低。这个小区，多年来，谁都没有想到，会倍受关注，还完成了一些极其重要调研任务，上了央视，自然会记入历史。在这个小区，冬天的暖气依然是甜美的。在这里，旖然把在家楼跟劭群学的三国志老版游戏演绎提升到了帝国时代游戏，都是一些老套的慢慢悠悠的游戏。三国里的弓箭兵与朴刀兵，他俩都是运用错误，却乐在其中，不亦乐乎。在这里，小满坐在旁边，站在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劭群和旖然打游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可是没有机会。后来，小满也很快会打了，小手在电脑键盘上啪啦啪啦地敲着，总以为笨手笨脚的他，却如此娴熟灵活。这些果如诗贤所言，都是被逼出来的，生存需要。帝国时代游戏里不断传来了声音：伐木工，伐木工，什么，什么┄这些，如此记忆犹新。一天中午，劭群从部队回来，听诗贤说小区贴了告示交物业费，便急急忙忙去物业办公室交费。交费处一位中年妇女，一个红脸汉子，劭群主动报了单元和房号，中年妇女说劭□□的有点晚，劭群解释了一下，很少回来，没注意看到。红脸汉子脸红是因为喝了酒，便扯着嗓门叫嚷，含糊不清，劭群没理他，等着开票交费。红脸汉子一看劭群不吭声，反而来劲了，不依不饶，出言不逊，什么你们这些租房的，享受中直单位这么好的物业管理，却总是拖着不交费，应该把你们清理出去，等等。这一番话彻底把劭群激怒了，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劭群反击道：老子有房子，租房是给老人孩子租的，又不是租你家的，你管得着吗？这样一来，俩人吵翻了天，眼看着要打了起来，幸亏诗贤这时匆匆忙忙赶了过来，把劭群拉走了，但叫骂声却不绝于路。在这个小区，劭群领教了诗贤的厉害，诗贤在健身器材上做的动作，劭群竟然做不到，尽管单双杠三四五练习是曾经的毕业科目，尽管一万个自负，却做不过。
　　中直单位小区之后，就是自己的房子了，真正的家。坐在自己的家里，是何等的惬意，不需仰人鼻息，不用看人脸色。
　　劭群从部队回来的时候，总想带着全家下楼转一转，一家人其乐融融。总想传授孩子一些技能，管理他们，生活养成，言行举止。
　　这个时候，旖然开始排斥他了，有时还总说爸爸你怎么又回来了，你应该回部队站岗去。
　　这个时候，小满特别配合，总是积极地完成劭群安排的任务，完成的好，还主动向劭群汇报。
　　有的时候，他们会下楼，去临近铁路的一个小游乐场，在那里耍一阵子，然后一起结伴回家。路上，劭群会教他们如何躲避汽车，他模拟汽车鸣笛，模拟汽车闪灯，教他们如何处置，不穿越马路，不慌乱靠边。躲避汽车，这是他不在家的时候最担心的。实际上，至于家，他能顾得上什么呢，那件事都是应该最担心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不自知与活久见，意思大体差不多。
　　从家到小游乐场需要穿过两个桥洞子，就是铁路桥的涵洞，劭群给这两个桥洞起了个名：黑洞。因为，劭群大多是晚上才有时间陪他们，自然，晚上的桥洞是黑色的洞。这个黑洞，刚开始穿过的时候，旖然和小满挺害怕的，不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而且必须要拉着劭群的手。慢慢的，不害怕了。慢慢的，俩人敢一起过了。慢慢的，他们也敢自己单独过了。后来，小满都上瘾了，每次劭群回来，小满都说去过黑洞。
　　但有的时候，他们不会下楼，大多是因为旖然不愿意去。劭群说，今天真好，天上有月亮，外面好多人在玩，咱们去转黑洞吧，有想去的吗？旖然，不接话，也就是不去。小满却兴致勃勃，举手说：我！劭群一看旖然不去，便只好说，啊呀，一会要起风了，不会下雨吧，咱们不去了。这时候，小满尽管有些低落，但他很快会找到另外的快乐，他的幸福感点就是如此的低，如此的满足。这种状态和场景，久之，诗贤也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便会哈哈大笑起来。这些，让劭群想起来，别有一番充实与无奈。
　　这个黑洞，一个陪伴，一个成长。
　　在旖然和小满心里，或许是童年的一个记忆与另外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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