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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深夜，浓密的大雪从天空飘落，如糖霜般洒向世间。
“只有威士忌，凑合喝吧。”
许知微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乌月倒了一杯。
她们并排坐在落地窗前。这里是位于曼哈顿的顶层公寓，玻璃幕墙外，中央公园的轮廓在雪夜中模糊成水墨团块。
腊梅的暗香顺着暖气浮沉。
“来这里这么多年，头一次冬天见到腊梅。”乌月瞟了眼瓷瓶里的花束。
“要不先看看这个？或许几年之后，你也有本事在纽约种。”
乌月接过文件，封面写着“月微影视未来五年发展计划”，她心一紧，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轻不可闻的吞咽声。
许知微拿不准她是什么态度：“你好歹看看，好歹是我上周拖着病体做的呢。”
看向落款，乌月才终于放心下来。
“你想回国？”
五年发展计划，其实就是月微影视进军内地市场的规划。
“嗯，北美业务已进入成熟期，还回国闯一闯了。”许知微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短期内北美分部和国内分布共同管理，简秋休完假会留在国内帮你。等国内市场稳定后，北美分部将正式和国内分布剥离，到时简秋会调任月微北美的CEO，而国内公司则由你全权管理。我会在适当的时候退出月微管理层和董事会。”
乌月：“然后呢？退出月微，是不是还要把你所有资产转让给我们，之后一走了之。”颤抖的睫毛在文件上投下阴影。
脸上已经流满泪水，她和许知微一同长大，她太知道此刻的许知微就是一个空心人，被复仇吊着最后一口气。
一旦成功了，这口气也就没了。一旦失败了，她会用最极端的方法与傅承嗣，与许家那些人做个了解。
许知微帮乌月擦干眼泪：“好了，这不是我们早计划好的吗？你应该高兴，我们终于有能力开始行动了。”
乌月：“许知微你能不能想一想我，除了母亲，我只有你了。”
许知微：“月月，这些年你一个人走得很好，我只投了500万，是你让这间只有五百万的公司成长为了现在的月微。”
乌月：“那感情呢？你们真的不给对方一个机会吗？”
从长岛回曼哈顿，许知微就没把花放下过，回来后也是立刻找了花瓶插上。
提到谢钲，忽然觉得心痛，许知微看向无尽黑暗的夜空：“那年，他把我从沈家接走。”
乌月恍然，那年她刚入沈家，母亲忙于工作，她也不敢四处招摇，只能终日待在房里。偶然听佣人说门外有小孩为母哭求，她爬上窗沿，看见的就是个蜷缩的身体，几乎与雪融为一体。
同情心起，想给她送点东西，纠结了许久，当她抱着衣服下去时，人已经不见了。后来许知微搬到枫山，她才知道那日是她和母亲的最后一面。
许知微：“可是我的手已经脏了。”
对于许知微来说，谢钲是天上月，她身处沼泽，又怎么忍心玷污月亮的清辉呢。
乌月：“你又怎知他不肯呢？”
爱情是一个动作。
乌月从不为当年许知微和林琛当年的阴差阳错感到遗憾。青春时代，对与自己处境相似的人有过短暂的悸动再正常不过，但如果需要，这种感情会被果断舍去。
而谢钲不同，那是许知微18岁前的整个人生，她亲眼见过许知微在成篇的英文财经周刊中只为找到一个“Xie”字，然后将这条新闻剪下，小心贴在笔记本上。她早就将她的这个名字融进了她的成长里。
18岁那年，许家逼她放弃的又何止是一个专业。
“月月，还记得那枚戒指吗？我空缺两年的记忆，那枚戒指是那两年存在的唯一证明。”
“就当是梦一场吧。”
“我已经扔掉了。”
“你这又是何苦？”
“我没有退路的。”
她从未想过拾起那两年的记忆。无论是沈淮序，还是乌月，无疑是了解许知微的，那两年就是许知微为自己造的一场梦。
作为大提琴手的Iris Xu活得太压抑了，她需要这场梦让自己继续走下去。不幸的是，这场梦醒得太快了。
她失去了记忆，生活重新回到原本的轨道，也许有些人生来就是走向毁灭。
曾经爱吗？应该是爱的。只有爱才能给她挣脱的勇气，只有爱才会让她始终觉得这些年心里空了一片。
但现在呢？她不知道。时光会消磨没有记忆的感觉，恨意会侵蚀苍白的灵魂。
或许最后只有那颗心记得在为谁跳动。
这枚戒指对许知微而言，代表的早已不是爱情。它可以是留在傅承嗣心里的一根刺，也可以是她在自己心中自留的一片净土。
“阿微我总害怕尽头的尽头还是尽头。你说如果我们真的走到那一天了，我们的挽歌又由谁作呢？”
“没关系的，我会拉住你。如果哪天我不在了，我也会把线交给合适的人。”不知何时，许知微已经紧握住乌月的手，“月月，你也是我的亲人啊。”
我怎么忍心让你陪我走向毁灭呢？
“可是我只要你啊。妈妈、沈淮序，甚至爷爷，他们都对我很好，可是只有你告诉我乌月只是乌月，不是谁的女儿，不是谁的附庸。他们把不属于我的期望，强加在我身上。阿微，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面对他们呢。”
许知微只是静静地抱着乌月，她知道乌月只是需要时间接受，她可以给她时间。
零点的钟声敲响，
“生日快乐，阿微。”乌月带着哭腔的声音与手机的震动声重合。
屏幕上赫然是
“生日快乐”四个字。
发件人：谢钲。
脸颊忽然感觉到一股湿意，许知微抬手触摸，
原来是泪水啊。
如果他们早点相见就好了。
··········
泪水浸湿的夜晚过后，太阳会照常升起，雪会继续飘落，腊梅会继续盛开。
而许知微，作为柏林资产的新任CEO，她的征途从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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