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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西边的农场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荒凉。穿过那片看似无人打理,杂草丛生的外围土地,靠近核心区域的谷仓虽然老旧,但屋顶完好,窗户玻璃也擦得干净。
周循安甚至还看到门廊前摆放着两盆天竺葵。
“这看起来,不像是没有人住的样子……”他迟疑地停住脚步。
他望向仓库的方向,那里似乎有什么动静,但仓库门紧闭着,唯一的窗户也黑漆漆,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罗南抱着足球的手臂紧了紧,警惕地望向四周,“不是说老乔金斯死了之后,这里就荒废了吗?——他又没有儿女。”
卡西安皱着眉头想了想,他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要不我们还是——”
“算了——来都来了,我们离远点踢就好了。”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周循安收住话头,望向罗南,指间转着足球的男孩耸了耸肩,薄薄的连衫帽遮掩不住他结实的臂膀。
很显然,方才在父亲跟前积压的憋屈,已经在正处于桀骜不驯年纪的19岁大男孩体内鼓噪到了顶点,亟待一个出口。
“……”
与他对视着,周循安率先移开视线。
“那就在这吧。”压低帽沿,声音有些沉闷闷。
和这对双胞胎一起玩,他天然处于弱势的状态,无论是人数还是身形,更别提对方还有疑似双胞胎之间的心灵共感。
周循安不着痕迹地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肉,不硬,偏软——很正常。国内高中时期哪有那么多时间让学生运动,他本来就不算很聪明的人,要和那群又卷又有脑子的人比,精力得全用在学习上。
闷闷不乐地想着,周循安身上忽地一沉,肩头压了个脑袋,罗南凑过来,笑嘻嘻地把他的帽子调了个方向,帽檐朝后。
“别不高兴嘛西蒙,待会我让你一个球。”
说着,松开他的肩,抱着球向旁边走去。
周循安被他压得踉跄,好在身后的卡西安帮忙扶了一下。
同样是绿眼睛,卡西安比罗南平和冷静多了。
周循安心里小小抱怨了一下,但没敢说出口。毕竟人家哥哥还扶着他呢。
抬眼看到那张和前面人相似的脸,他不免有点心虚。
“谢谢你卡西安。”他朝对方笑了笑,想要抽出自己的胳膊。
但卡西安似乎有些分神,好一会儿才松开手。
“……没关系。”
卡西安回过神,视线还停留在那又长又软的睫毛上。
周似乎晒不黑,明明同样是在太阳底下踢球,半个月下来罗南都黑了一个度,但周依旧这么白。
卡西安盯着周循安,男孩正揉着肩膀,被罗南调整的帽沿无法再遮住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即使垂着脸,也能清晰地看见他不太高兴地抿着嘴。
周有点像女孩子。
卡西安想着。
……
他们最终选了个离农舍稍远的位置。
虽然对罗南有点小小的不愉快,但周循安很快就将这点情绪抛到后头。
“西蒙!看球!”他们在杂草丛生的空地上追逐奔跑,罗南一声喊,足球伴随着风声朝他飞来。
周循安下意识伸脚去挡,球撞在他的小腿上,弹开了。有点疼,但他没在意,运着球越过身前拦截的卡西安,朝着不远处用干草堆做的简陋球门跑去。
抬脚,射门——
“漂亮!”
罗南扑上来搂着他的脖子,“好球啊西蒙!”
周循安笑着挣扎,帽子在打闹中掉在地上,阳光直射在脸上,让他不适地眯起眼。
卡西安注意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上前把人拉开,“罗南,快从周身上下来,周被你压得有点喘不过气了。”
罗南眯起眼睛认真地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小伙伴。西蒙似乎被他看得有些局促,面颊通红地侧过脸。
罗南微微晃神……好吧,他确实是有点沉。
他知道,亚洲人都很瘦小,甚至模样往往比年龄更显小,而他交的小伙伴还是一个才刚成年的亚洲男孩,比他小一岁……或许西蒙应该喊他哥哥。
罗南忿忿地站起身,抱怨着:“卡西安你也太小心了,只是压了一下而已……”今天卡西安阻止他和西蒙打闹的次数太频繁了,罗南被说得有些烦躁。
“你难道不知道你自己有多重吗?”
听着双胞胎兄弟俩忽然吵起来的动静,周循安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那两个人一时半会儿注意不到自己了,撑着手从地上爬起来。
他捡起帽子,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小腿处传来轻微酸疼,周循安没怎么在意,朝着一旁放水的地方走去。
现在已经过了太阳最大的时候,一个多小时的运动让他出了一身汗。前额被汗微微浸湿的头发被风吹起,带来的些许凉爽和入口的水暂时缓解了点身上的燥意。
昨天这里大概下了很大的雨,他们踢球位置的旁边的小坑里积了不少水。
周循安挠了挠后颈,这里蚊虫不少,即使喷了驱虫喷雾也被虫子咬了好几口。
手臂上有两个蚊子包已经被他抓得有点肿了,周循安没敢再挠,拧好水瓶盖,从一旁的夹克薄外套里拿出自己的手机。
消息不少,但网络似乎不太好。周循安回复了一下妈妈的消息,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消息发出去。
他皱了皱眉,举着手机往旁边探了探——手机震了一下,收到了新消息。
是陈时。
那位好心的年轻先生。
他在他昨天生日的时候送了一顶帽子,现在就在他的手边。
周循安下意识地看了眼放在外套上的帽子,再看向对方发来的消息。
【风景真好,看得我也想去小镇上转转了。】
【对了,旁边那是你哥哥吗?】
……
——【风景真好……】
——【旁边那是你哥哥吗?】
陈时发出消息,盯着屏幕几秒,还是没忍住,扣上手机,点燃了手边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在看到照片里的车后,他思考了一上午,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出了询问。
一辆几十年前的老爷车,即使那晚天很黑,光线暗淡,但直觉告诉陈时,那就是那晚经过巷口的车。
陈时又翻出了那张照片,放大边缘后盯着那半张脸。
那其实是一张很眼熟的脸——当然,并不是指半个月前和周循安相遇时,零星瞥向他身旁男人那一点目光的眼熟。
他倒还不至于那么未雨绸缪,对一个当时明显属于边缘人物的男人用心到记住脸的程度——他又不是同性恋!
他只是忽然想起来,自己其实认识这个人,在弗莱迪的口中——
【“难道就没人觉得那家伙很装吗?动作精准得让人发毛,而且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女人……我不过就是握了一下手,结果他妈的转头就进卫生间洗手——有洁癖的都是同性恋!”】
只不过是瞧见对方在和他握完手后拿出湿纸巾擦手,这个气小量窄、心胸狭隘的蠢货,便记恨在了心里,在之后的一次聚会中大肆编排对方性取向。
以至于之后的一段时间,整条街背地里都有在议论这事。谁能想到这群精致得体、年薪高达几十万美金的华尔街精英其实是一群八婆。
手机震了一下,弹出那年轻男孩的消息。
【是的……我不小心把他拍进去了……】
陈时熟练地进行安慰了一下,然后立即扯回话题。
【没事,只是一张照片而已。】
【说起来,我曾有幸在一次活动上远远看过莱德先生的风采。他那辆60年的梅赛德斯很优雅。】
陈时知道,对于这个父亲早亡、母亲改嫁,从小跟在亲戚家生活,身边大多是女性长辈的男孩而言,比他大许多的继兄是个特殊的存在——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他了解周循安了,更别提他们之间的对话中时常会提到另一人。
只是陈时以往并不关心,往往是周循安提起。
果然,提到继兄,对方瞬间松弛了下来,像是一只被顺了毛的猫,字里行间带着以往对话时没有的亲昵。
【你认识西尔克?】男孩的信息来得很快,【我的意思是——之前没问过,您也在投行里工作吗?】
陈时挑了挑眉,有点幻视一只在屏幕前笨拙打字的橙色毛茸茸狸猫。
……
【不敢说认识,只是非常仰慕。】
【我并不在投行,目前正处于一家私募机构。不过莱德先生在这个年纪取得的成就,是我们许多人努力的方向和楷模。】
什么投行什么私募,周循安看不懂,他只是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
太阳有点大,他眯着眼,高举着手机打字,【我并不认识车,但听妈妈说那辆车是西尔克前两年托人买的,他很爱它,这段时间还把车内配饰全换了个遍。】
【看来莱德先生是个很念旧且注重细节的人。全车换内饰可是个大工程,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吧?】
周循安没多在意,随意回道:【还好吧,差不多半个月。】比起车,他更想了解继兄工作方面的情况,比如说工作时是不是和在家里一样言简意赅。
然而正当他准备发送出去时,对方却转移了话题。
【小安你现在是在外面和朋友玩吗?】
【要注意安全哦。突然想到你眯着眼看屏幕的样子了,小心点,别被太阳晃晕了/摸摸猫头】
周循安的手指顿了顿,他感觉对方说话有点怪,但说不清楚哪里怪。
周循安是个礼貌的学生。他皱着眉思索,等自己回过神后发现距离上条消息已经过去了一分钟,一时有些慌乱。
【是的!我在外面和朋友踢球,一个农场附近。】
消息发送失败,高举手机寻找信号的方法似乎失灵了,周循安抓着手机,有些急乱地寻找着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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