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人尽皆知的告白

　　高考前的一段时间，顾知将房间搬到了朝北的客卧。这样一来，应如是的房间就在他上面了，他们便只有一墙之隔。
　　实则相隔无间阴阳。
　　很无厘头的想法和行为。
　　顾母接到顾知跳楼信息的时候还在医院陪杨阳做结扎手术，杨阳刚下手术台，她在走廊晕倒躺上了病床。
　　两人成功成了对床。
　　顾母自从清醒过来，眼泪就没停下来过，哭湿了枕表，哭完了床头一包纸。
　　杨阳自己还难受着，却还要轻声安慰她，”姐姐，别哭了。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天知道他一醒过来就发现顾母泪眼涟涟有多无助，他还以为是自己怎么了，但看样子应该不是。
　　顾母跳下床就趴到了杨阳身上痛哭。
　　“我……顾知………小知他，他跳楼了！”
　　杨阳闻言愕然，这孩子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
　　他上午做完手术，下午就急着出院了，陪着顾母赶到另一家医院认领遗体。
　　顾母看见太平间里盖着白布的尸体时再次泪崩，捂着嘴泣不成声。还是杨阳联系了殡仪馆来处理后事。
　　没有葬礼，没有悲曲，没有奠念，只有生前生分的母亲和不相熟的准继父。
　　顾父的年轻老婆了，他作为二十四好丈夫抽不开身来送一送这个不被重视的孩子。
　　哦，或许他连这事都全然不知。
　　顾母颤着手点燃一根细烟，尼古丁如潮般卷入肺，令她难以呼吸。
　　”杨阳，章建华杀了应如是，所以顾知就杀了章建华。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杨阳不清楚顾母是真傻还是装傻，却依然于心不忍将真相揭露给这个刚失去唯一孩子的母亲。
　　他的欲言又止被顾母“看在眼里，她自嘲般笑了笑，“我知道的，顾知他喜欢应如是，喜欢一个男孩子……但是这又什么关系呢？是因为的人不在了，所以他也不想活了。“
　　她眨了眨干涩肿成核桃的眼，”我笑我方到此时才悔不当初。我恨自己没能早点醒悟，带着他离开，没能给他足够的爱，让他把另一个人当作了自己生命的全部……“
　　顾知的爱说一片荒凉的野，疯狂想要挽留名为”应如是“的云。
　　杨阳爱她，却不能理解她。
　　顾母与他说过一些关于顾知的事，不过应该都是发生在顾知小时候的陈年旧事。
　　既然伤害已经造成，那在他死后恍然大悟、追悔莫及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伸手夹走剩一半的烟，“少抽烟，对身体不好。你们对他有太多的亏欠，所以他后来爱上了一个对他好的男孩子，这也是顺其自然的事罢了，回去收拾一下他的遗物吧。”
　　说是收拾遗物，但顾知压根就没留下什么，也没什么可留下的。
　　顾母实在是哭得有些脆弱了，随时随地是晕过去的模样。杨阳便让她在沙发上休息会儿，自己去帮她收拾。
　　顾母口中顾知的房间显然是有段时间没住人了，床上空荡荡的，落了一层薄灰。
　　满墙的书都泛着陈旧的色彩，他记得顾母说过顾知的成绩不错。
　　他随手取下高处的一本厚书，这本算是他为数不多曾看完的文学作品。
　　杨阳翻开首页，滑出一张淡黄色的纸，他眼疾手快接住。
　　—“高考加油！—应如是“
　　杨阳挑眉，继续往后翻，翻出了许多夹在书页间的各色小广告废纸。
　　“这孩子有收集癖吗？”
　　他将书合上，原封不动地放回高处。
　　杨阳推开另一扇门，此时临近黄昏，这间屋子却格外的昏暗，铜色的光晕为房间蒙上一层古旧滤镜。
　　一个明亮的光圈落在厨子中央。
　　他刚想抬脚进去，一只纸鹤从半开的窗隙间飞了进来，落在光圈里。
　　他打开灯走了过去，将纸鹤捡起，展开。
　　—我深知在高考前同你说这些会影响到你的学习，但我这个自私的人，我也等不及。希望这只独一无二的千纸鹤能把我想说的话带给你—我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沦陷了。无论你是否接受我的感情，我都心甘情愿在往后余生以家人之名陪在你左右，爱你护你。知知，全世界我最喜欢你，也只喜欢你！一应如是
　　杨阳看完皱纸上的内容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这间房应该就是顾知去世前住的，书桌上还放着杯早上出门没喝光的水，落了些许尘埃。
　　他还看见了一个相框，照片上是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牵着着两个小男孩，一个是顾知，那另一个就是应如是无疑了。
　　杨阳将折纸扶平，压在了相框下面。
　　或许死亡对顾知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这个坚韧的少年不应该那么痛苦地活着。
　　杨阳走出去，轻手轻脚关上门。
　　顾知，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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