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故人归

　　温枫注意到两人，问道：“怎么了？”

　　夜千雪摇摇头说：“没事，只是这昆仑太过于寒冷，我体寒。”

　　夜千雪只是编了个谎言，没想到这温枫真信了，还认同夜千雪说的：“确实，你名字里有雪，自然身体会和雪一样寒。”

　　夜千雪：“……”
　　我只是编的。

　　温枫不再谈论风花雪月四子了，倒是看着松树上不明显的薄霜说道：“我记得师尊也最喜欢雪了，她还在世时，总是会用法术在院子里变出一些雪，我便会堆雪人。”

　　温枫又看了看地上，霜雪已经融化：“师尊走后，我们为了纪念她，每日也都会用法术变出一些雪来。”

　　温枫不再像谈论风花雪月四子般开朗、高兴，反而他的语气让人很明显的听出他的难过与怀恋。

　　夜千雪一直不想谈论风花雪月四子这个话题，正好她这时终于找到机会转移话题。

　　“我们要在昆仑山住下吗？”夜千雪问。

　　温枫不再沉溺于悲伤，听到夜千雪夜千雪的问题立马回答：“是的！”

　　温枫立马起身，带着四人沿着小路一直走，走到小径尽头的旁院。

　　旁院旁边有一片竹林，竹林后面就是后山。
　　竹林高大，遮住了榫卯结构的房舍。

　　“左为阳，右为阴。”温枫站在偏院的中间说道。
　　偏院中间是用石子铺的路，偏院前方是一条游廊，连接了左右两方的房舍。

　　听温枫说，来昆仑修仙的人太多，房舍的的位置也不多。所以昆仑每月都会有一次考核，考核通过的可以留下，没通过的便会逐出昆仑山。

　　夜千雪不知道考核内容是什么，这也不是她该关心的，她只想要找到踏雪令碎片。

　　夜千雪、薇翎和云铃去了右方靠近的游廊的仅剩的房舍里，长熠便去了左方。

　　昆仑不小，所以偏院很大。
　　左右两房的房舍虽然分了很多房间，但都不小。足够了一张大榻、一个衣柜和一个能坐下几人的木质桌子。

　　夜千雪在房间里打开了里面的窗户，她很喜欢闻清新的气息。或许是因为青丘的空气一直如这般好，她很怀念，想到夜清雪，想到在青丘快活的日子。

　　右侧为竹林，左侧为水亭。

　　夜千雪早已习惯了清冽的竹香和湿润的泥土气息，她关上了窗户，不再看竹林遮住整片天空的世界。

　　她坐在那小小的木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茶水蹙了蹙眉。

　　薇翎也发现茶水的不对劲。

　　这茶水明澈透亮，几片茶叶在里面像是在污染这冰清玉洁的水。

　　夜千雪打开识海，就能看到灵力飘漾在茶水周围。

　　“灵力茶水？”夜千雪茫然不解。
　　为何昆仑要把灵力茶水放在这里？这灵力茶水又是从何而来？

　　夜千雪挑眉茶了一口，轻薄的绿茶香味在舌尖徘徊，淡雅的清香在鼻尖萦绕。
　　这茶她喝了并没有什么不同。

　　薇翎为自己倒了一杯，喝下。
　　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每次有新鲜事，夜千雪总是能听见云铃的铃铛声，这就代表云铃跑了过来。

　　“我来尝一口！”云铃也为自己倒了一杯，喝下。
　　“这不就比普通茶水要甘甜一点吗？”云铃放下茶杯，感觉身体有些沉重，“头好昏……”
　　云铃迷迷糊糊走到榻上睡着了。

　　“看来这灵力茶水是故意放在这里，等着我们来喝。”薇翎晃了晃茶杯，茶杯里面不多的茶水荡起了涟漪。

　　夜千雪轻轻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昆仑没有一点防备之心。”

　　房外有敲门声，很轻。
　　夜千雪和薇翎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眸中能感受到彼此的默契，一起趴在木桌上装睡。

　　一个小厮进来，看见木桌上趴着的两人和木榻上躺着的云铃，轻轻笑了一声。
　　他将茶水端走，关上房门，走出来房间。

　　“大师兄，她们三人喝了这灵力茶水都睡着了。但是那位男子没有喝灵力茶水，他说他不喜喝茶。看来不是大师父要找的人。”夜千雪听见这声音是从房门外不远处传来。

　　温枫语气不像从前般吊儿郎当，变得严肃正经：“行了，我等一下回禀师父，你先退下吧。”

　　等待着那两人的谈话声渐去、脚步声渐远，夜千雪才缓缓睁开眼。
　　薇翎也慢慢睁开眼。

　　看着在榻上安稳入睡的云铃，夜千雪探了探她的识海。她灵力不多也没有修炼，突然喝了灵力茶水，身体受不了外来灵力的影响，这才会昏睡。
　　好在夜千雪施法，帮云铃稳定了灵力。

　　夜千雪和薇翎都不明白昆仑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那小厮口中大师父要找的人，玉秋仙人会找什么人？夜千雪和薇翎这两个妖和神自然更不会知道。

　　夜千雪已达六重境，薇翎也快到五重境，昆仑没有一个弟子能达到她们的修为境界。

　　如果玉秋仙人知道些什么，拿灵力茶水来试探她们，倒也能理解。

　　只不过这灵力茶水来自何方终归还是一个谜。柳延韵仅用短短几个月就在昆仑修炼为仙，这实在蹊跷。若说昆仑什么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便是这样，那玉秋仙人要找何人就更加可疑。

　　他们像是在害怕什么，在知道夜千雪他们喝了灵力茶水睡着认为他们真的是凡人的时候会笑。像是释然，像是解脱。

　　“会不会是因为踏雪令碎片？”薇翎问她。

　　夜千雪再次打开门窗，看不见太阳。冰冷的脸上没有表情，昆仑的后山要比前山更冷。

　　“可我感应不到。”夜千雪又关了门窗，这风吹得夜千雪觉得冷了，“在中原的时候我都能感应到西漠大荒的踏雪令碎片，偏偏感应不到这里。”

　　两人谈话的声音很小。

　　“昆仑那么多弟子在短时间修炼成仙，灵力茶水提供又源源不断，若说没有踏雪令碎片，实在蹊跷。”薇翎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嘴角坚硬地往上扬着，很别扭。

　　夜千雪蹙了蹙眉：“没错。凡人修炼成仙寿命最多五千岁，那温枫都已经活了三千年却还是青年男子模样，若说没有踏雪令碎片，我也不敢相信。”

　　薇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干脆换了一句：“无论无何，也要等云铃先修炼成仙。”

　　这一点夜千雪很赞同，点了点头。
　　夜千雪知道薇翎对自己有所隐瞒，自己也不愿再说些什么。

　　云铃出现地蹊跷，识海开地也蹊跷。
　　世间种种就如谎言与诺言，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听到那些话的人信不信。

　　为何只有她一人能感应到踏雪令碎片？
　　倘若踏雪令真的会择主，为何那么多人都想要得到？想要得到一个已经择了主的法器。
　　三界神女都是至阴之体，为何长熠会跟来？
　　长烨有什么目的连连他的弟弟都不知道，世间到底还有什么是夜千雪能知道。

　　四人表面看起来相依为命，可惜每人各有城府，夜千雪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的一言一语。
　　竹山说会为夜千雪赴汤蹈火夜千雪不信。
　　蛇妖说她知道夜千雪失去记忆的记忆夜千雪也不信。
　　柳延韵说做的种种万千只为了涂山玥夜千雪也不信。
　　镜妖识海里看到的记忆她半信半疑。

　　夜千雪冷冷笑了，平时要装作和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形影不离，可是夜千雪早就想一个人快点找到踏雪令碎片回到青丘。
　　只是迫于现状，她只能这样。用法术强取豪夺踏雪令碎片，定会加深仙妖之间的矛盾。

　　她终究还是没有情树，没有感情。薇翎和长熠的隐瞒她便认为是不信任，本来自己也没有太信任他们。
　　只是这一世，她永远不会懂得。
　　六界太平靠的不只有她一人，总有人在默默守护，只是他的身份一重又一重。

　　夜千雪不愿再在昆仑里独自思考着踏雪令碎片的处所，来到了自己的识海。

　　溪水流过花田，花瓣从树上飘落到溪水里，随着潺潺溪水流向灵力海水。

　　夜千雪挑了挑眉，如若踏雪令碎片在池水里，那灵力融入流水，当昆仑的弟子喝下去，也能补充灵力，弥补灵力不足的问题。

　　可这样，昆仑的弟子需要每日按时服用灵力水，不然灵力不足，难为修炼成仙。

　　那柳延韵是怎么离开昆仑灵力尚存的？

　　夜千雪淡淡一笑，看来这昆仑的谜题太多，她不得不待下去了。

　　夜千雪将识海的风景换为昆仑的风景，想让自己在其中找找什么不同。

　　只是晚夏会有繁花似锦，松树上会有薄雪。其他的，就只有那池水，至清，那锦鲤，至乐。

　　夜千雪已经在识海待了这么久还不见梅梅和海棠，她有些意外，唤了它们几声。

　　听到夜千雪唤它们，梅梅和海棠才慢慢出来，飞到夜千雪身边。
　　两个器灵都不说话，等着夜千雪开口。

　　夜千雪蹙眉，问它们怎么了。

　　梅梅双手抱在胸前，小头偏过一侧不看夜千雪，嘴巴翘起，满脸写着“我生气了”！

　　夜千雪抿着的唇被梅梅逗得向上弯了弯，有了弧度：“到底怎么了？”

　　夜千雪再这样一问，梅梅消了消气：“主人下次再这样一意孤行，连关识海都不和我们说一声，把我们关在这漆黑的识海里，我就不认你这个主人了！”
　　梅梅说得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但是夜千雪就是看到梅梅少有这么严肃的样子想笑。

　　“你还笑？”梅梅在空中翘起二郎腿，转身背对着夜千雪。

　　夜千雪嘴角上扬弧度不大，但对于梅梅来说，这算是夜千雪笑的最开心的一次。
　　在夜清雪在的时候，夜千雪才会笑的更开心一点。
　　梅梅也知道夜千雪没有感情，她能有这些情绪已经很少见了。

　　“好了，别生气了。”夜千雪用手指尖去戳了戳梅梅的后背，“昆仑是凡人修仙的地方，我是怕因为妖的身份会引起昆仑山仙人的不满，加深仙妖矛盾。毕竟，我是去拿回踏雪令碎片的。”

　　梅梅慢慢转身：“那主人就没有想过我会担心你吗？”
　　待梅梅转了身，夜千雪才发现她流了泪。

　　夜千雪为梅梅擦干眼泪：“谢谢……你担心我。”
　　夜千雪感受到茫然，竟然有人会关心她……

　　梅梅趁此用小小的灵身抱住夜千雪。
　　小小的身子没有肉/体，却让夜千雪感受到温度。

　　出了后青丘她一直鲁莽行事，她原以为这世间没有她可以值得留下的感情，但如今，她确实该想着一直效忠于她的器灵。
　　她早该这样的，偏偏自己没有情树，她对于那些感情感到从未拥有。

　　夜千雪抚摸着梅梅的头：“海棠怎么不见了？刚才还看见它。”

　　梅梅放开夜千雪：“它应该又想清雪少君了。”梅梅振振有词，“现在知道我们器灵是多么爱主人、担心主人、想念主人了吧！”

　　夜千雪点点头。

　　连器灵都能有感情，自己却没有。
　　夜千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信任任何人，她只能告诉自己没有感情。
　　她明明不恨薇翎他们神仙，偏偏觉得他们中间少了建起信任桥梁的东西。
　　是记忆吗？那她真的很想要找回记忆，像薇翎一样，就算那记忆是痛苦的，自己再也不想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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