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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焚并蒂录
盐霜在龙王庙残破的窗棂上结晶成星图时,金仲语正用接骨簪挑开伤口处的金疮药。刘书敏忽然握住她腕子,将药粉洒向火堆——幽蓝火焰中腾起暹罗毒蛛的焦香,昨夜李东楼追兵箭镞上淬的竟是南洋蛊毒。
"漕帮的接应信号。"权汝修掀开供桌下的青石板,露出半截浸油的麻绳,"三短两长,是海上走镖的暗号。"他说话时袖口露出新鲜刀伤,血珠子滴在盐晶上,绽开一朵朵红梅。金仲语突然割断自己一绺发,混着药粉按在他伤口:"留着命,还要喝你和嫂子的合卺酒。"
破晓时分,海雾裹着咸腥扑进庙门。刘书敏展开血书对着微光,忽然将接骨簪抵住喉头:"这'盐脉通海'的'海'字,是我娘小楷里的钩挑。"金仲语夺簪时划破掌心,血渗进簪头金丝,竟显出一行针尖大的铭文——"沧浪水阔,比目难寻"。
潮声忽如闷雷滚近。权汝修撞开腐朽门板喊道:"涨潮了!"话音未落,咸浪已漫过脚踝。金仲语揽住书敏跃上供桌,看海水吞没她们昨夜依偎的草堆,忽然想起那年私奔渡江,书敏也是这样攥着她衣襟说"死在一处也好"。
"抓紧。"她将麻绳缠在二人腰间,浪头打来时盐晶刺进眼角。刘书敏在颠簸中摸到仲语脊背的旧疤,十四岁那道是为她挡嫡母的瓷枕,十七岁那道是私奔夜的流箭,如今又要添上海浪撕咬的新伤。
浮出海面时,朝阳正灼烧着李东楼的锦帆船。金仲语咬断缠住书敏发丝的渔网,忽然被什么扯入水下——锈迹斑斑的铁锚缠着她们,锚链上竟系着半块金家盐仓令牌。刘书敏解下绞丝银镯卡进锁扣,海水中泛起血雾,却是仲语徒手掰开倒刺时的伤。
"闭气。"金仲语将鱼形玉佩塞进书敏唇间,拖着她游向珊瑚礁阴影。血红海藻缠上脚踝时,她忽然摸到沉船残骸中的青铜匣——正是萃雅楼丢失的兽面罍,盐仓令牌的暗格里滑出张硝制的人皮海图。
暮色降临时,她们漂到无名荒岛。刘书敏用银针挑出仲语掌心的铁锚碎屑,忽然发现伤口泛着诡谲的青紫色。"箭毒未清,又添锚毒..."她撕开襦裙下摆,却见金仲语摸出接骨簪:"用这个。"簪头金箔旋开,露出米粒大的蜡丸,正是当年金父为防不测藏的解毒丹。
火堆噼啪炸开星子时,权汝修抱着湿透的账册出现。他指着人皮海图上的胭脂印记:"这红点,是令堂的唇脂?"刘书敏突然夺过海图按在心口,朱砂痣的位置恰好与红点重合——原来母亲早将命脉烙在她血肉里。
子夜涨潮声里,金仲语忽然惊醒。怀中书敏正用唇舌汲取她伤口毒血,月光映得侧脸如菩萨垂泪。"你饮过我的血,"她抚开书敏黏在额前的发,"这辈子都别想解缘。"暗哑嗓音惊起宿鸟,扑棱棱飞向李东楼船队的灯火。
五更天突降暴雨。刘书敏在闪电中展开人皮海图,惊见"盐脉"终点竟是沧浪亭旧址。金仲语用染血的簪尖在海滩勾画:"潮汐阁地下河道直通萃雅楼地窖..."她忽然顿住,因书敏的泪正滴在沙盘上,冲毁了精心构筑的逃生路线。
"当年母亲投井前,往我襁褓塞了把金钥匙。"刘书敏扯出颈间红绳,坠着的正是李东楼仿造过的翡翠环,"你说这'海',是不是..."
惊雷劈断枯树时,金仲语吻住了她后半句话。咸涩的不知是泪是雨,就像那年她们分食的梅花糕,雪水浸透的甜里总掺着苦。权汝修在礁石后咳嗽:"那个...潮水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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