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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夜现莲灯千盏
第二日,小院里忽然迎来了一位上神。
那人一头白发,长如银瀑,一部分高高束起,另一部分自然垂着,发尾搭在臂弯处。一袭白袍一尘不染,身量很高,肤色也白得不似活人,一张瓜子脸,小巧精致,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清冷至极。他立在那里,美得清新脱俗,惊心动魄,仿佛与周身万物都不相容。
但他是位男子,准确地说,是一只公的,九尾白狐。
本来叶蓉正在院子里活动筋骨,见来人立马钻进了收妖袋里。洛念安抓着袋子,还没来得及收,白锦便进了门。
洛念安面上挂着笑:“白锦仙君。”
白锦的目光先是落在洛念安身上,转而越过她看向她身后的苗驰。目光停留片刻,又对着洛念安微微颔首:“珈洛殿下。”
洛念安伸出手对着大门:“仙君里面请?”
白锦伸出手:“不必客气,这是锦和托我带给殿下的卷轴。”
“多谢。”洛念安上前去伸手接过,而后展开细细瞧了起来,看着看着,她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又听见白锦道:“另,锦和询问殿下何时能将女鬼叶蓉交由神界处理。”
洛念安慢慢合上卷轴,嘴角重新挂起笑容,她抬眸看向白锦,温声道:“恕我无法交人。”
白锦面上神情无一丝变化:“殿下何意?”
洛念安退回到苗驰身前,不答反问:“请问仙君,若我交出叶蓉,神界该如何处置?”
“她残杀凡人,为祸人间,且道行不浅,应设阵关押,永世不得出。”
洛念安举起手中的卷轴:“若是那些人残害百姓,罪大恶极呢?”
苗驰抽走了她手中的卷轴,打开看了起来。
白锦面无表情:“殿下应是明白,那些人无论做了什么,自有因果。但若是强行插手,扰乱因果,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也应该受到惩罚。”
洛念安却是摇头,低声道:“我们不该如此,位于高座,却漠视众生。今世恩怨就该今世得报,若是待到来世,又有何意义?今世坏事做尽却安享晚年,来世就算投胎成猪羊又能如何?前世被残害的无辜之人该得何因,该结何果?”
白锦垂下双眸,片刻后复又抬起,望着她:“殿下,此事原是我殿中的,若......”
“你们接活不做背调吗?”苗驰打断他,“这种人的功德都收,怎么,你活不起了?”
洛念安闻言一愣,飞快看向白锦,而后者却只是垂着眸,面上看不出半分不高兴,也不出口说什么反驳的话。她心中一边感慨这位仙君真是好脾气,嘴上一边道着歉:“抱歉仙君,他……”
“无妨。”白锦打断她,“既然殿下执意如此便罢了,告辞。”
他也干脆,说算了就算了,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犹豫。
洛念安微笑送客:“仙君慢走。”
目送锦和离开,她转身进屋,将昨日从太阴仙那处得来的卷轴与锦和送来的这份放在一起仔细看去。
“姐姐,如何?”苗驰跟在她身后进来,随手从案板上拾起一根洗过的胡萝卜咬在嘴里,又挑了根小的弯腰送到小白嘴边。
洛念安闻声抬眸:“大差不差,从太阴仙那处得来的更细致些。”
苗驰直起身子,坐到她身边:“是吗?那姐姐若有需要再去找他就是。”
洛念安无奈笑道:“昨日是运气好,下次怕是不会再有这样的好运气了。若是靠财力,那可真是难为我了。”
苗驰咬了一口胡萝卜,嚼碎,咽下,而后道:“试试嘛,说不定姐姐次次都有好运气。”
洛念安一边合上两份卷轴一边轻笑:“你看,世人总为碎银奔忙,可事实就是钱花在何处,何处就好。我既身无分文,便只能慢慢等那不需花的消息了。”
她不肯交出叶蓉,故而这次的功德也没有算在她的头上。
洛念安对叶蓉好一番劝诫,不可滥杀无辜不可为非作歹云云,便放走了她。故而忙活半天,她还是欠着一屁股的债。而且好像这样一来,她也留下了个办事不力的名声,于是锦和那边几天都没再派活过来了。
洛念安倒觉得还好,就是欠着外债不是很好。却把柳渊急坏了:“念将军,你真是一点都不急啊,第一个任务就办成这样,小心被罚去跟锦和一起办文工。八万。”
洛念安笑了笑:“这种事情哪里能急得来?再说了,我觉得我这件事情办的还不错。”
苗驰打出一张一万:“就是。”
“碰!”洛念安喜滋滋地捡起那张一万和自己的两张一万摆在一起。
“你怎么又碰?马上碰赢了都!”柳渊说着看向苗驰,“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苗驰瞥他一眼,淡淡道:“自己牌技不行开始怨天怨地。”
“你说谁牌技不行?我都听牌了!”柳渊展开折扇,得意扬眉。
赫连昭问他:“你胡什么?”
“八筒。”
赫连昭紧接着摸了一张牌,而后推倒四张牌:“暗杠。”他眼看柳渊,慢条斯理地翻出一张——八筒。
“什么?!”柳渊炸了毛,“你摸了四张八筒?!”
赫连昭眼中闪着得意:“先给钱。”
一人给了一块铜板。柳渊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看自己的牌,骂到最后道:“我看你就是故意针对我,气煞我也!”
洛念安笑了好一会儿,安慰他:“没关系柳将军,现在换牌还来得及。”
柳渊一边摸牌一边道:“你说你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呢,我说借钱给你你不愿意,分公务给你你也不愿意。就打麻将手气好一些,你还非要一个铜板一圈,大的不玩,我看你这债是难还。”
洛念安的心态一向很好:“慢慢还总是能还上的嘛。”
柳渊看着她那张破旧的供桌上摆放着的简易神位前的破盘子里装着的几个干瘪馒头,默默叹了口气:“九筒!我现在胡五筒总行了吧。”
洛念安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胡了。”
柳渊:“……”
第二日,洛念安拒绝了和柳渊他们约麻将,背起装着龙吟的布袋准备出门。
“姐姐,你去哪?”苗驰跟在她身后。
“我出去挣些钱,你不用跟着我了。你想吃什么吗?我赚了钱买回来。”
苗驰的神色顷刻便暗了下来,他沉默片刻:“姐姐不用去,我有。”
洛念安微笑着:“我知道,但你的终究是你的,就算借了也总要还的,都是一样的。”
“那姐姐准备去做什么?”
洛念安随手在小白面前放了几片白菜叶,直起腰:“卖艺。”她伸出一根手指,扬着笑,神色间带了几分小小的骄傲,“我会耍枪,以前每每表演吞枪的时候总能收到许多打赏。”
苗驰沉默下来,他转过身,突然开始整理起供桌,将上面的供盘往左挪一个,又往右挪一个,挪来挪去又挪回了原位。他沉着声:“我知道姐姐厉害,只是如此千次万次也不一定能凑齐九百九十八万。”
洛念安道:“我明白,但是积少成多嘛。”
“姐姐不妨等等,总有机遇。”
洛念安能感觉到苗驰十万八千个不乐意她去,虽不明白缘由,但也知道此法确实是事倍功半。既然如此,她便想着今日就算了,等哪天自己再偷偷去。
于是洛念安放下布袋:“那好吧,就听你的。”
她话音刚落,脑海中就响起柳渊的声音:“念将军,怕你不知道我好心提醒你一下啊,明日是你弟……呃,云祉殿下的生辰,记得回来哈。”
洛念安一愣,道了谢后离开读神阵,她问苗驰:“今日是初几?”
苗驰已经停止整理供桌并在一旁坐下:“初七。”
“九月初七?那明日就是九月初八?”
苗驰点头:“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洛念安抱起正在吃菜叶的小白,走到桌边坐下,陷入沉思。
她沉浸思考,苗驰沉浸看她,见她眉头越蹙越深,苗驰问:“姐姐在想什么?”
洛念安回神:“你说若是送一男子生辰礼,该送些什么好呢?”
“男子?”苗驰挑眉,“哪个男子?”
洛念安垂眸摸着兔子:“我的弟弟。”
苗驰望了她一会儿:“礼物这种东西,只要用心便够了,送什么也无所谓。”
洛念安沉默不语,半晌,才道:“他似乎什么也不缺,顶好的我又送不起……一般的其实也送不起,真是难办。”
思来想去,洛念安出门花了几块铜板买来一块朱砂石,蹲在河边手动打磨,从烈日当空磨到夕阳西下,夜深人静时她伏在案上借着昏黄的烛光细细雕刻,被拒绝帮忙无数次的苗驰坐在旁边托腮陪她。
“好了,”大功告成之际,洛念安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兴奋展示,“这块朱砂吊坠如何?”
苗驰伸手接过,过程中他虽已看了无数遍,此时仍是细细看着,指腹抚过吊坠正面的山、水、花、草、帆船、艳阳,弯唇笑着:“很好,特别好。”
洛念安接过来,翻过面看着背后刻着的“云祉”二字,喃喃道:“他会喜欢吗?”
“他喜不喜欢我不知道,反正我喜欢。”苗驰笑了笑,又忽然站起身出门去了。
等他再回来时,洛念安仍旧在看着那枚吊坠。苗驰坐回原位,将手中的药瓶放在桌上,朝她伸出手。
洛念安愣了下,把手里的吊坠放在他手心。
苗驰却将其搁置在一旁,隔着袖子轻轻握住洛念安的手腕,一手打开瓶盖,将里面的药一点点,小心翼翼地蘸在她手上红肿还有起水泡的地方,那只纤细修长的手并不光滑,有几处长着厚茧,他的指腹不经意间一一抚过。
洛念安僵住身子,暖黄色的烛光映在垂着眸认真擦药的苗驰面上,他是皱着眉的,长又浓密的睫毛投了一块扇形阴影在眼下,她就这样看着,盯得出神,感受着手腕上透过衣物传过来的他身体的凉意。蓦地,对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眸。
洛念安仿佛做了坏事被抓包一般,心脏“咚”地猛跳了一下,慌忙移开视线,同时缩回手,胡乱道:“好凉,不是,好热啊,不是,我是说……”
听见对面传来的笑声,洛念安的理智瞬间回笼,一边苦恼自己方才到底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一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红肿的地方已经涂上了药,不小心划破的伤口也缠上了纱布,她轻轻笑了笑:“我都没发现。”
苗驰收好东西,望着她:“姐姐费心费力做出来的礼物,谁都会喜欢的。”
“真的吗?”
“嗯,真的。”
为庆贺洛霁禾生辰而来的神神仙仙许多,大多都是送了贺礼就走了,也有少部分和他关系好的留下来吃宴。
洛念安望着那堆成山的奇珍异宝出神,柳渊晃着扇子凑过来问她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她便拿出用帕子包着的吊坠给他看。
赫连昭原本在远处和其他上神寒暄着,不知道何时挪到他们身边的。
柳渊先是白了他一眼,才望向帕子里的东西:“朱砂吊坠?”
洛念安有些难为情,她本以为洛霁禾生辰是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个饭庆贺一下就可以了,没想到会是如此大的阵仗。这样一来,她的礼物真是寒碜的不能再寒碜了。她弱弱道:“我昨日做的。”
“你自己做出来的?”柳渊睁大眼睛。
赫连昭突然出声:“你瞎了?没看见她手上的伤吗?还用问?”
洛念安点头,默默地小心收起吊坠。
柳渊没理他,由衷称赞:“这么厉害!”
洛念安有些难为情:“我实在是送不起贵重的贺礼。”
柳渊却道:“念将军,你这贺礼情义比千金重啊。想当初一位姑娘送了我一块自己绣的手帕,手上都是伤,给我感动的哟,泪眼汪汪的。”
赫连昭在一旁干呕。
洛念安的眼睛顿时亮了:“真的吗?”
“真的。”柳渊点头,又贼兮兮地笑着,“下次我生辰的时候你也做一块送我吧念将军。”
赫连昭翻白眼,哼了一声:“你也配。”
“嘿?!”柳渊觉得有时候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转身对着赫连昭,开始发动攻击,“我说你跟别人聊好好的非要凑过来恶心我干吗?”
赫连昭“切”了他一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却又调头回来。洛念安一看,是洛霁禾来了。
“长姐。”洛霁禾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他今日穿着打扮格外贵气,有些晃眼,衣服色调整体偏红,喜气洋洋的,“你回来给我庆生的吗?”
洛念安点头,扬起笑:“生辰快乐。”
“谢谢长姐。”洛霁禾已经走到她面前来,一群神仙跟着他一起围了过来。
洛霁禾伸出手:“我的礼物呢?”
洛念安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愣了一下,才掏出那块手帕,在众人的注视下打开,朱砂吊坠露出来的那一刻,周围顿时响起泄气声。
洛霁禾盯着那块吊坠看了一会儿,伸手接过,又左看右看:“这是什么呀?”
“朱砂吊坠。是我自己做的,愿你永如艳阳当空,一路繁花似锦,一帆风顺。”
洛霁禾随手将吊坠递给跟在身后的仙侍:“谢谢长姐,只是我已经有许多吊坠了。”
洛念安一愣,众人的议论声再次响起,里面夹杂着笑声,她顿觉如芒在背尴尬不已。
愣神之际,洛君逸牵着念清漓现身。
众神仙纷纷行礼,洛念安也俯身行礼,只有洛霁禾一人照直朝他们走去:“父君,母后,你们送儿臣什么生辰礼啊?”
洛念安弯下的腰僵住,听着念清漓用自己从未听过的语气对他说着话。
等众人都直起身子,她才缓缓立起来,望向他们:“父君,母后。”
念清漓在看见洛念安那一瞬面上顿时笑意全无,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悦就算没有挂在脸上,也融进眼中。
洛念安一怔。
宴席前,她将洛念安唤至没人的角落,不悦道:“今日是你弟弟生辰,你怎地又穿的如此寒酸?成何体统!叫人看了作何感想?”
“……”洛念安嘴唇蠕动,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
她要说什么?她没钱,不仅没有还欠了一屁股债?可是她又不想将这窘态告知于面前之人。明明她们是血肉至亲。
又或许,面前之人早已知晓。
“真是没规矩!”念清漓扔下一句话,愤愤而去。
洛念安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一时酸苦辣咸搅作一团。
席上,洛念安坐在洛君逸手边的第一个位置,又被他因叶蓉之事训了一通。她早料到要挨说,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柳渊却凑过来安慰她:“念将军,别难过,待会带你去看莲灯。”
洛念安脱口反问:“什么莲灯?”
问完自己却是愣住了。
每逢上神生辰之时,他们在人间的大信徒总会在神庙中点起莲灯,再一路捧到河边放入河中,这莲灯便会顺着河水飘进银河,银河就是位于神界的那条。
这莲灯千金难求,大小不同价值也不同,每一盏上面都会写上信徒的心愿,久而久之,信徒也发现在莲灯上许的愿比平时灵验千百倍,故而这莲灯便更加难求。
只是这样的待遇只有上神有才对。
她幼时恰巧碰到上神生辰,就会跑去银河边看灯,一边看一边数,数来数去,发现还是自己父亲的莲灯最大最多。
柳渊道:“今日云祉殿下生辰,肯定会有莲灯啊。”
洛念安问:“他飞升成神了?”
柳渊摇头:“还没有,不过他和帝君帝后一齐供在紫微大帝神庙中。”
“……”洛念安夹菜的手一顿,缩回来,看着对面念清漓给洛霁禾布菜,有些出神。
她本来不难受的,被柳渊这么一安慰,倒是难受起来了。
洛念安原本要走,却被念清漓喊着一起去看灯。她和一众神仙望着波光凌凌的河面上缓缓飘来的莲灯,愣着神。
“今年云祉殿下有三百一十一盏灯呢,比去年多了许多。”
洛念安被这声音拉回来,望着从面前飘过又飘至远方的莲灯,露出了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羡慕神色。
“你要努力,快快飞升知道吗?”
“母后,儿臣还小呢。长姐不也六百岁才飞升。”
“她和你又不一样。”
洛念安转身欲走,却被念清漓喊住:“你要去哪?”
“儿臣……”
“整日不着家,成何体统?”
“……”
洛念安被迫留在神界,时隔五百年再次跨入珈洛殿,殿前的花花草草还是那样茂盛,只是有些过头了,连路都看不清。
殿中的玉案、屏风、床榻没有一处不落着厚厚的灰。看来欠款不还齐,这殿是不会有人打扫了。
洛念安随手擦拭了一下,和衣躺在有人界那半间小破屋大的床榻上,却如何都觉得别扭,相较之下,还没有那张小小的床舒服。
不知苗驰怎么样了,她没回去,会不会担心她。
她想着,渐渐进入梦乡,只是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
翌日一早,洛念安去给念清漓请了早安。她逮住机会又是一通训斥,洛念安自觉无趣,找借口跑了。
晌午,她到柳渊殿中蹭了顿饭。
午后,柳渊出任务去了,她在神界溜溜达达,转到寻真阁询问近来有无任务需要处理。得知任务都被各自的神殿领了去,便作罢,又出门开始胡乱转悠。
神界景色美甚,多年未见,倒还有些不习惯了。
洛念安盯着面前这颗参天仙树,心中却觉得没有自家门前那颗歪歪扭扭的白玉兰树好看,一时恍惚。
路上,她恰巧碰见白锦,白锦看见她莫名停了下来,微微颔首:“殿下。”
“仙君好。”洛念安满面笑容,“仙君这是去?”
“出任务。”白锦回。
洛念安点头:“那祝仙君一切顺利。”
白锦颔首:“也祝殿下生辰快乐。”
洛念安猛地愣住,直到白锦离开许久才回神,她回眸对着虚无微微一笑,轻声道:“谢谢。”
柳渊回来后,又喊洛念安去吃晚饭。
天色渐暗,席间,柳渊忽然道:“阵中说银河上有莲灯。”
洛念安愣了下:“哪个阵?”
“神界的读神阵啊,你没收到消息吗?”
洛念安这才想起那个被她开了静音的读神阵,她尴尬笑笑:“我屏蔽了。”
柳渊站起身:“我们也去看看吧,看看是谁的莲灯。”
洛念安点头,跟着起身。
他们到时,河岸边已经聚了许多神仙。
莲灯闪着金光出现在银河尽头,缓缓地,朝着这边漂来,一眼竟望不到边。
“今日不是重九节吗?是谁的生辰?”
“不知道,没听说是谁的。”
洛念安也好奇哪位上神的生辰与她同一天,便问柳渊:“今日是谁的生辰?”
柳渊晃着扇子:“我也不知。等那莲灯漂过来看看就知道了,上面会写名号的。”
于是众神翘首以待,注视着那金光缓缓而至。为首的莲灯巨大无比,精美绝伦,每一片花瓣都闪烁着金光,绚丽夺目。
在一众惊叹声中,柳渊道:“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大的莲灯,我都能躺在上面睡觉了。”
赫连昭突然从他背后出声:“真是没见识。”
柳渊呛他:“你见过?”
赫连昭道:“没见过。”
“……真是有病。”柳渊白了他一眼,继续回过头看着河面上星星点点连成一片,绵延不绝的莲灯。
“这么多灯啊?!”
不知是谁叹了一句。
最前面的上仙已经能看见那盏巨灯上的字,一般这样的莲灯上都会写着神的名号,还有心愿。那上仙探过身去看了一眼,先是一愣,随即皱眉。
“是谁的莲灯?”
“就是,快说啊。”
“愣着做什么,诸位都好奇呢。”
那上仙直起身子,转过身,似乎还是有些不可置信,须臾,他才对着众神道:“上面写着……珈洛公主。”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连洛念安也沉默下来,她愣了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拨开人群往前挤:“不好意思各位,借过一下,借过一下。”
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她探着身子看向灯心处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珈洛公主,生辰快乐。
洛念安愣了神。
柳渊也挤到了前面,他以扇子拍了拍洛念安的肩膀,目露震惊:“今日是你生辰?你怎么一声都不吭啊?这……这是你的信徒放的灯?这么多?!你何时有如此庞大数目的信徒了?”
洛念安直起身,眼中映出成片的金光。那光芒笼着河面,汇聚成一条莲灯河,络绎不绝地朝她涌来。
锦和不知是从哪挤来的,他带着卷轴,展开边给洛念安看边道:“殿下生辰快乐。这银河上的莲灯一共九千九百九十九盏,折合功德八千八百八十八万,恭喜殿下,账可以还清了。另外,这九千盏莲灯上没有许愿,每一盏都是祝殿下生辰快乐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九千九百九十九盏?!!”
“这么多?!帝君最多也就三千盏吧!”
“千金一盏,一个愿望都不许吗?”
“……”
洛念安盯着闪烁着金光的河面,愣着神。河面平静无波,她心中却正掀起惊涛骇浪。
半晌,她突然转身,众人自觉为她让开一条小道,她便冲出人群,跑出天门,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落地在自家小院中,屋里亮着昏黄的灯光。
洛念安心下一颤,奔上前去,伸手推开了那道破门。
苗驰正坐在灶台边的方桌旁,面含笑意看着推门而入的洛念安,仿佛一早就知道她会出现。他站起身:“姐姐,你回来了。”
洛念安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烧鸡、小炒肉、排骨汤,再次望向苗驰,笑了笑:“一个人吃这么丰盛?”
“没有,在等姐姐一起。”
洛念安反手关了门:“你怎知我要回来?”
“猜的。”苗驰摆着碗筷,抬头望向洛念安,“说明我与姐姐,心有灵犀。”
洛念安坐在桌边,垂着眸,无声笑着。
席间,苗驰推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入了洛念安眼帘,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听他道:“送姐姐一个礼物。”
洛念安扬眉,放下手中的筷子,双手捧起那木盒,打开,见到木盒中间卡着一枚金凤指环,这指环工艺精美,上面镶嵌着的珠宝玉石一看就价值不菲。她不假思索地将那枚指环戴在自己的左手中指上,举起手,借着烛光细细看去。
只是这指环越看却越觉得眼熟,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苗驰神情一滞,随即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大小竟这样合适。
洛念安兴奋道:“谢谢,我很喜欢。不过它看起来不便宜呢。”
苗驰笑了笑,漫不经心道:“不值钱,我自己做的。”
“你做的吗?”洛念安眼睛更亮了,“那确实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了。谢谢你,我很喜欢。”
她又说了一次,接着道:“我会好好珍惜的。”
洛念安现在的心情非常之好,连带着这间小屋的情绪似乎都高涨了不少。
她一反常态地絮絮叨叨起来,跟苗驰讲昨日洛霁禾生辰的盛况,讲神界的景色特别好要带他去看,又讲有一颗真正的参天大树,只是她觉得还没有他们院中的那颗歪七扭八的白玉兰树好。
她讲了许多,唯独没有讲今晚那独属于她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盏莲花灯。
“姐姐羡慕他吗?”苗驰突然问。
“谁?”洛念安一愣,问完才反应过来,她轻轻笑了笑,“本来是有一些的,不过现在不了。”
苗驰跟着她笑,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盛了一碗排骨汤放在她面前,轻声叮嘱:“凉了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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