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沉溺

　　温柠整理好情绪，蹲在地上打开了那些周凛则替她置办的行囊。

　　有粉蓝色的床单被罩，还有可以充电的台灯，水杯都买了玻璃的跟不锈钢的两种，图案也都是很小女生的那种。

　　温柠很难想象，周凛则是如何站在一堆卡哇伊的水杯展示台前，纠结到底是红色的HelloKitty还是蓝色的月桂狗的。

　　东西很多，囊括了温柠能想到的所有日用品。
　　最后，发现购物袋里有一个深棕色的钱夹，应该是周凛则结账时候不小心放进去的。

　　温柠拿出手机，点开周凛则的头像。

　　lemon【周先生，你的钱夹在购物袋里】

　　几分钟后还是没有回复。
　　lemon【你在书房吗，我可以上去找你吗】

　　Z【嗯。】

　　这是温柠第一次上三楼，三楼是只属于周凛则的私人领域。
　　平时除了李阿姨每天上楼打扫以外，没有其他人上来过。

　　书房的门虚掩着，温柠站在门口，“周先生，是我。”
　　“进来吧。”

　　温柠怀抱着钱夹踏入周凛则的私人领域。

　　书房很大，一整面墙的书籍，屋内家具都是黑胡桃木的，书房没开主灯，只有周凛则靠窗书桌上的一盏阅读灯亮着。

　　那盏灯很复古，是墨绿色的琉璃质地的灯罩，拢着一抹暖黄色的灯。

　　窗边立着一个纯白色的琴盒，温柠通过形状猜测应该是大提琴。

　　她捧着钱夹进去，轻轻放在他书桌上。
　　“钱夹放桌上了。”

　　周凛则正在书架下的柜子里找东西，回头看了一下：“多谢。”

　　“那我不打扰啦，先下楼了。”
　　温柠刚要走，却被叫住：

　　“看电影吗？”

　　明明知道应该在离开前跟他保持距离的，可温柠的心却在此刻犹豫，也许是最后一个夜晚了，她不想以后都因为此刻的决定而后悔。

　　“好啊。”温柠走过去，也蹲下，看着书柜下一叠叠的电影碟片。
　　“咦，这几个为什么还编了号码？是你的收藏计数吗？”

　　周凛则轻笑，“不是，是我之前资助了一个国外的电影修复基金，他们便赠与了我几张由导演亲自监督、编号的碟片，算是留个纪念吧。”

　　“哇，那很珍贵啊！”

　　“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
　　“我对电影不懂，上次进电影院还是去年过年我们全家一起去看贺岁档……”

　　说到这儿，温柠停住，那些曾经的细碎平常的小幸福已经变成了利刺扎向她。

　　“那你看电影应该喜欢看轻松一些的。”

　　周凛则又躬身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一张蓝光修复的碟片。

　　是一部卓别林的幽默默剧，“这个可以吗？”

　　他似乎总是很关注她的情绪，深夜的樱桃黑森林蛋糕、陪她去海边兜风，现在又找喜剧片逗她开心。

　　温柠重重点头，“可以的。”

　　投影幕布缓缓放下，碟片插入播放机里，电动窗帘缓缓合上。
　　屋内静谧地仿佛只有彼此的心跳，在光线消失的一瞬间。

　　心像瞬间悬空失重。

　　还好，电影开始播放，心也慢慢重新找到重力感。

　　温柠被电影里的内容逗得乐不可支，不知道周凛则何时从身边离开。

　　周凛则再回来时，带了很多冒着凉气的饮料跟两支玻璃杯。

　　东西都放在两人身边的小圆几上，周凛则动作很轻，拿了一瓶气泡水帮温柠打开。

　　“谢谢。”温柠接过。

　　他在身边，周围都被他的气息搅动着，温柠的注意力被掠夺，再也无法专注地沉浸在电影里。

　　他看见他单手开了酒瓶盖，另一只手松松地拿着酒杯，手背上的青筋脉络明显。

　　似乎察觉到温柠的视线跟随，周凛则突然看向她：“怎么，每次喝酒你都眼巴巴的偷看。”
　　“尝尝吗？”

　　“会……狠辣吗？”
　　“还好，不是很烈的酒。”

　　“那我尝一丢丢好了。”温柠偏头看他，把自己的玻璃杯举过去。

　　周凛则将酒瓶倾倒，真的是只倒了一丢丢。
　　“你没喝过酒的话，还是浅尝一点。”

　　温柠把玻璃杯凑近鼻子，嗅了嗅，闻起来还不错，小口抿了一口，眉头皱着结，“这也太苦了吧！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喝这种东西，简直比药还苦。”

　　周凛则轻笑，“哈哈，乖乖喝你的气泡水吧。”

　　“偏不。”温柠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不想就这么放弃人生的第一次尝试，灵机一动把自己果味儿的气泡水兑在了杯子里。

　　晃了晃，又抿了一口，“好喝耶！”

　　“你尝尝。”温柠把自己的杯子拿过去，下一秒才反应过来。
　　自己在干嘛，怎么会愚蠢到让别人喝自己喝过的酒。

　　但周凛则只是笑着接过，不带一丝一毫犹豫地，仰头喝光了她杯中的酒。

　　“这……”温柠尴尬地脸爆红，“你……你平时很喜欢喝酒吗？”
　　周凛则这个人，不吸烟，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身材也是保持的很好，像是有健身习惯的人，几次一起吃饭，他吃的东西都既健康又清淡。

　　温柠觉得周凛则不像是会酗酒的人。

　　“助眠。”周凛则无奈地说出答案。
　　“你睡得很不好吗？”温柠有些同情地看他，“是因为工作压力大，还是心情不好？”

　　“都不是，可能算遗传吧，我妈妈睡眠就不太好。”

　　这是周凛则第一次跟她谈起他的家人，只是马上又转移了话题：“对了，你送我的小礼物，我研究半天，组装的对吗？”

　　周凛则起身去书桌上把那个小雕塑拿了过来。

　　那是温柠做的石塑黏土的雕塑，做的是conner coffee的缩微模型，她这几天在咖啡厅兼职的时候，休息时间都用来做这个小玩意儿了。

　　她觉得自己跟周凛则算是在conner coffee 正式认识的，所以想做一个咖啡厅的手办送给他。

　　石塑黏土掺了一些晒干的咖啡粉，成型后用砂纸打磨，最后上色，封上一层亮油。

　　“嗯，组装的很OK。”
　　“欸？怎么这个感应灯没有亮呢。”温柠拿起一个很Q的咖啡杯放在模型的窗台上，试了几次，里面的灯光都没有亮起。

　　“会不会是没有电了？”
　　周凛则问。

　　温柠垂头丧气地叹了一口气，“应该是……”

　　“好办，我去楼下找找，家里应该有的。你等我。”说着周凛则起身就下楼去找电池了。

　　温柠留在周凛则的书房里，环视着周围，他的房间布置的既简洁又舒适，意识到电影还在播放，温柠拾起遥控器按了暂停。

　　再喝一点，应该没事吧。
　　温柠又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些酒，一些气泡水。

　　果味的气泡混合着酒精一起在口腔里炸开，感觉很好。
　　这就是微醺的感觉吗，好像也还不错。

　　温柠双手捧着脸，觉得浑身细胞都很愉悦，她看到书房上的射灯，怎么在一起手拉着手跳舞呢……

　　周凛则去楼下的储物室里找到了纽扣电池，正在厨房忙碌的李阿姨叫住他，说正好在煲汤，盛了一碗给他尝。

　　“阿则，最近很乖咯，常在家吃饭。就应该如此嘛，你肠胃不好，外面的饭菜重油重盐的，你哪吃得惯。”

　　周凛则笑着点点头，接过汤碗，喝了一口。
　　“鲜！”

　　李阿姨被夸得开心，定要周凛则把一碗喝光才准走。

　　末了，周凛则又让李阿姨盛了一碗，说是给楼上的温柠送过去。

　　推开书房门，光线溜进来，他却看到温柠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走过去，把汤碗放下，瞥见自己那瓶酒此时消失了一小半。

　　他记得自己刚刚明明只倒了小半杯。

　　再看温柠那边，那罐气泡水已经喝空，糟了，一定是温柠兑着气泡水喝酒，饮料偏甜口，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一下不知如何是好，温柠爬在沙发上，枕着抱枕，呼吸沉沉。
　　小脸像盛夏里刚刚清水涤过的一颗熟透的桃子。

　　周凛则扶额苦笑，这姑娘真的是对自己一点不设防。

　　他把温柠的头放正，让她躺地舒服些，脚上的棉布拖鞋也顺势取下，细白的小腿明晃晃的，连衣裙更是堪堪盖住大腿，周凛则移开视线，拿起沙发上的毛毯盖了上去。

　　他坐回地毯上，将电影静音，反正是默片电影，少了配乐也能将就着看。

　　温柠在他身旁睡着，他一瞬竟然升腾些熨帖的治愈感。

　　是啊，连李阿姨都察觉到他今日在家的次数愈发多了。

　　可人总归是要离开的，自己仿佛也没有了挽留她的借口。

　　*

　　在一部电影快要结束的时候，身后的人终于有了动静。
　　温柠翻了身，也醒了。

　　睁开眼看见周凛则饱满的后脑勺，以及电影开始滚动字幕，天啊，自己究竟干了什么！

　　最后一晚，竟然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喝大了，然后错过了整部电影？！

　　温柠想干脆装睡到周凛则离开算了，真的太难为情了。

　　她继续紧闭眼睛，听见投影仪关闭的声音，玻璃杯轻碰的声音，衣服布料摩挲的声音。

　　而后，是长久的安静……

　　安静到温柠觉得时间仿佛停滞，她有一个疯狂且大胆的猜测——

　　周凛则在看她。

　　听说人的视线是有重量的，如果你站在很远的地方，一直盯着一个人看，那个人也会感受到视线的重量，而后，回看你。

　　温柠觉得，视线不仅有重量，还有热度。

　　否则为何此刻，脸热得快要受不了。

　　感受到一股热热的鼻息，就在自己咫尺之间。
　　越来越近，温柠的手抓紧了毯子的边缘，指尖陷进柔软的毛线里，呼吸轻浅，睫毛像蝴蝶翅膀抖动不止。

　　最后一刻，温柠还是睁开了眼睛。
　　直直的，落入周凛则深邃又漆黑的眼眸里。

　　“周先生，你要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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