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花郎君通阴阳

作者:古苔红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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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蕙兰


      戏台上,钟蕙仍然像往常一样,沉浸地唱着钟派前辈谱写的经典曲目。
      经典之所以称之为经典,是因为经过时光的洗礼后,仍然能得到普罗大众的喜欢。

      迟奉澜和涔厘就像昨天刚来时那般,安安静静地坐在观戏的长椅上,欣赏舍州旧戏的魅力。
      一曲毕,钟蕙谢幕,走下台来。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怎么回来了,从村长办公室里得到什么有效信息了吗?”
      迟奉澜笑笑说:“当然,不过在将线索分享给你之前,希望你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钟蕙:“你说。”

      “寒暑之水,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你身上的?”
      迟奉澜一向直接。
      钟蕙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怔愣片刻后答道:“我不是说了吗?小时候某次放学,我和栗棠误入后山蕙兰野地,不小心跌入水中,意外得到了寒暑之水。”

      不置可否,迟奉澜悠闲地坐着,甚至有心情翘了个二郎腿,看起来非常惬意。
      “你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钟蕙似乎被沉默击溃了内心防线。

      迟奉澜眨眨眼:“寒暑之水有最纯粹的属性气息,对懂行的人来说,非常珍贵难得。它莫名其妙出现在篙湖村,总得有个理由。钟蕙,这么多年过去了,如果你真的对风水逆转一无所知,又怎么会隐藏寒暑之水现世的真正时机?还是说,你想隐瞒那天晚上的真相?”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仿佛正在透过厚重的油彩妆容,审判钟蕙潜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
      见他不答,迟奉澜又说:“我这个人,生意做多了,最计较的就是公平。一方坦诚,一方隐瞒,可做不成好买卖。”

      突然,钟蕙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挑衅般的笑容:“我就是欺骗了你又怎样,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不想做成和你的交易。你可以把我说的话当成一种考验,只有得到了我的认可,才有跟我坐在谈判桌上交流的资格。”
      “所以,你的确知道事情的真相。”迟奉澜这句话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包括篙湖村闹鬼的始末,包括钟栗棠的行踪,甚至包括九年前钟家血案背后的一切前因后果。

      钟蕙指着沉默地坐在迟奉澜身旁的涔厘,语气冷淡:“对啊,突然上门有求于我的人是你们,但不是每个人都配跟我说话的。表面上装得一副通阴阳的高深模样,可如果你们连这些都看不破,趁早滚。”
      他变脸变得很快,像是被戳穿了伪装暴露出本性。

      迟奉澜心中了然。
      寒暑之水入体,自然会影响人的心性。钟蕙这副阴森冰冷的表情,肯定跟寒水的至阴之气脱不了关系。

      “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要陪我们浪费时间?”
      钟蕙不答。

      迟奉澜又说:“你想看我和涔厘的诚意,可以,想测试我们的能力,也无可厚非,但坦诚之外,利益为先。把一切都摊开说明后,我的条件也会变一变。”
      他就这么坐着,抬头看向钟蕙。
      涔厘一言不发,同样将目光锁定在钟蕙身上,极具压迫感。

      “那你摊开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就查了一天时间,你能查出些什么。”管理好略有些破防的表情,钟蕙又恢复了沉静的模样。

      迟奉澜:“其实事情的关键很简单,就是九年前钟家血案发生的当晚。如果我没猜错,钟蕙,你应该在场吧?”
      闻言,钟蕙一滞。

      “你说你在学校,可那天是清明节,拜祭先祖的节日,你真的会缺席吗,你们钟家人不是最看重这些?”迟奉澜状若随意地问道。
      钟蕙不说话,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说不清表情是害怕还是期待。

      迟奉澜继续说:“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想通,你弟弟在九年前甚至还没有成年,他究竟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众人眼前的。现在想想,除了有人帮他逃跑以外,还有第二个可能。”

      倏然站起来,迟奉澜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死,了。”

      钟蕙眼神一凝:“你在说笑吗,明明是他杀了我父母和文老板,怎么还会死?”
      迟奉澜摇头:“不对,你说错了。你父母的确是死了,但文老板的尸体却不见了,尸体不见,怎么能确定他真的死了?”
      钟蕙:“可他流了那么多血,难道还能有活路?”
      迟奉澜:“流血而已,据我了解,有些会使符箓的高人随手就能画出一道止血符,只要血还没流干,就能被救回来。巧的是,文老板身旁正好有一个神秘的道士。”

      钟蕙仍然嘴硬:“你说的这些只是猜测而已,并无证据。当然,你也可以把你的想法全部说明,我也想听听能有多荒诞。”

      迟奉澜步步逼近:“反了,杀人者成被害,真正死去的人却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这就是你弟弟的遭遇。我猜清明节那天你难得回了家,但文老板的突然上门却打破了这份团圆。因为某些矛盾他伤害了你的父母,而你弟弟和你一起逃往后山。巧就巧在,正是在这天,寒暑之水经风水逆转而被吸引出现在篙湖村,并且真正承载到了你和你弟弟身上。”

      见他似乎陷入回忆的痛苦中,迟奉澜终究还是把语气放缓了些。
      “或许是你弟弟想要返回钟家查看你父母的情况,所以被文老板的人发现了。为了逃脱杀人罪责,文老板身边的道士想出了这个缺德的办法。他让所有人觉得文老板死了,你弟弟逃了。顺理成章地,你弟弟就成了唯一的嫌疑人。”
      更可笑的是,没有人怀疑。毕竟,钟栗棠是个内向孤僻的少年,做出这般罔顾人性的事是非常骇人听闻——但合理的。

      钟蕙忽然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肩膀陡然一松。
      短暂的安静之后,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这可搞得迟奉澜和涔厘有些不知所措。

      他沙哑的哭声时断时续,配合骤起的微风,带着幽怨与痛苦传向远处。
      迟奉澜想,他可能明白为什么夜半子时的篙湖村里常常会有鬼哭声了,哭的哪里是鬼魂?而是因为太过压抑,度不过难熬的黑夜,所以情绪失控的钟蕙。

      并没有什么安慰人的经验,迟奉澜愣在原地保持沉默,涔厘亦是。
      在他的观念中,如果遇到什么难熬的事情,就死熬,要不就熬到死,时间会给出一切的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

      好不容易哭够了,钟蕙终于缓缓抬起了头,双眼微肿,布满血丝,样子十分可怜。
      他抽抽搭搭地说:“其实当初我父母对戏台改向的事情是反对的,但文老板和抚元道士说,钟家败落会因为戏台改向而变好。我父母为了钟派舍州戏的复兴已经陷入了魔怔的境界,这才答应。没想到,戏台改完没多久,文老板就让我父母随那些村民一起搬离。这儿是我们的根,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唱戏,怎么能离开?所以,他们和文老板不欢而散。”

      迟奉澜和涔厘静静听着。
      深呼吸一口,钟蕙接着说:“那天晚上,他又来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我,还把我认成女孩子,引诱我喝了一种能使人晕眩无力的符水,然后偷偷溜进我的房间对我动手动脚。栗棠撞破了此事,叫来我父母与他理论,没想到反被他和几个藏在暗中的保镖用刀挟制住。挣扎间,我父亲被误伤,鲜血流了遍地,他用最后的力气给了文老板一击。趁此机会,母亲让栗棠赶紧带着我逃,他就背着我去了后山,也就是这时,遇到了寒暑之水。”

      迟奉澜眉头微皱:“寒暑之水选择你作为寒水载体,你弟弟作为暑水载体,应该是不会出错的,为什么你身体里还会有一缕阳气的出现,你们发生了什么?”

      钟蕙低下头。
      那时候他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模模糊糊感觉栗棠要离开。
      他想要栗棠活着,所以拼了命地伸出手挽留他的气息。
      就在此刻,寒暑之水因执念入体。一瞬间,他就知晓了有关寒暑之水的一切来源。

      “怪我,是我太没用了。”这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
      跳过迟奉澜的问题,钟蕙又说:“栗棠救完我,就想回去救我的父母。他本来准备喊人的,没想到在返回村子的路上被追来的文老板手下发现,灭了口。”
      语气故作轻松,但其中隐含的悲伤连涔厘都听得出来。

      迟奉澜话锋一转:“那村长呢,他在这件事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钟蕙答道:“最开始,他觉得文老板和抚元道士是为了村子的发展而来,所以一直在大力促成相关的改变。后来他对抚元道士提议更改村子布局的事情有所怀疑,便格外关注他们的动向,因此才会在第二天来到我家查看。”

      就这么简单?

      不过人已经死了,纵使有再多的疑惑也没办法去论证。
      想到这儿,迟奉澜叹了口气。

      顿了顿,钟蕙说:“我弟弟杀人潜逃的说法已经定了下来,无力回天。所有证据都被文老板和抚元道士清理得一干二净,他的家族又极具势力,我想伸冤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迟奉澜皱了皱眉:“那你是怎么逃过文老板的后续报复的?”

      钟蕙苦笑着答:“逃不过。最开始他们想杀我灭口,只是忌惮警察还在。后来警察撤走,而我又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样子,他们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没必要再招来警察,毕竟已经没有第二个栗棠能帮他们顶罪,所以才留了我一命。可直到现在,村子里还有他们派来监视着我的人。”

      应该就是先前莫名其妙出来跟涔厘打了一架的口罩男。
      迟奉澜看向涔厘:“看来他已经回去报信了。”
      涔厘:“说不定马上有人来灭口。”

      大难当前,急也没用。

      钟蕙却不关心这些,他只想知道一点:“你究竟是怎么发现栗棠已经死了的?”

      迟奉澜抬眼一笑:“因为,我见过他啊。”

      ……

      其实在村委会的墙上看到那张纪念戏台改向的照片时,他的重点并不是站在第一排的抚元道士。
      而是后面第二排与钟家夫妻站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
      传说中的钟家小儿子钟栗棠。

      他怯生生地望着镜头,虽然面容还有些稚嫩,但也不难看出是个相貌端庄眉目清秀的帅哥。

      迟奉澜与涔厘初见的那天晚上,曾有一位客人冒雨敲门,想要买一把油纸伞。他十五六岁,生机断绝,一看就是肉身死了之后逗留在人间的魂魄。
      那张惨白的脸,与照片上的钟栗棠,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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