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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瑜
二人站在大宅门前,才发现这宅子似乎已经荒废许久了。门前结满了枯黄的野草。原本熠熠生辉的红木也陈旧了不少,鲜亮的地方都已经褪去了。
丰年看着眼前的大宅,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家——那座陈旧的寺庙。
“也不知师父怎样了,他身体还好吗?”她心里默默想着,不免有些担忧。
“想什么呢?”瑞雪出言打断了她的念想。
“哦。我在想,我们是直接推门进去,还是要先叩门问候。”丰年踮脚试图越过围墙看看宅院内的样子,她眉头紧皱,装作在很严肃思索的样子。
“先叩门试试吧。”
瑞雪三步上前握住门环,正准备叩门时,她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悲伤与绝望。这种感受几乎是有人强硬地注入了她的头脑与心脏,她仿佛被人推下了悬崖,连站稳都有些困难。
丰年见势不对劲,连忙上前扶着她。
“瑞雪,你,你怎么了?”丰年有些诧异,因为她看见了对她来说十分诡异的一幕——瑞雪的眼中饱含热泪,甚至已经顺着脸颊流向了脖颈。
丰年有些慌张,她下意识伸手替瑞雪抹去了眼泪——这感觉太诡异了——眼角的泪犹如刺骨的冰。丰年将那滴泪紧握在手心,试图让它不再如此寒冷。
“没事,这不是我的泪。”瑞雪镇定了不少。
“什么?”丰年依旧没听懂。
“我方才握住这门环,忽然感到极度悲伤,还有绝望。如同,如同被至亲之人推下了悬崖。但这不是我的感情。”她抬头看向破旧的宅门,“或许,是这宅中之人的感情。”
“你是说,你仅是触碰到与其相关之物,便能与她共情?这太可怕了吧。”丰年满心惊讶。
“可怕?这对我们破除其执念,反而是好事一桩。有什么可怕的?”瑞雪不明白丰年的话。
“可你要承受她之感受呀!平白无故遭受如此绝望。这与你心疼怜惜她有本质区别。承受太多痛苦——还是与你不相干的痛苦——这难道不可怕吗?”丰年急切地回道。
“不必思量太多!你不想找你阿哥了?”瑞雪看起来有些生气。
“你...”丰年想要说出的话又被自己的思量堵了回去,“不是,救阿哥要紧。”她看起来也有些生气。
瑞雪没再应她的话,而是叩了叩门环。
“砰,砰,砰!砰,砰,砰!”
“请问有人吗?”
“麻烦了,我们行路至此,想讨口水喝。”
瑞雪一连敲了好几次,宅内依旧没传出任何动静。
“现在又如何?”丰年又皱起了眉头,这次她是真的在严肃思索,“要不,我们翻墙进去?”
二人抬头望向围墙最高处,这家人并未做任何防盗的修饰,围墙上只有些杂草,大多都是光秃秃的。
“你在门外等着,我先进去。”还未等丰年答应,瑞雪便轻快一跳,翻过了围墙。
她身手着实轻巧,丰年连她落地的声音都不曾听见。
“瑞雪!瑞雪!”片刻之后,瑞雪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丰年只好压着声音唤了几次她的名字。
咯吱一声,宅门从里面被打开了。瑞雪那头银白长发映入眼帘,丰年这才安下心来。
瑞雪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悄悄进来。
她将丰年拉在身旁耳语:“这宅子我大致看了看,像是没人的样子。但毕竟这是‘降生’之中,是恶鬼的执念,或许有什么蹊跷,我们还是小心为上。沿着围墙再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些什么。”说罢,她的手指贴了贴丰年的嘴,示意她不要讲话。
丰年愣在原地,倒是没开口,只是眼睛睁得老大。
“怎么了?”瑞雪偏头看着她,轻声询问到。
丰年反应过来,将头摇地像拨浪鼓一样,示意自己无事。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恐怕自己如今的脸蛋,比火星子还烫了。
瑞雪在前方打头阵,二人沿着围墙静悄悄地观察着宅内的情况。
宅子内比外面荒废的还要严重。但通过宅子的摆设能看出,它巅峰之时,定是无比辉煌。
可如今物是人非,连涛声也不再依旧了。
二人在外沿绕了一大圈,也没见任何人影。
“这下看来,我们只能深入虎穴了。”丰年用气音说道。
“是啊,不然怎么能得虎子呢。”瑞雪也压低了声音,笑着回应她。
二人正说笑着,只听宅院中心又传来了琴音,可怀中的银铃却安静无比。瑞雪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的念头:这该死的银蝶,不会已经离开这颗“降生”了吧。
“惊云震雷哭哭啼,忧心痛身兮伤我情。”
“七星护佑我儿心,红绒线絭兮献我意。”
悠悠琴音回荡不歇,瑞雪又流下了寒彻人心的泪水。
丰年将那眼泪看在眼里,她下意识地紧握手心,脑中又重现了那透骨的寒冷。但她依旧沉默,没再开口说些什么。
“琴音是从宅院中心传来的,我们往里去寻。” 瑞雪面无表情地抹去眼泪,正准备朝里走时,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便拉住丰年的手,“等等,我有些不好的预感。”
“什么?”丰年不明白瑞雪的意思。
“第一次琴音传来时,我手中的银铃似痴了一般随之响动;而方才琴音再次传来时,银铃无声无息。我担心,担心那蠢物又逃走了。这次,会是功亏一篑。”瑞雪的脸色有些难看。
丰年心中一惊,但立马平息下来。
“我明白,”她忽然释怀地笑着,“我早已清楚寻它难如登天,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
瑞雪点点头:“那就好,我担心你又开始妄自菲薄。”
丰年有些脸红,便轻轻咳嗽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随后二人相伴朝琴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宅院中心,丰年便越觉察着宅子的不寻常之处。她曾经跟随白鹤白鹳替亡人超度时,也进过富贵人家的大宅之内。那些宅子的中心,大多都是家族祭祀,亦或是会见客人的地方。总之重要的很,其间摆放着各类奇珍异宝,一般人是进不去的。
可眼前这宅子,越往里走,贵重的东西便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竹林。
“这宅子真奇怪,为何会是一小片竹林?”丰年心中疑惑不已。
“或许,是这‘降生’主人的执念所致。”瑞雪思量道。
方才的琴音早已消失了。说来也怪,这词每次只唱四句,词断曲停。
大约走了三丈远,二人便从竹林的外围,进入了竹林最中心。这处竹子的数量骤然减少,空荡悠然。然而就在此处,她们终于见到了这宅子的主人,也是这“降生”的主人。
眼前的妇人盘腿坐在地上,怀里横抱着一架古琴。她嘴里念念有词,瑞雪努力去听,似乎是:“瑜,你说,后两句是什么。你说,我听着。你说。我听着。”
那妇人背对着她们,因此二人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见她的头发如寻常妇人那般用木簪子盘起,但碎发并未拢齐,似是许久未打理自己了。她身着绫罗绸缎,那衣料远远看着都珍贵无比,上面绣着大茱萸、小茱萸。但沾染了不少灰尘,边缘也有许多褶皱。
“现在又当如何?”丰年皱着眉头,她想上去同这妇人搭话,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我听见了她的话。”
“什么?”
瑞雪胸有成竹地看向了丰年,她忽然起身向那妇人走去,向她朝面站着。丰年看见瑞雪脸上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丰年听见她说:“老人家,您见过‘瑜’吗?”
“鱼?什么鱼?”丰年不明白瑞雪在说什么,但她不敢轻举妄动。她凝神盯着那妇人,生怕她忽然举起那琴砸向瑞雪。
“瑜,瑜,你说,和瑜?”那妇人讲话极为缓慢,像是自言自语。
瑞雪方才将她的脸尽收眼底,沉稳如她也不免大惊失色。因为那脸实在是太过于衰老,衰老的已不成样子了。眼皮松软地上下耷拉在一起,脸上各处都布满细密的皱纹,嘴角如弯刀一般向下。
瑞雪心中疑惑不已,因为这妇人满头黑发,只是通过她的装扮来确定是已成了婚的妇人。若是旁人站在瑞雪与这老妇人的身后来猜测各人年龄,恐怕大多数人都要认为瑞雪的年龄更胜一筹了。
她虽有些震惊,但依旧问出了那个胸有成竹的问题。得到老妇人的回答后,她心中一喜:
“果然,她口中的‘和瑜’,便是破除这执念的关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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