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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诈
大夫很快就过来了。不过与其说是“过来”,不如说是“被扛来”更合适。那大夫年纪有些大了,走路不太利索,偏偏柳松城下的命令紧,去的人看他一步一颤,急得冒火,干脆把大夫丢到肩上跑回来了。陈之瑾躺在床上,看着门外一个脸色苍白的老人抖着腿被放下来,不忍直视。
柳松城也是一惊,他赶紧过去扶着大夫坐下让他先歇歇,转身去呵斥门外候着的那个人。那人低头挨骂,心里委屈:明明是侯爷让他抓紧时间的......
大夫歇了会儿,缓过劲来,上前给陈之瑾看伤。柳松城教训完,关门进来,紧张地看看陈之瑾,又看看大夫,生怕大夫说出什么“无能为力”、“有些棘手”之类的话。
陈之瑾默默抬手,拍了拍柳松城说:“您太紧张了,不过是一些小伤,哪里需要请大夫来?”
柳松城摇头:“不。曾经有个年轻小伙子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就不重视刀伤,没有及时清理和治疗,后面因为伤口发炎突发高烧去世了。”自那之后,他就再没有忽视过队里的医疗情况,生怕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听到这里,陈之瑾不做声了,她能明白柳松城的担心。
“我知道了。”
头发有些花白的大夫可能耳背,旁边这爷孙俩在说话,他一点反应没有,只检查着陈之瑾身上的伤口。片刻后,他说:“小姐身上的伤不深,擦些药就行。”说着,他翻了翻自己那个打着补丁的包,掏出一盒药来,叮嘱说:“早中晚各一次,擦完后半个时辰内不要碰水。”
“多谢大夫。”柳松城伸手要接过药盒,老人忽然一收手,眯着眼,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轻轻捻了捻。
“......您开价吧。”
“三百两。”
柳松城沉默了会儿,开始掏钱。门外站着的小厮大惊失色,心里呐喊:侯爷别被骗啊!哪里的药会这么贵啊!
可惜他家侯爷不会读心术,很老实地把钱给了那大夫。大夫满意地笑笑,把药盒往柳松城手里一丢,乐呵呵地往外走,边走边说:“不用送了。”
陈之瑾见柳松城脸色不太好,安慰道:“这......说不定效果很好呢?”
柳松城没吭声,只叫来侍女给陈之瑾上药,他则转身出门。门刚关上,就听到“扑通”一声,紧接着就是小厮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侯爷晕倒啦!!”
绷带一圈圈缠上胳膊和脖颈,最后打了个漂亮小巧的蝴蝶结。陈之瑾活动了一下,翻身下床。侍女姐姐刚放好绷带,赶忙上前阻止,她皱着眉说:“小姐这会儿怎么就下床了?快回去好好歇着。”
陈之瑾默,她说:“本来就不是很重的伤,不必这样大惊小怪的。”
两人僵持了很久。陈之瑾见她怎么都不让步,余光一瞥,瞧见旁边开着的窗。侍女正防着陈之瑾不让她从门走,没想到她竟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更危险了啊!
翻窗到底还是小意思。陈之瑾溜达着走出院子,逛着逛着,就来到了练武场。要说定国公府还是大,居然能建一个练武场。陈之瑾探头,一眼看到了那个黑色的身影:是清逸。这一年多常常在太阳底下晒,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白嫩的小姑娘了,此刻的清逸眉眼凌厉,唇片紧抿,已然有了几分肃杀的气质。
恰巧这会儿清逸开始休息,她仰头灌了一口水,一转头,看到了陈之瑾。她立刻站起来向陈之瑾走过去,但在看到陈之瑾脖子上的雪白绷带时,瞳孔一颤,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清逸单膝跪地,低下头,恳求道:“请殿下责罚。”
陈之瑾扶额,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与你无关,休息去吧。”她这样说着。
清逸却以为陈之瑾在隐晦地指责她失职,仍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陈之瑾扶起她,说:“没有怪你。本就是我没让你跟着去的,非要追责,那也是我的过失。”
“是......”清逸低低应了声,决定之后寸步不离陈之瑾身边。
休息的时间很短,清逸很快又被叫走了。陈之瑾也想去跟着练,但柳松城下了令,那些汉子们就只好视而不见。陈之瑾赌气似的鼓起脸颊,跑到一边把装着沙子的布包绑到手腕、脚腕上,开始自己做力量训练。
今天的遭遇让她深刻意识到了男女之间那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力量差距。哪怕她的技巧练得再熟练,一旦被制服住,一切就结束了。
一旁的人看着,不敢上前去劝阻,也不敢由着陈之瑾继续,只好派人去找柳松城。
柳松城本来在心疼那三百两,一听属下报告,立刻冲去练武场揪住陈之瑾。在柳松城面前,陈之瑾就像小鸡一样,一下子被提起来。她眨眨眼,唤道:“祖父,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来这儿干什么?来就算了,怎么还......”
陈之瑾心里清楚柳松城是为她好,但是她也受不了就那样躺着,尤其是在这种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她晃了晃,没荡下来,只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我的伤真的不严重,而且刚刚做得训练也没有很重。您应该还记得我回来后和您说的,那些人力量很大,这次只是侥幸,但是之后呢?我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您也不想之后看到我身上穿个洞吧。”
这已经不是劝说了,这是威胁。
柳松城的肩膀垮下来,到底还是把陈之瑾放到了地上,只说:“我知道了......但你也别太给自己压力,有时候也是可以依靠祖父的。”
“嗯,会的。”
天色渐晚,柳松城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招呼陈之瑾和清逸收拾收拾回宫。他站在门口送走了两人,转头就跟身边的下人说:“往后乐澄如果带着伤,还是尽量别让她离开院子。如果拦不住,就叫人把练武场那些太重的太容易受伤的东西先收起来。”
“是。”
柳松城背着手,他也知道陈之瑾说的话都是对的,但理性上清楚,感性上却还是不想让自己的孙女过得这么累。
陈之瑾靠在车厢内的软垫上,垂眸不知在想什么。清逸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视线略过坐在对面的公主殿下,她的眉头倏然皱起,开口道:“陛下,您的裙子脏了。”
闻言,陈之瑾低头,检查起自己的衣服:裙摆边缘处沾了一连串狭长的深褐色污渍,裙面和胸前的布料上也有星星点点的褐色斑点。清逸自然认得那污渍是什么,神情愈发紧张起来:“殿下,您实话跟奴婢说,到底伤得重不重?”
陈之瑾有些头疼的摆摆手,她的伤虽然多,但并不严重。
“不严重,这是别人的血。”怕清逸不相信,陈之瑾还掀开裙摆给她看,肌肉线条明显的腿上没有一点伤口。
清逸明显松了一口气。只不过车内还没安静多久,陈之瑾又听见清逸疑惑地问:“殿下,您的梅花披风哪去了?”
梅花披风?
陈之瑾托着腮沉思。清逸端坐着,两手成拳搭在膝上,等着陈之瑾的回答。
那倒不是什么很贵重的衣物,只不过上面的梅花是浣芝绣上去的。明明不擅长这些女红,却仍然愿意为了陈之瑾之前无心的一句:“冬日里的梅花很好看”,就在白底的披风上绣了很多梅花。
要是知道披风没了,浣芝脸上不会有什么,但应该会在心里哭吧。
陈之瑾自然也是知道的,但当时在巷子里的时候来不及多想,扔到地上去了。想来是不可避免地沾上灰尘和血迹了吧,陈之瑾想着,苦恼起来。若只是这样倒也罢了,看在她受伤的份上,浣芝不会怎么追究,但现在整一个披风都不见了,就有些难以交代了。
清逸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问道:“殿下莫不是落在沈公子的车上了?”
陈之瑾呆坐着,脸上慢慢升起绯红。那些被刻意忽略的暧昧画面像雪亮的明镜,清晰地出现在陈之瑾的脑海里,也想起那白色披风当时就被压在自己身下。因为她的落荒而逃,披风以及买的小玩意儿都放在了车上没来得及拿走;还有......脑海被沈煜暗哑的嗓音和深邃的眼眸包裹,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声温柔缱绻的“乐澄”……
“咳……确实是落在车上了。”陈之瑾轻咳一声,她现在一想到沈煜就脸热,有些不好意思想去见他。她想了会儿,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暂时瞒着浣芝?”
“您想多了,浣芝负责您的起居,比奴婢我还有殿下您都熟悉您的衣物和首饰,您瞒不过她的。”清逸面无表情地打消了陈之瑾不切实际的想法,留下可怜的公主独自苦恼。
这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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