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不日记

　　雷雨惊梦，床上的季时在巨响中睁眼。仲春，雨水偏爱莅临的季节，南方更是阴雨延绵，五天里有三天是在雨点打下的白噪音中度过的，本地人早该习惯这种阴雨天。季时浑身上下被被子闷得濡湿，在床上躺了几秒摸索着下床开窗透个气。

　　浓稠的黑夜里不见月亮，只有不远处几点路灯兢兢业业亮着。凌晨的雨夜寂静得像被按了暂停键，世界被潮湿浸染，昏昏沉沉坠入了一个漆黑的匣子。

　　迎面的冷气将残存的惺忪睡意浇得荡然无存，嘈杂的雨声挤进耳朵，对于一个刚刚惊醒的人十分冒犯。季时抓了抓头发，下意识往门缝撇了眼——没有光亮，他还没有回来。

　　思念似乎不肯停歇在柔软的温床，偏要半夜跑到人脑中作祟。鬼使神差的，季时凝望着窗外夜幕出神，直到冷风将人吹透留下刺骨的寒意，他恍然回过神来，低哂一声慢吞吞转过身子要往床上走。

　　雨幕中已然有稀松响动，而后是雨滴砸在雨伞上的声音，正准备偷摸开溜，有人在楼下从背后唤住他。“季时？”

　　季时莫名紧绷了身体，转过身却没应声，就这么向下望去。那人不知怎么也没有动作，保持着微微抬伞的姿势。他们此刻静止在这里，在雨点砸落的白噪音中对望，看着对方隔着簌簌雨水变得模糊的身影陷入无端沉默，仿佛正共享着一份湿闷情潮。

　　漫长的停顿后，他抬了抬伞示意，走到屋檐下收了伞。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玄关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来人踩着拖鞋在地板上留下轻微的响动，停在季时房间门口，门外恰到好处的响起了几声敲响。

　　季时这才从怔愣中夺回身体主动权似的，说了句稍等抬手按下了台灯的开关，转动旋钮，亮度调到最低，乍现的光对于季时来说还是有些晃眼。不由自主蹙了下眉，手指搭在把手上轻轻下压拉开门。

　　房门缓缓敞开，他刚刚惊醒时下意识想见的人，现在就裹着还未驱散的潮雨气息站在他的面前，暖黄色的灯光从床头打下来，卧室的地板添上了另一抹人影。

　　还没等季时想好要说什么，面前人便率先开了口。“抱歉，刚刚有事耽误了，晚了点。”依旧是那样温和的语调，听得人犯困。

　　“勉强可以接受吧。”季时耸肩。

　　看到季时微微眯气的眼睛，“你呢，睡一半醒了？”他声音很轻，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模糊而暧昧，尾音像是融在光晕里，又带着不自觉的亲昵。季时感觉自己被什么及其柔软的东西不紧不慢地戳了下心脏。

　　鬼使神差的，怪雨声太大怪灯光太暗，怪这种氛围太容易让人说话不过脑子，季时张口就道：“在等你。”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连忙找补，“被雨吵的，发现你还没回来就打算等等，刚才你再不回我可就要给你打电话夺命连环call了。”末尾的冷幽默似乎想揭过直白的三个字。

　　他听到那人低低的笑起来，喉间带起的震动穿进他耳朵里。

　　“嗯，现在人等到了。快睡吧，晚安。”台灯被轻扣关上，拖鞋趿拉在地的声音渐渐远了。

　　季时偷瞄了一眼门缝里晃动的光线，跨上床钻进被子里，一把拽起被子蒙住了头。

　　如果我们今夜还能相见，请不要在梦里拦住我了。

　　窗外，雨还在下，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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