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想回家

　　人类会抓住一切机会活下去，因而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遍布大地。即使是死亡山谷这般恶名远扬的地方，依然有人类的痕迹。

　　死亡山谷之所以恶名远扬，除了山谷极端的高温干旱，还有传闻中山神乌索斯对一切智慧生物的排斥。伯里村庄便是最临近死亡山谷的人类村落。

　　江逸确信赛凡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该说不愧是神明么，一路上没有交通工具，全靠双腿硬走五天五夜到达伯里村庄附近。而且全程不需要进食与睡眠。

　　不过自从赛凡答应让江逸待在身体里后，就对江逸充满了好奇，如同小孩探索世界一样开始问东问西。漫长的路途只有赛凡一个劲地提问与江逸被问烦后的闭口不言。

　　“希尔文，告诉我嘛~理理我好不好~”赛凡到底年纪不大，熟悉了之后就开始撒娇。回应的只有一片沉默。

　　论如何对付提问者，当然是去掌握提问的主动权。

　　“你不会感觉累吗？”江逸感觉赛凡依旧精神饱满，忍不住询问道。“你已经是神明了，应该可以使用魔法直接到达目的地，为什么要花这么久的时间走路呢？”

　　“我可以不断恢复身体，所以不会感受到疲惫。不过我的灵魂上次被太阳神打碎了，现在要去找回来。但是灵魂碎片只有在靠近时才能感受得到。”赛凡轻飘飘地说着。

　　“灵魂很脆弱，也很难找到。魔法只能在瞬间改变距离，无法让我去进行感受。所以走路是最好感受到灵魂碎片存在的方式。可以让我以适当的节奏，专注地寻找它的存在。”

　　江逸并没有在赛凡意料之中地进行安慰，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所以你是知道灵魂是什么样的，存在于何处，而你又能修复自身……”江逸感觉触碰到了当时的真相。“那你当时用剑，纯粹就是用来吓唬我？让我害怕？”

　　……

　　高温，炎热，黄沙被炽热的风卷起，贫瘠的土地上有几只瘦小的蜥蜴飞快地略过。或许数千年前此地是雨水丰沛的绿洲，滋养此地的树木与土地。可是随着河流截断，水源枯竭，空气干燥，大地开始干裂，树木干枯碳化。枝干化为黑色的指尖，直指天空，从此树木不再生长，生物不再聚居，时间在水源断绝的那一刻从此凝固。

　　沙漠，盆地，峡谷，地形多样。伯里村庄的指示木牌已经被黄沙磨蚀断裂，指向一段被高大山脉掩盖得严严实实的小路。

　　这是真实存在的吗？穿过那座山脉，江逸看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具象化。不，比这还要让人震惊，伯里村庄位于盆地，在四周寸草不生，无比荒凉的衬托下，只有伯里村庄处于绿洲，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环境与周围比起来极其割裂。突兀得如同古代乡村中出现了赛博朋克装修的酒吧。

　　村庄与周围有着明显的分界，绿油油的草地便划定了这个范围。没有任何黄沙与石砾能在风的作用下覆盖在青草上。

　　抱着孩子的妇女远远望见了赛凡的身影，如同望见亲人一般迅速站起，大声通知附近的人们。人群密密麻麻地聚集在边界，可是没有任何人跨出草地。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服饰，灰白的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容。笑容非常热烈，嘴角几乎要上扬到耳边。见到赛凡走近，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像迎接英雄一般。

　　“太好了，太好了。宝宝快看，是外面来的人。”妇女抱着孩子，用平淡的语气诉说着，倾斜着手臂让孩子可以看到。孩子沉闷的眼球像失去润滑的机械，一顿一顿地转向赛凡。

　　“真的太久了，终于来了。”“太好了，马上就可以……”“嘘，别说了。”人群里嘈杂着发出各种声音，大多都是各种感慨与赞美，赞美赛凡到达此地的勇气。不过依旧都是以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讲述着热烈的内容。无数双眼睛如聚光灯般投射而来，贪婪地用眼神舔舐着赛凡。

　　“这真的没问题吗？他们这种态度感觉像水鬼抓替身，就等着你落入他们的手心呢。”江逸眼见赛凡要走入村庄，忍不住打破之前的沉默，在脑中提醒赛凡。

　　“没事，我倒期待他们会干什么。不过水鬼抓替身是什么？被我杀死的水神手下吗？但是它们也早就死了。”赛凡饶有兴致地回复江逸的提醒，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江逸知道不少有趣的事情。

　　“当我没说。”江逸被那些人的目光盯着，虽然不是看着自己却依然感到浑身不自在。但是当事人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坦然自若地回应着所有人的目光，熟稔得就像对待平时的工作。

　　“感觉你对这种场面很熟悉，因为是神明所以经常被人类当成救世主对待吗？”江逸询问到，赛凡听到救世主这个词，忍不住嗤笑一声。

　　村庄不大，不过村里的人似乎都倾巢而出围在赛凡身边。人群尽头是这里的村长，穿着村庄统一的灰色衣服，肥胖的身材将衣服撑得鼓鼓囊囊，本就短的脖子陷入肥肉里更加难以转动，只能转着身子来看人，同样保持着笑容欢迎赛凡的来临。按理来说，肥胖会让脸色保持红润，可是他的脸上却是同村里其他人一样的灰白。

　　“欢迎来到伯里村庄，我实在太激动了，请见谅。我们这里应该有三十年没有外人到访过了。我是亨利，这里的村长。”亨利搓动着肥厚的双手，诡异的笑容让脸颊上的肉更凸显出来。

　　“我是赛凡。”简短的礼貌回应后，赛凡单刀直入或者说明知故问地询问道：“为什么这个村庄与其他地方不一样，是神明施下了魔法吗？”

　　亨利骄傲地笑着：“乌索斯大人为村庄赐予了永恒的祝福，外界任何的风沙与灾害都无法侵袭到这里。此处是永恒的净土，全村七十二人将永享祂的恩泽。”他说话时，一直保持着微笑的脸上，肌肉开始抽搐，扭曲出痛苦的表情，可是他似乎对此一无所觉。

　　村庄只有两条道路，呈十字形，十字的交界处有七块不同形状与方向的巨大黑石累在一起，以一种奇异的平衡矗立着。

　　赛凡沿着道路向前行走，亨利依旧在一旁滔滔不绝地讲述村庄的历史与乌索斯大人的恩泽，其余的众人分散开来，回到原先的位置，不过他们的眼神仍旧时不时落在赛凡身上。

　　赛凡行走至黑石旁，巨大的黑石每一块都有一人高，如同小塔一般被累起，颜色滞涩深沉，几乎能将周围的光线吸入。“这是乌索斯大人的部分本体，是村庄最为重要的宝物。”亨利介绍道。之后他不发一言，只是将赛凡带至黑石后方的一间石屋。

　　与周围连成一片的木屋不同，只有石屋是单独分离出来的房子，作为基础材料的黄石中，夹杂着部分黑色的颗粒物。赛凡拉开房门，里面只有一张很大的床，几乎占据房间的一半。光线很暗，只有几乎在房顶的位置有一盏小窗。

　　亨利拿着火柴点亮了木桌上的蜡烛，橙黄的光线勉强照亮房间。临走时他对着赛凡说道：“尊贵的客人，村庄很快会举办属于您的欢迎仪式，请不要随意离去，我们都会陪伴着您，希望您能在这里度过愉快的时光。”

　　亨利离开时没有将房门关上，耀眼的阳光连带着巨石的影子一同照射进来。很安静，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赛凡坐在床边，眯着眼睛看着门口的阳光。

　　“有一万分的不对劲啊！我去，刚刚你看到他们怎么笑的了吗？人的嘴角哪里能咧成那样，还有那个小孩的眼神，看得我一下子寒毛都立起来了。还有刚刚亨利说的那番话，摆明了就是不干好事啊！咱们不跑真的没关系吗？”江逸好不容易忍住不说话，可是这一切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这就是恐怖片的走向啊，主角一行人来到诡异的村庄，先是各种各样的怪事，但是主角都不当一回事，再然后是怪物或者人类的袭击。主角团要么团灭，要么只剩一个人啊！咱们也要复刻他们的路吗？”江逸苦口婆心地劝诫，虽然理智上他知道赛凡很强，可是情感上熟读恐怖片套路的江逸无法忽视所有的诡异之处。最主要的是如果赛凡打不过，自己也连跑都没地方跑！江逸还不想早早赴死。

　　赛凡听了江逸一大串的劝说，忍不住笑出声来。在江逸的笑什么的质问马上要来到时，迅速将笑容收敛了起来：“你有没有发现这里很安静。一般来说，绿洲里都会有其他生物的存在。可是这样的环境，连一只鸟和飞虫都没有。你听，连风声都没有。”

　　正当江逸聚精会神地去聆听周围的声音时，赛凡突然抬头望向了墙壁上的窗户。江逸透过赛凡的双眼，与紧贴在窗户上的一双瞪大的眼睛对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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