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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华的身世
萧反和温习养见面的地方是一处偏僻的酒楼,温习养来得早,便坐在包间里等萧反。
萧反来了便见温习养端正坐在那,不住打趣道:“我萧反也是有面子了,竟然能叫玉华公主等。”
温习养淡道:“坐。”
萧反便坐在了温习养旁边,他道:“出了什么事了你能来找我?”
“后日我就要去和亲了。”温习养仰头喝了口酒道:“天燕再好也见不着了。”
萧反静默一瞬,脸上嬉皮的表情不见。
“怎么不说话了?这个时候不应该跟我说些舍不得我的话么。”
“此去万事保重,等时机到了哥接你回来。”
温习养笑道:“那你可一定要接我回来啊。”
萧反道:“你若是能把任务完成那再好不过,完成不了就算,你切记别折在他们手上。”
温习养点头,这些东西她都知道的。
萧反又道:“我要亲手手刃闻过景,那时闻诀会回来,我会让他接你的。”
温习养道:“虽然南蛮答应了和亲,但是他们未必会守约,你叫沈斜冷千万守好边疆,哪怕和亲了也不要将驻地守卫兵松懈。”
萧反道:“我知,不过你既然要去南蛮,路上必然会见到沈斜冷他们,你亲自和他说更好。”
温习养道:“也是。”
萧反道:“不去见见柳温湘么?”
温习养道:“算了,见一面少一面,她不让人省心。”
萧反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口才道:“你不是最喜欢她了么?见一面也好啊。”
“何必呢,两情相悦来得太迟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再者我早有婚约在身,再与她相恋一来是坏了规矩,二来是再如何相悦将来也要分别,我怕她糊涂之下做傻事。”
萧反道:“也对。要回去看看爹娘么?你也很久没去看过了。”
温习养一愣,她问道:“我还能回去看他们么?”
萧反起身拍拍她的肩膀,道:“你是萧家的儿女,为何不能回去?走吧,爹娘该想我们了。”
温习养道:“好。”
荒草萋萋,落日照着远处村落的孤烟,周围都是一片望不尽尽头的杂草,只有近处一棵老树,树枝并不繁茂,反倒是呈现枯死之姿。
树下是十余座坟,萧家当年满门抄斩,是萧家的老仆带着两个萧家的种逃亡在外,萧家一家人的尸体被丢去当地的乱葬岗,是老仆弯着佝偻的身躯把尸骨捡了回来,在天子看不见的地方立了十几个丑陋的坟,怕天子发现,连碑都没有,只能靠记忆来分辨这个是谁的坟,那个又是谁的坟。
后来没多久老仆死了,温习养被捡走,萧反自己长大,千方百计进宫,只为可以找回妹妹,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妹妹就在皇宫里。
“你还记得爹娘的坟是哪个吗?”温习养问。
萧反的眸子没有泪水,那些思念亲人的,夹杂着恨意和懦弱的泪水已经流完了,萧反拉过温习养的手,递了一壶酒给她,指着面前两个坟包道:“左边的是爹,右边的是娘,你好好看看他们。”
温习养开了酒坛的封口,整一坛酒撒在两个坟包面前,随后跪下叩首道:“萧家不孝女萧烛,拜见父母亲。”
萧烛,烛取自“遥夜迟迟烛有花,家人欢笑说年华。”
本意该是与家人常伴,如今却落得家破人亡。
萧反也跪下同萧烛叩首道:“萧家不孝子萧返,拜见父母亲。”
萧返,他总记得儿时常常贪玩不回家,爹娘便把原先的名字改成了‘返’字,告诉他在外面贪玩切莫耽误了回家的时辰。
物是人非了。萧烛没有家,萧返也回不了家,十四年过去,物是人非了。
温习养先是叩首三次,才起身,她轻声道:“十四年来第一次当萧烛。”
也是最后一次了,往后她就是温习养,萧烛回不来了。
萧反用帕子擦干净温习养脏掉的脸,他道:“我又何尝不是呢,每回到这里时便觉得愧疚,这么久了我还是没把闻过景杀了,小烛你知道吗,我好像一辈子都没办法完成那个若言,也没办法接你回来了。”
他好像真的做不到把皇帝杀了,从前他总是斗志昂扬,从不言败,但是他今晚无端觉得挫败。
他想把皇帝杀了,替萧家报仇,那时朝廷大乱,只要把除了闻诀以外的皇子都杀了,闻诀就可以把温习养带回来。可是太难了,不说如何在层层把手里面了无声息取天子性命,闻诀要是要抢回温习养,少不得要攻占南蛮的国都,那时他不确保温习养是否还活着。他只能让温习养尽力取得夫君宠幸,让她活着。
温习养知道自己的哥哥在想什么,她拍开萧反替自己擦脸的手,道:“你总是这么自私,你接我回来又如何?”
温习养恨声道:“我见不到你,我还回来做什么。”
萧反看着她。
“我总是这样,这样身不由己,什么都轮不到我做决定。”
萧反苦笑,他摸着温习养的鬓边,柔声道:“最后一次了,你没了我,不是还有柳温湘么,乖,不用太久的。”
“十一月之前,我会谋策一场宫变,你等着就好。”
温习养想推开他,最后双手却无力的垂下。
“回去吧,太阳落山了。”
温习养还想多说些什么,最后化作了一声叹息。天命如此,不可违背。她劝不住萧反,便由他去好了,总之不过是被人唾骂万年,她能担着,萧反也能担着。他们不需要史书书写的垂名青史,他们已经没有累赘了。家破,他们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
闻诀跟着沈斜冷等人此刻已经到了守元镇,只要再花上半日就可以抵达军营。现下为时已晚,沈斜冷便带着一众人到守元镇的客栈上歇息。
闻诀看着沈斜冷的背影,忍不住道:“既然我们已经议和了,为何还要马不停蹄赶回边疆?”
沈斜冷把马上的东西放下,闻言道:“你信南蛮会乖乖待在原地不动吗?”
很不显不信,此时梁柏从闻诀身后道:“你且看吧,等个两三个月不到他们便不安分了。”
闻诀道:“我记得南蛮以前是我们的地吧?”
沈斜冷看了他一眼,道:“不然怎么叫收复?”
梁柏道:“百年前的事了,后来一群不知道哪来的番邦人把这地抢了去,南蛮便自己一个国。”
闻诀便道:“可恶的番邦贼。”
梁柏在一旁笑,沈斜冷问闻诀:“你怎么不在京城争你太子位了?”
“柳浔说他给我争,我躺平就行。”闻诀无所谓摆手。
一路上闻诀发现这群人没有高架子,还有不少人和他聊的挺开,都挺随和。沈斜冷到了边疆,脸色比在京城好多了,话也多了起来。
“柳浔是哪个?”梁柏问。
闻诀指了指沈斜冷道:“沈小将军的姘头。”
梁柏一脸不可思议看着沈斜冷,颤抖着胡子问:“真的?”
沈斜冷莫名想笑,于是道:“对啊,姘头。”
周围在干活顺便偷听的小兵听到后五味杂陈,沈将军出息!出去一趟居然有姘头了。
梁柏才不信,沈斜冷怎么可能和京城的人混一起,这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胡说。
闻诀道:“他是刑部尚书,他说能给我争回来就能吧,争不回来就算了呗。”
梁柏道:“怎么跟开玩笑一样?”
沈斜冷道:“如此甚好,此次来边疆一时半会回不去,不过要是南蛮安分的话你可以回去把太子之位抢到手了再来。”
闻诀道:“哪里能这么做的,但是我总有一种感觉。”
两双眼睛齐齐看着他。
“感觉我父皇要完蛋了。”
“完蛋就完蛋吧,也完不到你身上。”梁柏道,他拿着钱包跟客栈老板说住宿去了。
沈斜冷也拍着他的肩:“别瞎想,来了这都是一家人,这里没有天子和朝政,进去吧。”
闻诀就和人一起进去了。梁柏在闻诀背后用手肘捅了捅沈斜冷,小声问道:“将军你有没有觉得二殿下有点傻不拉几的?”
沈斜冷皱眉:“别乱说话。”
……
柳浔看了谭如的信,想着把柳温湘放去哪个位子合适。
思来想去,觉得既然谭如的意思是靠近天子脚下,那便给她做个侍郎好了。
许知意在柳浔旁边替柳浔研墨,闻言道:“这不妥吧?”
柳浔问道:“有何不妥?”
许知意道:“她来时是从七品的官位,如今一下到……”
柳浔打断她,道:“皇上不会说什么的,毕竟算是自己半个侄女。”
许知意心里道你自己开心就好。
“我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去贺州?”
“看情况吧,对了,今语怎么还没回来?”
今语是柳浔的属下,许知意见过他几面,不知他是何时跟着柳浔的。今语没什么事情做,说是属下还不如说是陪柳浔消遣的好友,平时出去听听贵族的丑事,扒一下各种八卦,等那个不长眼的过来烦柳浔柳浔就把这些丑事倒出来呛人。
“估计快了吧,你听,外边的院门有敲门声呢。”许知意说话间外头响起敲门声,不紧不慢的。
柳浔正打算出去开门,许知意道:“乔恩不在么?”
“估计去忙了。”柳浔打开房间的门,许知意跟在他后面。
柳浔听着门口的敲门声,越想越不对,今语敲门不是这么敲的,看门的乔恩也不在。
“有诈。”柳浔低声对许知意道。
闻言许知意连忙从腰封处抽出软剑。
柳浔走到门口前,那敲门声仍然不停,一声一声,敲在两人的心上。
蓦然打开门,柳浔只见剑光袭来,此刻已经晚上了,柳浔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许知意想用软剑抽开从门口中伸出的寒刃,但是柳浔比她快一步,偏头躲过剑刃后便抓着对方的手用力扯进来。此时院门只开了一边,柳浔的膝盖死死顶着面前的这扇门,手中紧紧抓着别人的手臂,还往门内扯。门外那人明显吃痛,剑也拿不稳了,想伸脚踢开面前这扇门,可是还没伸脚,手臂上就一阵刺痛。柳浔隔着门把这条手臂拧断了,几乎一瞬间,那人抬起脚,用内力踢碎了大门,柳浔也刚好撒手,一个后空翻跳到了远处,许知意在柳浔放手的一瞬间便举着软剑把那条断了的手臂砍掉,有些许温热的血沾到了许知意的下巴。
院子周围不知何时多了数十位黑衣人,他们有人拿着刀有人拿着剑,漆黑的眼珠看着两人。那断了手臂的黑衣人竟然一声不吭,用仅剩的那只手拿起剑向柳浔袭去。
柳浔也看出来了,这群人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不取到自己性命不罢休。
柳浔手上没有趁手的武器,许知意见状,将自己的软剑丢给柳浔,柳浔没有接,他从地上摸个块比手掌还大的石头,往来人的脑袋砸下去,许知意也不闲着,趁柳浔把人砸到眼花时就一剑刺过去心口,让人毫无招架之力。但是那群人也并非吃素,柳浔见这块破石头隐隐有裂开之势,便从袖口摸出几根泛着莹绿的银针。
柳大夫一人一根针,针针插在穴位上,直接把人都哄睡着了。
这个过程甚至没有一刻钟。柳浔功夫很好,许知意看他方才都是躲避多,身法特别灵活。怪不得是师叔,这功夫太棒了。
“乔恩呢?”
柳浔疑惑的问。不过还好乔恩不在,不然这人就要死了。
许知意指着自己脚下的一个黑色凸起,道:“在这呢。”
柳浔过去看见乔恩瘫在血泊之中,胸口被捅了个窟窿。
“哦,你晚点埋了他吧”柳浔道。这小子怎么这么命苦,早知道就教他学点武功傍身了。
许知意觉得柳浔有点冷漠,她问道:“就这么埋了?”
柳浔蹲下身查看黑衣人的鼻息,又剥开衣服看看,闻言道:“不埋了留着干什么?摆床头陪你睡觉么?”
“不……不是,就是觉得好歹也办个葬礼什么的吧。”
“办不得,这事不能给别人知道,你就地埋了就好,快去,我没心情去哭人死了。”
许知意不敢说话了,她老老实实把人裹好,从另一处拿来铲子撬开面前的地,挖了大半个坑,把人丢到下面去,又把土盖上。
柳浔这边所有人的衣服都剥开来看过了,一无所获,只有几个钱袋子。他不知道这人来取自己性命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有可能是来自闻帆的报复,但是他觉得闻帆还没那个胆子来报复他。来路不明的刺客,柳浔把钱袋子捡起来,看着许知意还在那里挖土填坑,他道:“你赶紧的,这里剩下十来具你晚些和今语把他们都丢出去外面。”
许知意问道:“这的味不会散出去吗?”
柳浔道:“你盖紧一点,厢房还有花种树种,你种了就是。”
几年后这个位置会开出比周围更艳丽,更明媚的花。仿佛有人有意去爱抚这些花。
今语回来时就看见许知意一个人在收拾一个个黑漆漆的麻袋,他打趣道:“里面装的是许小姐的宝贝吗?这么偷偷摸摸。”
许知意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尸体,过来,主子叫你同我把这几袋东西丢了。”
今语也不问这尸体哪来的,只是道:“你稍等,我去和主子说些事情。”
柳浔在房间里面数死人钱,数的不亦乐乎,几个钱袋子加在一起可以买两座府邸了。
今语走到柳浔耳边低语几句,柳浔边听边数钱,今语讲完后便出去陪许知意搬麻袋去了。柳浔把钱重新放在钱袋里,觉得这萧反确实是个人物。
萧反和顾以楠熟,而顾以楠走的是闻诀党,萧反跟着闻诀也不奇怪。况且听今语这么说来,闻诀和萧反似乎也是有交易在身的。
萧反想要逼宫,柳温湘要做皇帝,柳浔也不想让这个皇帝活着,大家各有所需。看来闻过景的这条命真的受人欢迎,至于闻过景死后谁坐上了皇帝那就随他们争好了。
“许知意。”柳浔朝门外喊道。
许知意和今语对视了一眼,今语给了许知意个不知道的眼神。
许知意把肩上的麻袋丢给今语,站在窗口那里问道:“主子何事吩咐?”
柳浔唇角勾着笑,道:“得空去盯一下翰林院修撰萧反,玉华郡主柳温湘还有那个许玟,偷听到什么跟我说一声。”
许知意不明白柳浔叫自己盯这几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人是为何,她也不需要明白。
“可是主子,属下依然实在忙不过来。”
许知意欲哭无泪,她不是觉得柳浔派下的任务多,而是她真的没办法在这么短时间里完成这么多东西。
柳浔闻言没有生气,反而是认真思索道:“说的也是,那明日去贺州时顺便看看黑市有没有卖人的,买几个回来。”
许知意心道还能这样的吗?去黑市买人怎么也不像这是一个尚书该做的吧?
黑市顾名思义就是买卖的东西不能在明面上交易的。什么都有,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
许知意踌躇道:“那属下先做哪件事?”
柳浔思索了一会道:“看着徐忠先,你回头吩咐今语,叫他等我走后看着徐忠。”
这只巨大无比的硕鼠柳浔可舍不得放在那不管,老奸巨猾的狗东西,有这么多银子也不舍得拿点出来给大伙使,夏河那边都要开粮仓百姓才有饭吃,这老不死的过的还挺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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