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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八卦不值钱
长安的早市,自醉仙楼傀儡袭击事件后,便失了往日的热闹。
天刚蒙蒙亮,青石板路上只稀稀拉拉站着几个摊贩,挑着菜筐的老农缩着脖子,卖胡饼的摊主也没了吆喝的劲头,只低头用布擦着案板,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醉仙楼那无脸怪物,夜里又在西市晃悠了!”
“可不是嘛!我邻居家的小子,昨晚去买酒,亲眼见着个青灰色的影子,没鼻子没眼的,吓得他连酒壶都扔了!”
“这长安是待不下去了!我家婆娘已经收拾行李了,明日就回乡下避难!”
议论声里满是恐慌,有人背着包袱匆匆走过,连摊位都顾不上收;还有人围在城门口的告示牌前,看着京兆府贴出的“安抚告示”,脸上却没半点安心——毕竟失踪的女子还没找到,无脸傀儡也没被抓住,谁都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两队穿着黑色劲装的镖师簇拥着几辆马车,缓缓穿过早市。为首的镖师勒住马,高声喊道:“欧阳太傅体恤百姓,特派镖局护送出城避难的乡亲!凡今日要离城的,都可免费乘马车,还送三天的干粮!”
人群瞬间炸了锅!原本愁眉苦脸的百姓立刻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真的免费?”“能送我们到渭南吗?”镖师笑着点头,指挥着手下打开马车门,欧阳询派来的管家还站在马车上,手里捧着一筐馒头,挨个分给百姓:“太傅说了,长安定会平安,乡亲们暂避几日,等案子破了,再回来便是。”
百姓们感激涕零,纷纷夸赞欧阳询仁义,没人注意到镖师们眼底的冷光——那些马车厢壁,都贴着淡淡的符纸,像是在运输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而东市的流金楼,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门口排起了长队,全是来当东西的百姓——有人捧着祖传的银镯,有人扛着家里的木柜,还有人抱着孩子的长命锁,只求换些银子好出城避难。
“姑娘,这对银镯能当多少?”一个妇人红着眼眶,把镯子递到琉璃面前。
琉璃接过镯子,快速估了价:“二十两,您要是赎,月息三成。”
妇人连忙点头:“当!当!能换钱就行!”
内堂的梨木门被轻轻推开,林亦果刚送走一波当东西的百姓,就听到屋里传来游云间老板爽朗的笑声。
她探头进去,只见老板正趴在案上,手指点着账本上的数字,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算盘珠子在她手边散落,显然是乐坏了。
“果果,你可算来了!”老板抬头见是她,连忙招手让她进来,把账本推到她面前,“你瞧瞧,这才三天,咱们当东西的流水就比上个月翻了一倍!”
“还不是发的国难财。”林亦果腹诽。
“还不是老板有远见,当初让我改经营典当铺。”林亦果及时为笑得口干的老板递上一杯热茶。
老板见她识趣,神秘地朝她招招手,示意她靠前,低声道:“你以为旅店、典当行这挣得几个钱够我在僵尸界扎稳脚跟?”
林亦果瞪大眼睛,其实她也一直好奇,即便是老板有手段让其他竞争者知难而退,自己一家独大,四大家族的人难道就真的不会对这块油田下手?
后来从一些细节和只言片语,林亦果猜测,这得多仰仗背后这位房东公子。四大家族的人之所以不插手僵尸界与人界交界的生意,一是彼此互相忌惮,会恶意竞争破坏市场,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有房东公子这个有威信的人物作中间人,从而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僵尸在人间暴露的风险也小了很多。
这样想来,租金只怕是笔天文数字。怪不得老板整日为租金发愁。
“老板还有别的门路?”
“自然,值钱的可不止这些暗货。这其中买卖的消息才是赚钱的大头。”老板有点骄傲地扬起脸,将手中账本移到林亦果面前
林亦果凑过去看账本,只见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丁级消息:人界避难路线——五块玉”;“丙级消息:僵尸界黑市临时交易点——二十块玉”,还有几笔乙级消息的记录。
她心里暗暗惊讶,原来流金楼还有这样的隐藏业务,之前老板从不跟她提,只让她管普通典当和暗货交易。
“老板,这些消息买卖,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过?”林亦果忍不住问。
老板收起笑容,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木牌,上面刻着“流金楼消息使”的字样,递给她:“之前是觉得你经验不够,怕你惹麻烦。但长安的铺子迟早要承接这部分生意的,早点让你上手也好。”
她顿了顿,指着账本上的等级标注,耐心解释:“咱们这消息业务分四级,丁级最基础,都是些常识,比如‘人界当铺规矩’‘僵尸界四大家族名号’,谁都能买,你现在就负责对接丁级客人,记着别多嘴。”
林亦果接过木牌,指尖触到冰凉的木头,心里竟有些紧张:“那丙级和乙级呢?”
“丙级是定制方案,比如帮人类客人做‘僵尸界通行伪装’,帮僵尸客人弄‘人界身份文书’,得按客人要求来,你暂时还没接触过;乙级就涉及机密了,都是些未公开的消息,这些得我亲自对接,不过偶尔我忙不过来,你可以帮我登记客人信息,但绝对不能问消息内容。”
老板说着,突然压低声音,眼神变得严肃:“至于甲级消息,你暂时别碰。甲级消息要直接汇报给房东,但凡遇到统统先交给我”
“房东?”林亦果心里一动,“就是那个收租的黑衣人?”
老板点点头,又立刻警告:“别打听房东的身份!你只要记住,甲级消息交易前,必须先通报房东,得到他的同意才能做,不然咱们流金楼都得遭殃。”
正说着,一只白色猫咪跳到到窗台,老板拆开它毛茸茸肚皮上绑着的锦囊。
“有个客人来买丁级消息,问人界怎么避开京兆府的巡逻队。正好,”老板推了推林亦果,“你去对接,就按丁级消息的话术来。”
林亦果赶鸭子上架一般跟着阿福走到外间的小隔间——这里是专门对接消息客户的地方,隔间里摆着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一个铜制的传音筒,客户坐在里面,外面的人看不到模样,只能通过传音筒交流。
“客官,您要的丁级消息人界避巡逻队方法,售价三块墨玉,消息内容是:京兆府巡逻队每半个时辰换一次班,换班间隙有一炷香的空当,避开主街走小巷,遇到巡逻队就躲进茶馆或当铺,他们不会搜店。”林亦果按照老板教的话术,清晰地报出消息。
隔间里沉默了片刻,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付款。”
接着,一个装着墨玉的小袋子从隔间的缝隙里递出来。
林亦果接过袋子,确认阴玉数量没错,又对着传音筒说:“您可以离开了。”
伙夫打扮的汉子是在午后进店的。
他穿着件打满补丁的灰布短打,裤脚沾着泥点,手上还残留着面粉,一进门就四处张望,眼神里满是局促,直到琉璃问了三遍“客官要当东西还是寻消息”,他才凑到柜台前,声音压得极低:“我……我有消息要卖,能换钱不?”
琉璃见他这模样,连忙引他往内堂走——流金楼收消息有专门的隔间,比对接卖消息的隔间更隐蔽,墙面还贴了隔音的特制蚕丝布,防止谈话被偷听。
“客官请坐。”琉璃倒了杯茶递过去,“您有什么消息要卖?先说说细节,我们得确认真假,才能定价。”
汉子双手捧着茶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半晌才开口:“我……我是城西王记包子铺的伙夫,昨儿半夜去狗尾坡砍柴,撞见了无脸怪物!”
“狗尾坡?”林亦果隔着屏风与其对话,“你具体什么时候见的?怪物长什么样?”
“就是丑时左右,”汉子咽了口唾沫,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那怪物青灰色的皮肤,没鼻子没眼,就跟醉仙楼传的一模一样!它蹲在坡上的老槐树下,好像在啃什么东西,我吓得不敢出声,躲在石头后面看了一会儿,它突然往坡下的山洞走了,我才敢跑回来!”
林亦果又追问:“你看清山洞的位置了吗?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山洞就在老槐树下,被藤蔓挡着,不细看找不到!”汉子连忙点头,“没看到其他人,就那一个怪物,身上还沾着血呢!”
“我们流金楼收消息,最忌弄虚作假,光凭你一面之词,难以确认这消息真伪。可有确凿证据?”
汉子连忙拍着胸脯:“我要是撒谎,天打五雷轰!我还在老槐树下捡了块东西,你们看!”
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来是块沾着淡青色汁液的碎布——正是无脸傀儡身上会有的汁液。
琉璃接过碎布,递给屏风后的林亦果。林亦果用指尖捻了捻,又凑近闻了闻,脸色渐渐严肃:“这消息是真的,按乙级消息给他算钱吧。问他要玉还是银子。”
琉璃会意,“客官,您的消息可卖十块玉或五十两银子,您对这个价格是否接受,要玉还是银子?”
汉子眼睛一亮,显然这估价超出他心理预期。他连忙说:“要银子!要银子!”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五十两,能换这么多钱,足够他带着家人出城避难了。
等汉子拿着银子欢天喜地地离开,老板兴奋地对林亦果说:“这消息值钱,狗尾坡离之前失踪女子的家不远,说不定那山洞就是傀儡的藏身处。把这消息一角挂出去,不知又要多多少单生意!”
林亦果点点头,心里也对城西出现的无脸怪物好奇。还得想办法让柳知行带她去查。
第二日卯时,林亦果穿着男装,准时到京兆府上衙。
刚踏进衙署,就见何渝趴在案上打盹,柳知行则坐在窗边翻卷宗,阳光洒在他身上,倒少了几分平日的纨绔,多了几分认真。
“柳少尹,早啊。”林亦果走过去,故意把手里的茶水往他桌边递了递,“刚进门时,碰到城西李村失踪女子的娘,她拉着我说,好像知道女儿在哪了。”
柳知行抬头看她一眼,又继续看卷宗:“哦?她知道在哪?”
“说是听村里的老人说,她女儿失踪前,常去狗尾坡采野菜,”
林亦果故意放慢语速,装作回忆的模样,“老太太还说,昨儿半夜听到坡上有动静,像是女子的哭声,想请咱们去搜搜,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何渝被吵醒,揉着眼睛凑过来:“狗尾坡?那地方荒得很,除了砍柴的,没人去啊!会不会是老太太想女儿想糊涂了?”
“说不定不是糊涂呢,”林亦果反驳,“之前几个失踪女子,失踪地点都离城西不远,狗尾坡又偏,正好藏人。咱们去搜搜,就算没找到,也能让老太太安心,要是找到了,不就是大线索吗?”
柳知行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光凭一个老妪一句话就出动,我们京兆府是不是太好使唤了?”
这个柳知行还真不好糊弄!
“柳少尹——”林亦果拖长了气,“不是在下听风就是雨。听府尹常说什么‘我们京兆府又被大理寺比下去了’这类的话。您说说,哪个热血男儿受得了!所以但凡有一点线索,都想连根挖起!”
“对!不能让别人看扁我们京兆府!”何渝首先响应,颇为赞赏地拍拍林亦果的肩膀。
“麟兄弟,没想到你骨子里和我一样热血!不愧是咱老何家的!”说罢捏捏林亦果肩膀,皱皱眉,“就是你这身量······还得再练练!单薄得跟张纸似的!”
柳知行上前拨开何渝的爪子,“你很闲是吧?那就你去。”
“啊?我去啊?”何渝又一脸不情愿,“那地方蚊子多,还全是草,多费劲啊!”
“不想去也行,”柳知行挑眉,“那你就留在衙署,把这堆卷宗整理完,顺便给戴宁元送过去。”
何渝一听要跟戴宁元打交道,立刻跳起来:“去!我去!狗尾坡算什么,我还能捉两只兔子回来加餐!”
林亦果看着何渝忙忙叨叨地去叫人,心里松了口气——还好没被发现。
她抬头看向柳知行,见他正盯着自己,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何麟兄弟,昨晚挖煤去了么?”
“什么?”林亦果不明就里。
柳知行努努嘴,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脖颈处,示意林亦果注意同样的位置。
林亦果按他指示用袖子擦擦,擦出一片黑灰。
该死,早上太匆忙,竟把眉粉当暗沉肤色的粉打了。
林亦果只好把领子立起来些遮住大半脖子,讪笑岔开话题:“柳少尹,我可否同何渝兄一同去?”
柳知行目光重回卷宗,“自然,你是知情者。我也会带着黑锁队去。”
“你们都去?那太好了,查完咱们几个还能一起到城西张记酱肘子那吃一顿!吃完再去泡个汤浴如何?”
“不好!”林亦果和柳知行异口同声。
何渝一脸受伤的表情。
“呃,我是说,查完肯定还有很多线索要整理出来。等案子完全了结,再庆祝不迟······”
柳知行则懒得跟何渝多废话:“要去你自己去。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骑着马,朝着狗尾坡的方向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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