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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
“之后,我便遇到了你,安平。”游郁吐出一口浊气,又饮了一杯茶。
安平只是想来了解一下游郁,却没料到她的人生是这样的。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说不出来半个字。
沉默良久,安平终于开口,“你…可以当我的老师,教我课业吗?”
闻言,游郁怔愣了片刻,像是觉得不好意思,安平又补充道,“你不是说你会嘛…”
游郁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更加明显,“好啊。”
叶莺呆呆地站在门口,她听到了历史中真正的‘安宁之变’。
史书记载,明德年间的安宁之变让世人看清了真实的游文帝,政治头脑简单,抛弃后宫独身一人领着皇家侍卫躲入地道,是游国历史上最无担当的皇帝。
更恨透了这个通敌叛国的安宁公主。
原来安宁之变指的不是安宁公主,而是游国国都——安宁城。
游国录记载,萧后在病榻之上,仅剩贴身嬷嬷从旁照料;
何贵妃带着二皇子游玄出逃,去向不明,有说逃往西城避居山中,有说途中被杀尸骨无存;
而其余妃嫔或者如贵妃出逃,或者无依无靠缩聚深宫。
叶莺好不容易从游郁的故事中反应过来,就听到自己的偶像要拜一个历史上黑料满身的人为师。
虽然,她对游郁所言还没有完全接受,但叶莺莫名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被留在贞贤殿的那晚,游郁疯笑过后,便让自己退下了,她可能还有些遗症,还清晰记得那些痛苦的回忆。
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像一粒种子悄悄顶破土壤。
那天后,安平几乎每日都偷得一两个时辰来到贞贤殿,游郁其实没教她什么,只是让她读书,不懂的话再为她解惑。
叶莺这段时日倒是不无聊了,在书房给她们添茶倒水,顺便蹭课,很是满意。
在安平看来,游郁简直是个好老师,比父王给她请的德高望重的老头儿们要好得多。
叶莺则能想的更明白,游郁是引导式教学,能够让她们有自己思考的空间,实在不懂到自己想破天也不明白,游郁便会举个例子或者用很容易理解的话说明白。
就这样,两年过去了,清平十五年八月,阳城突发水患,遭江涛侵袭。
‘城下商旅船只被毁千余艘,尸陈江面’
‘大风拔树三千,水深九尺’
‘城中百姓被淹者无数,举城徙往高处’
‘洪水半月止,灾后城中百姓操舟行市’
……
叶莺虽然知道水患必定会平,可是听着宫外传来的那些消息,她的心中还是有些沉重。她端着茶点步伐沉重的朝着书房走着。
安平也十分焦急,她在游郁书房之中愁容满面。
她听说阳城水患后,立马跑来找游郁,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却发现游郁还在写字。
她凑过去极力提高自己的存在感,可书桌上‘久在樊笼里,复得……’的诗还在被写的更长。
她默默坐到椅子上,支着脑袋皱着眉头,想。
没错,这两年游郁就是这样,遇到什么事安之若素,要她自己多想,她说完自己的解决办法后,游郁才开始指出她有什么欠妥之处或者夸她。
“可是,这次水患来势汹汹,死伤已经不计其数,要怎么开始梳理啊……”
安平苦恼无比,觉得脑子一团乱麻,正说着,叶莺端着茶点进门。
“莺儿,呜呜呜,你怎么知道我想的都饿了!”说着,安平起身拿了一块桃花糕塞进嘴里。
“好了,你也想了许久,我问你,阳城之患,最关键的是什么?”游郁又写完一遍《归园田居》,放下毛笔问道。
听到她开口,安平和叶莺都看向她。
俄而,安平垂目思索,叶莺心中微动,一个不可思议却在意料之中的念头浮现。
屋内还弥漫着糕点的香气,安平抿了抿唇回道,“百姓。”
“是了,以民为本,由此再去思考解决之法。此外,阳城的地理环境如何?城中建筑如何?城中居民几多?周围植物长势如何?多想一些,便清楚了。”
游郁听到安平确定的回复后展颜,又提点了几句。
安平闻言,喃喃道,“以民为本……其实朝堂中的官员们并非想不到好的解决之法,‘堵和疏’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此次阳城水患百年未有,游国更是从开国初从未遇到。但破解之法千年前便有,关键还是以民为本,从百姓的角度出发……我要去找父王!”
言毕,安平又拿了一块糕点放入口中,起身坚定地推开门。
游郁并没有再发一语,又提了笔,在纸上写下一字——‘民’。
叶莺的心还在止不住的跳,果然,是游郁,阳城水患的解决也有她的身影。
游郁虽然只说了一两句话,这个道理也不是没人懂,但是因为她,近些年的安平公主的改变才会如此巨大,才会有‘不惧、无畏,安平进言阳城水患’这些文字,才有了后来的安平公主。
这才是人间真实吗?叶莺想问问游郁,值得吗?
她确实开了口,“公主,您为什么不让安平公主告诉陛下这是您想出来的?宫里宫外都还认定您……为什么不借此机会洗清您身上的……”
游郁笑了一声,打断叶莺将要说出口的那几个字,“这不重要,与万千百姓的生命相比,这些算得了什么?况且,皇帝和那些官员会接纳我口中说出的话吗?安平是个好孩子,聪明、勇敢、正直,她是唯一合适的那个人。”
“那您真的不在乎之前说的被人遗忘了吗?或者,万一后世只记得叛国通敌的宜和公主……”
叶莺很难过,话说到一半惊觉不对,连忙止住,慌乱的看了看游郁。
游郁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遇到安平,是我这一生唯一算得上幸运的事,何况还有你。我其实不在乎被人遗忘,只是害怕没有一个人记得我,不记得我的名字……至于后世人的看法,对于现在的我,没那么重要。”
听完游郁的这段话,叶莺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是有些闷闷的,哎。
游郁却还没说完,她看着叶莺,缓缓开口,“你,大概不是这里的人吧。”
叶莺刚放下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游郁并不是问她,而是确定的陈述,她有些慌乱,结结绊绊地说了,“我……我……”
“不用那么紧张,我早看出来了,你不像这里的人,各个方面。但你从不多说话,所以我也没有机会确认,既然你开口问了,我便也提早说了。”游郁确认之后稳了稳心神道。
“好吧,其实我来自千年后,我是‘魂穿’,就是这具身体不是我的,但灵魂是。说实话我都不相信,我只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从现代到了古代……”
叶莺也算终于找到了能够倾吐的人,把自己怎么来的都说了出来。
游郁听完,继续问,“那,现代人口中的我,也是你刚才口中所说的‘通敌叛国的和亲公主’?”
叶莺看到了她微微颤抖的手,却只能沉默的低下头,因为她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了。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她,好在游郁没等到她的回答也并未追问,游郁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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