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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的幸运。
从识海中脱离出来,两人皆是无言。
此时天已暮色将至,有人敲了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敲门的是谢蕴。
身后却没跟着林修远。
解景适时说道:“他回了地界。”
谢蕴合上门用力闭了下眼:“方才我们去了城外的坟冢,那孩子把修远带回来了。”
木柯一个人闯了大周的牢狱,带回了林修远的尸身,将他埋葬在城外的青山上。
谢蕴看着很疲惫,像是突然之间苍老了很多岁。
“事情解决了就好,师兄,有一事还要摆托你。”沈长青开口道。
“何事?”
“有个孩子,需要你来教他医术。”
“芒久?”
沈长青点了下头,“师兄怎么知道他的?”
谢蕴捏了捏鼻梁,“修远也拜托我了。是个苦命的孩子,只盼他以后不要再苦下去了。”
谢蕴又道:“莫担心,修远的父母木柯会来照顾。”
谢蕴眉间的疲惫又深了一些,沈长青让他早些回去歇息。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沈长青和解景。
沐浴好后沈长青靠在床头,一头青丝倾泻而下,蜡烛燃烧着,沈长青轻轻闭上了眼。
解景洗好后轻轻上了床,他也靠在床头,歪着头看着沈长青。
“睡吧,师尊。”一会儿后他轻声道。
他指尖微动,蜡烛熄了下去。
屋子里暗了下来。
沈长青没动,只是睁开了眼,声音悠远:“你说,究竟是谁想要让我们见识到人世的悲凉?”
这话像是在问解景,又好像是在问自己。
从林书语,姚悦到芒久、林修远,他们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甚至算得上是个好人。但是结局并不好,沈长青不信地界的鬼妖全都是好人,也不信逃出来的为什么偏偏是两个执念不深的鬼妖。其他的鬼妖暂且不谈执念深否,要说鬼妖做什么是按顺序来的,沈长青可不信。
解景很清楚这点。
他也想知道,这一切,是在顺着谁的意?
冥冥之中,就像有人诱导着诸多鬼妖一般,等他们到了之后鬼妖才会有所行动。
有什么是非得他们两个要知道的?
当绵长的呼吸声响起时,两个人皆已入睡。
风吹动窗户,黑暗中出现了一股力量,两人周围的空间开始变化,随后化为一缕白雾进入了两人的身体。
意识世界开始变化。
那是一个雨天。
沈长青和解景化为虚体出现在了某种幻境中。
雨停了,他们看见了一个背着背篓的青年,那是林修远。
他在某一座山上采着药。
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林修远很高兴,背篓里也越来越满。走得近了,他才发觉前面山坡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浑身伤痕累累,奄奄一息。作为一个医者,林修远自然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病人。
作为局外人,沈长青和解景看得清楚,救的那人分明就是木柯。
这座山很大,山尖入云,沈长青望着这座山却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归属感和熟悉感。
他问解景,这是什么地方?
解景瞧了会儿,这大概是叫灵山。
灵山。
这边林修远先是探了木柯的鼻息,后又查看了他身上的伤,然后转身又采了几味药。
木柯是林修远背回去的,他将背篓拿在左手上,右手护着木柯。才下过雨的山路泥泞不堪,难免打滑,好几次林修远都难以稳住身形,用了点灵力才堪堪不致跌倒。
看到这儿,解景挑了下眉,沈长青开口解释道:“师兄收弟子,不以灵根为主,只以医术天赋为主。”
“师尊,我好奇的不是这个,”解景笑道,“你以前也同我讲过这句话。”
“我只是在想,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解景道。
“大概还是同一人,而且,此人修为极高,虽然我们是在睡梦中,但也不会毫无防备。”沈长青回道,“不过,也不用太过忧心,他没杀了我们就说明他的目的不是这个,只管看下去就好。”
林修远跌跌撞撞地把木柯背回了家,然后又马不停蹄地给他包扎伤口、熬药,林父林母也知道自家孩子是个好心的人,也在一旁帮着做了点事。
木柯醒来是在第二天早晨。
他艰难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随后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他这才发现易容的脸皮已经不见了。他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很干净的房间,窗户那里还挂了一个风铃,屋子里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他试了几次发现自己还是无法起身后终于放弃了。
过了一会,有人推门而入。
来者是一个眉眼很淡的青年,肤色很白,看着就很温和的样子,只有一双眼格外明亮。
“哎,你醒啦。”林修远走过去摸了一下木柯的额头,“终于退烧了。”
他又拿了一个枕头过来放在木柯的身下,看着伸过来的那只手,木柯愣了愣,“这是摔傻了吗?”林修远笑着说,“你现在还起不来,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自己慢慢走动,你先起来把药喝了吧。”
褐色的药喝起来很苦,木柯伤了手,林修远便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喂着。木柯总觉得不自然,也没有人曾这样对他,他勉强抬起右手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见状,林修远瞪了他一眼,把他的右手又放回被子里,“你手不想要了?我是大夫你就得听我的。”
喝完了药,木柯先道了谢,“等我一好,我会早些走的。你……叫什么?”
林修远笑了一声:“怎么,想报答我啊,不用了啊,我一介医修,做好事不留名的。”
木柯还是看着他。
“行了行了,我叫林修远,好了吧?你先睡一会,等下喝完粥我再给你换一遍药。”
木柯这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换了。
他脸有点红。
“别不好意思了,你就好好休息吧。”林修远关上了门。
木柯听力很好,他听见一个妇人的声音:“远儿啊,他醒了?”
“嗯,母亲,等会儿你再喝一遍药今年风寒就不会很严重了。”
妇人又说:“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儿熬了粥你等会儿给那孩子端过去。”
声音有点远了,木柯只模模糊糊听见刚才的青年笑着说“知道了”。
这家里还有一个小屁孩,怕他得很,每次小孩进屋来瞧他都在一旁默默站着,只盯着他,也不说话。
好不容易有一日小孩开了口:“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孩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放在他手边:“我看你天天都要喝那些药,肯定很苦吧,这个糖是修远哥哥买给我的,超级甜,你喝了药再吃就一点也不会苦了。”
木柯慢慢拿起了那颗糖,“谢谢。”
小孩很开心,从那以后小孩便老是缠着他,林修远经常窝在自家药里,小孩有时候不想去,便跑来他这里找他说话。可他话实在不多,经常都是小孩一个人在说,就好像林修远一样,总有很多话可以说。
小孩叫芒久,他对木柯很自豪地讲自己是被修远哥哥捡回来的。他说“修远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木柯静静听着,心里也默默点了下头。
林修远从没问过他是什么人,是干什么的,他没问,木柯也没说。
等到木柯可以自己慢慢挪动了,他时常出去帮着林父林母做点小事。四个人生活在小院子里,好像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一样。
天气好的时候,林修远会搬两把椅子到院子里,天蓝日暖,两个人各自躺着,木柯听着林修远讲各种各样的故事,从他是怎样到云赤门,如何修炼,一路讲到他为何下山,他脑子里好像有数不完的故事,木柯这样想到。
这样的日子生活久了,木柯常常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他想,他是很感激林修远的。
木柯从没体会过的温情,没接受过的悉心照顾,都是林修远带来的。
可是,他不是大陆的人,他从异域而来,为了一场刺杀。
刺杀失败,他早就该死了。
只是有人,硬生生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那是他的幸运,可是木柯不知道,这是不是林修远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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