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无性恋可以吗？

　　蓝米花问起江无月是哪里好的时候，方郁郁连一秒都没思考，脱口而出“他好看”。在蓝米花看来人的外表不能代表一个人的内心，但很显然方郁郁的价值观完全和她不同，所以她适时地闭上嘴没有进行价值判断。辩论是她的一份工作，而她不会拿着那些条条框框的逻辑武器对准自己的好友。她和林桃枝爱焦虑和絮叨的性子也不同，她当惯了姐姐，更深知姐妹间是平辈人，永远不应站在长辈的立场去指责朋友。
　　方郁郁恳求道：“米花花，你能不能帮我保密，我想先不要告诉桃枝了。其实我还没理清自己的想法，现在说了也只会被桃枝十万个为什么，我一句都答不上来又要惹得她生气。等我想明白了是不是真的那种‘喜欢’，我一定会自己告诉桃枝的。”
　　蓝米花点点头说：“当然好啊，这是你的事情。慢慢想清楚吧。”
　　于是方郁郁开始了漫长地思考，漫长地——思考。
　　四月时，一年一度的性骚扰防治主题活动顺利展开，她和杜昕一起修订的《高校性骚扰防治白皮手册》分发出去两三百份，电子版的下载量也十分客观，时常对她捧高踩低的那些小人这次似乎没能找到出场的时机，论坛上大多是女同学们对白皮手册的夸赞，气氛一片祥和。更让人意外的是，岳磊作为组委会成员在活动当天并未出席活动现场。方郁郁无从得知内幕有何动荡之处，她只是很高兴杜昕最近的穿着打扮变了，她不再穿那些难以行动的紧身裙、凸显凹凸有致的身材却跨不开步子的鱼尾裙，她开始穿方便的衣物，不用再把自己包装成一份精致可口的香喷喷小蛋糕。
　　两个月弹指一晃，一丝声响也无，时间从晨起的牙刷杯边、或晚间图书馆的翻页声中，悄悄流逝。还没等方郁郁在应付忙碌期末的同时思考出关于江无月的正确答案，毕业季如约来临。
　　她每天都会想起江无月，时不时也会在IG上弹小窗找他聊天，可这两个月却一次都没见到过他。他根本没出现在大学里。春天时他冷不丁就会出现在图书馆借书还书的事像是假的一样，记忆都慢慢变得虚幻起来。方郁郁甚至开始思考，她如果主动约江无月出去见面的话算不算是一种约会邀请。蓝米花的意见是“想见就去见他啊，在内耗什么？”可她想来想去，却选择了最迂回的方法，去旁敲侧击问陶凡。
　　“最近怎么不见江同学？你以前不是爱找他去食堂吃饭吗。”方郁郁随便找了个理由请陶凡喝咖啡，一杯加浓澳白递到陶凡手边。
　　陶凡伸手接过去时两人的指尖轻轻碰撞了一下，他略一停顿，说了声谢了：“哦，学长他一直在忙毕设。你知道我们这些艺术系的毕业要做毕设吧？就等同于你们的毕业论文。他本来就有很多商稿要做，最近可能是为了毕设推掉了很大一部分，但肯定也有推不掉的。所以现在两头兼顾就分身乏术了。我差不多有一两周没见到他了，完全约不出来。”
　　“这样啊。”方郁郁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陶凡战术性地喝了一口咖啡，说道：“你怎么来问我，你应该比我清楚学长的动态吧。你俩……不是住一起吗？”
　　方郁郁摇摇头：“我早就搬出来了。打扰他太久也不好，他又不收我房租。人家是真客气帮我解围，我真的一直赖下去脸皮就太厚了。”
　　“哦，那你今天是特地来问我学长的近况？”陶凡定定地看着方郁郁，但方郁郁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倾身向前，向方郁郁靠近了一些，“还是说，你真的是想约我喝咖啡？”
　　这种时候直截了当地表明把人家当工具人用好像不太礼貌。方郁郁脑子里的毛线绕了两圈，体面地回答道：“就是很久没见到你了，朋友之间保持线下见面会比较好嘛。江同学是我们俩都认识的人，拿出来当开场白不是正正好好。”
　　“呵”，方郁郁耳边响起一声熟悉的轻笑。
　　开场白本人不知何时站在柜台边，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开始听的。江无月在初夏时节却仍穿着高领短袖，衣服尺寸对男生来说似乎过于短小，更类似很多女孩在炎炎夏天乐忠于穿的辣妹风上衣的变体。短归短，仍遮住了腰身，并未露出任何一寸肌肤。他点了一杯冰美式，满杯的冰块在塑料杯中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视线掠过方郁郁忽然变成粉红色的耳廓，他似笑非笑地在两人身前站定：“拿我做开场白想做什么？我的出场费你们谁结一下。”
　　方郁郁的眼神不受控制地从江无月拿着冰美式的白皙手背一路看到他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口罩。实在是太久没见到他了，之前在他身边天天看夜夜看锻炼出来的抗性全然丧失……两个月没见的江无月像一尊月光天使，周身散发出凉凉的月色。
　　陶凡接住了对话的空白：“学长，这么巧。毕设进展怎么样？”
　　“刚弄完。下周就公开展出了，老赵跟白无常一样追在屁股后头。我这几天都在学校，就是忙得没空找你吃饭，差点要住在展厅里。”江无月淡淡地说。他眼下有一片青色，像是连续熬了好几个大夜还没缓过来。
　　“这次也有两百多个展览位吧，我听系里说校艺术博物馆的整个二层都包下来了？以前好像没有这么大阵仗过，之前最多就包下A区B区。”陶凡说的校艺术博物馆是本校的正式展馆，每年六月都会在馆内展出陶瓷系、工艺美术系、绘画系、雕塑系等等艺术系本科毕业生的毕设作品，往年数量多的时候会高达一千多件。
　　江无月点头：“差不多。小型的早就布置结束走人了，留下的一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来自过来人的忠告，毕设别做太庞大，等展出完搬又搬不走，拆了又可惜。”
　　“恭喜学长！熬完这一关就已经是大学生涯的Happy ending了。”
　　方郁郁回过神来，在脑内为自己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江无月，你做的毕设是什么，我能去看看吗？”
　　江无月低下头在帆布袋子里翻找，随后抽出一张宣传单递给方郁郁：“展馆暂时封闭，有几个苦命人还在里面服徭役。下周开展了你可以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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