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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珠
第十二章
迎春给秋雨拿了套干净衣服，又带秋雨沐浴更衣，帮秋雨脸上擦了药，这才将秋雨带到了颜宁的房间。
秋雨脸上的红肿已然退却，换了身衣服后，整个人看起来气质出众，完全不像是一个婢女的模样。要说是哪家的小姐，颜宁也是相信的。
再次见到颜宁，秋雨依然有些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垂着头。
“你们先出去吧！”颜宁对一众婢女说道。
见颜宁清退了现场婢女，秋雨一时有些心慌，一脸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别怕！”颜宁上前一步，“我不会伤害你的！”
秋雨立时给颜宁跪下，哀求道：“求二少奶奶开恩，是秋雨的错！饶了奴婢吧！”
“你先起来再说！”颜宁将秋雨扶了起来，捏着秋雨的手，轻叹一声道，“你多大了？”
“奴、奴婢15岁了！”
颜宁微微一笑：“比我小一岁！”
“奴婢不敢！”秋雨越发低着头，不敢看颜宁的眼睛。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毒不是你下的……”
秋雨蓦地抬眸看向颜宁，眼泪瞬时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她又似想到了什么，咬着嘴唇 ，一边流泪，一边不住地摇头否定。
“你不说也没关系，左右我也只是想救你一命而已！”颜宁踱步至窗扉边，透过窗扉遥望碧蓝的天空，无奈叹息笑言，“谁不想摆脱那一根任人摆布的提线呢？毕竟谁都不想做那个没有自由的提线木偶……”
秋雨不说话，只是哭得更伤心了。
颜宁来到秋雨面前，从广袖中拿出了一张崭新的薄纸，递给了秋雨：“这是你的卖身契，你拿着吧！”
“明日我会找人送你走，以后你便自由了！”
颜宁又叮嘱道：“回家或是去哪里都可以！只是，别再让婶娘府上的人撞见了……”
秋雨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看了看颜宁，又看了看那张卖身契。在颜宁的再三示意下，她最后终于伸出双手，颤颤巍巍地接过颜宁手中的卖身契。
“二少奶奶！”秋雨终是绷不住，立时趴跪在颜宁面前，嚎啕大哭了起来，“对不起二少奶奶！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
见秋雨哭得如此伤心，颜宁心里很不是滋味，蹲下将人扶了起来，又拿着手中的丝绢，轻轻替秋雨擦拭着满脸泪痕。
秋雨平复好心情，这才将实情娓娓道来：“二少奶奶猜得没错！二少奶奶那日所中避子汤之毒，确实不是奴婢所为！”
“奴婢被卖到府上的第一天，便被太太吩咐，跟着府上一个叫采晴的婢子学规矩。而后第二天便被交待替了那采晴，认下下毒的事……”
算算时间，秋雨被卖到二房府上那个时候，她应该还躺在榻上，不省人事。所以不管她最后会是什么样，何秀英已经打定主意找个替死鬼了。
穷人家日子过不下去了，就会把自己的女儿卖去有钱人家里做丫鬟。再不济，儿子也是可以卖去做下人的。
可即便是被卖过去的婢女，也是有人权的，怎能被推出去认下这等掉脑袋的事呢？
“你可想过报官府？”
“二少奶奶想多了！太太既然挑中我做这件事，当然是笃定了我不会反抗，即使威逼利诱也会守口如瓶的！”
“你可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
秋雨眼眶发红，点了点头，眼泪又抑制不住地往下淌。
“我原名陈诗雨，出生在淮南一个盐商家里。府上虽不是大富大贵，但至少吃穿用度不用愁。可自从我爹走后，家道便中落，我娘为了养我，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了。”
“再后来，我娘又下嫁给了一个商贩，那商贩好赌，很快便家徒四壁。没钱了，那商贩就打我娘……”秋雨又抹了抹眼泪，“我就是被我那无良继父卖到二太太府上的，我若敢报官或是反抗，我娘怕是会没命的……”
原来如此，府上衰败之前，秋雨还是一个受人娇宠的小姐呢！
难怪看起来，她更像是某家出走的小姐，而并非婢女。
同是天涯沦落人，谁又比谁的命好呢！左右不是被自己亲爹卖了，颜宁觉得，比起自己，秋雨这情况似乎略胜一筹。
“陈姑娘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陈诗雨摇了摇头。
当颜宁将这个难题抛给董其深时，他亦一时有些犯难。
但陈诗雨不能继续呆在董府，这个是一定的。
思来想去，董其深终于想到了解决之法，召来李默速速将陈秋雨安顿了下来。
……
戌正时分，颜宁坐于榻侧，脑内清明，心中杂乱。
红珠拿着抹布，在卧房里晃来晃去，带过的风几乎将榻侧的红烛扑灭。
她瞧了瞧卧房门口，面带微笑却冷声冷情道：“前段时日姑爷对二小姐照顾得无微不至，夜里同寝同榻也是常有的事。二小姐何不趁热打铁，就此跟姑爷圆了房呢！”
“可是——”
“——二小姐不试试，又怎会知道不行呢？”红珠的语气不容置喙，自顾自地又说道，“二小姐嫁来董府已两月有余，老爷那边是不是该给些信儿了？”
颜宁面露为难之色，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拒绝。
“这个时辰，姑爷应该在书房，二小姐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红珠撂下一句话，瞥了颜宁一眼，大摇大摆的出了卧房。
颜宁心烦意乱，转身出了卧房，在董其深书房外踟蹰良久。
偷偷扶着门框，微偏过头，书房内静谧非常，董其深正一手执书，看得入神。
这种事她要如何说出口？她可还是个姑娘家，颜宁不由脸颊有些微红。
心中暗暗腹诽红珠的行为，颜宁只能暗叹一声自己命苦，随即调整好情绪，推开了书房的门。
“这么晚了夫君还看书呢？”
董其深点了点头：“夫人还未休息？”
颜宁咬了咬唇，小声嘀咕了一句时间还早。
本以为颜宁放下茶水就会离开，可颜宁站在案几旁，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就是没想着离开。
正在董其深疑惑的同时，红珠敲了敲书房的门，给董其深端来了莲子羹：“姑爷喝些莲子羹，小姐特意让后厨做的呢！”
董其深看向颜宁，颜宁笑得极不自然。
“小姐可是睡不着？”红珠看了看颜宁，关切道，片刻又似自言自语道，“前些日子有姑爷陪着，小姐睡得倒是很踏实！”
红珠说得状似不经意，可董其深却不觉瞄向了颜宁。
只一眼，颜宁脸上的那一抹绯红，便被董其深灵敏地捕捉到了。
“哦对了，小姐别忘记了，明日给老爷夫人回封家书，老爷夫人想小姐可想得紧呢！”
“我知道了！”颜宁轻声应道。
方才还染着红晕的脸上，此时全写着不悦和不情愿，颜宁自己却毫无察觉。
倒是董其深，不觉眉宇微蹙，瞧着颜宁的那双幽深眸子里，蓄满了困惑。
再看向红珠的背影时，董其深亦不免眯起了眼睛。
他倒没发现，颜宁竟然不自觉间会受红珠的支配？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也下意识选择沉默。
董其深喝着杯中的茶水，抬眸轻笑着，深深看进了颜宁的眼底，柔声道：“夫人……可是有何事？”
“我……”
刚一开口，她脸上才消失的那一抹红晕，又悄无声息的染上了她的脸。
见颜宁摇了摇头，董其深温柔浅笑：“无事便好！”
少顷，他又道：“夜已深，该休息了！夫人可否推我去卧房？”
“卧房”两个字，蓦地击中了颜宁的心脏。
颜宁心头猛然颤动，低垂着的眸光，立时投向了董其深。
可对方依然神色如常，嘴角挂着温和柔软的笑。
原来，董其深懂她的意思，不必言语，他亦能领会其意，并主动提出来。
这一举动，比她自己主动提出同榻而眠，更让她面红耳热，羞赧难当。
一时恍惚，只知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推着他的轮椅往卧房而去。
脸颊阵阵滚烫，抬手触之，却被自己烫了一烫。颜宁迅速收回了手。
幸好，他此时看不见她的模样！
陷入羞赧之中的颜宁，并未发现此时有一双眼睛，正躲在不远处的黑暗中偷偷盯着他们。
见颜宁和董其深进了卧房，那个黑影才离开。
颜宁磨磨蹭蹭关上了房门，董其深清楚地听到，门外轻盈的脚步声一晃而过。
董其深轻笑着感叹了一句：“想来岳父岳母对红珠很是不错！”
“夫君何出此言？”对于董其深莫名其妙的话，颜宁颇感奇怪。
“即使随夫人来到了董府，可红珠仍挂念着岳父岳母，由此可见，岳父岳母定然十分看重红珠！”
颜宁垂首不语，不置可否。
“夫人是该多跟岳父岳母联络联络，我时常不在府上，夫人受委屈了！”
从颜宁的脸上，董其深却并未看出期待中应有的喜悦，反倒是多了几分身负重荷的沉重。
方才在卧房外，他的余光一直默默注意着那个黑影的动向。那人鬼鬼祟祟，不像是二房那边的人。
想到适才红珠的言行，以及此时对颜宁的试探，董其深终于豁然开朗。
看来这红珠，怕是在董府不能久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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