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构序言

　　唐婉几乎以最大的力道甩上了车门，油门踩下，车子带起的风拂开了遮着沈离清眼眸的碎发。
　　阮辞转头，再次意外的撞进对方深褐色的瞳孔。
　　不过这次倒没那么心虚。
　　他好似无事发生的开口：“要不要一起吃饭？”话音刚落便有一瞬间的后悔。他俩还没有熟到一起吃饭的地步吧。阮辞简直想给自己一嘴巴子。人家刚刚处理完家事，说不定心情也不好。
　　人在紧张的时候说话果然不过脑子。
　　冷着脸的高材生是目光闪过几分探究，却是出乎意料的答了一句。
　　“好。”
　　这场对话被刚冲出来的江祁绪听了个完整。他们要和大导师一起吃饭？
　　这画风…不敢细想。
　　风吹的眼睛酸涩，阮辞才想起来今天约的是林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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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泼出去的水，没有收回的道理。

　　“尘风”门口。
　　最靠窗的一个大桌旁边坐的青年身披一层晕开的金光，餐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没有路边的烟火气，也没有西式的高级，恰到好处。
　　外面人推门的时候带进了一丝热风。
　　江祁绪先走到正在挥手的人身边坐下，紧跟着是阮辞和沈离清。
　　林可元远远就望见了自己的发小，只是隐约看到了三个人并肩走在树荫下的身影，不太真切。在好兄弟旁边的男人看上去腿很长，比旁边两人都高出一截，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走了眼。
　　这会直到三人在身边坐下，才真正回过神来。清澈的眸光毫不掩饰的望着沈离清。
　　看清了这人犀利透彻的五官，浑身散发着冷气，眼神在看向阮辞的时候有了些缓和。
　　阮辞率先开口：“这是我兄弟，林可元。这是…我朋友，沈离清，艺术理论系导师。”阮辞在同事和朋友之间斟酌了一下，还是选了朋友。
　　林可元本来就大的双眼顷刻瞪得很圆：“哇塞！艺术理论很牛啊！”沈离清难得多说几个字：“其实还好。”
　　阮辞听完了，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嗯，跳级的博士，确实不算厉害。
　　餐馆上菜速度惊人，对话间菜已经上齐了。
　　林可元是按照江祁绪和阮辞的口味预定的，临时拉来的人确实是照顾不周了。
　　“本来我也不知道你来，随便点的菜，你看要不要加点？”林可元笑着对沈离清说。
　　沈离清谢绝了好意，他是唯一的外人，身份还是要看清。
　　可能是餐厅灯光太暖的缘故，他身上的疏离感并不是很强。
　　这倒是让阮辞松了一口气。
　　他一时冲动把人领来吃饭，也没想过某人的心情可能不太好。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江祁绪小心翼翼的给林可元夹菜，目光几乎没从他身上移开过。沈离清不出几分钟，搞清楚了三个人的关系。
　　“对了，我们学校有一个活动，你有兴趣来吗？”
　　林可元筷子停在盘边，看向阮辞。
　　对方泰然接话：“什么活动要我去？”而且还是不远百里找我去。
　　林可元喝了口水，算不上斟酌，道：“算是个联赛吧，请你来当评委。”
　　联赛？
　　沈离清明显愣了一下，在学院当了两年的导师，联赛好像还真不多，一共算来本省也不过两个组织。
　　依赖是曾经本省三大美院初建时，几个院长共同创办的联赛，一直持续到现在。三个学校里十七华院打头，场地定点在华院里，师北艺大和科美艺校都是乘团队大巴直赴华院参赛。说是联赛，倒不如说是强者的竞争。毕竟这场赛事从来不带别的美院玩。
　　二来是省教育局组织的联赛。每年七个名额，省里哪个美院争取到就来参加，师北艺大只需凑过次热闹，毫无悬念的，夺冠后就没再参加，最多是去观赛，毕竟办赛地点不在师北本市，不算太近，而且没有可比性。
　　想来林可元说的也是后者。
　　阮辞一直没接话，盯着桌边的花瓶发呆。
　　沈离清开口，这倒是令阮辞有些意外。
　　“联赛的评委不是省里定的吗？”
　　对啊，今年才刚工作，怎么会被邀请去当评委呢？阮辞心里念叨，顺手挑出了碗里的青椒。
　　林可元笑了笑，两个眼睛格外明亮：“是省里定的，但这次主办是我们学校。”
　　他顿了顿继续说：“省委让我们把去年的省状元请来，所以我就来了 ”
　　哦，阮辞幡然醒悟，她去年考研毕业，确实是省里第一。但过了这么久，已经沉淀在记忆深处，他从来不是一个爱荣誉的人。
　　“哇塞，阮辞你是省状元啊。”江祁绪感叹。
　　“嗯。”对面应了一声。
　　林可元捏了捏江祁绪的脸：“他就是我跟你说的朋友，现在你俩倒是凑到一块去了。”

　　一顿饭在各个话题轮转之间吃到了下午2点，沈离清基本没怎么动筷，只加了面前的两盘菜，没有辣的口味让他有点无从下手。
　　阮辞偏偏不小心注意到了。
　　四个人一起走到店门口，林可元和江祁绪一起走了，朝阮辞挥了挥手。毕竟江小助教要追人，空间势必要给足。阮辞暂且应下了评委的活，四个人在店门口分道扬镳。
　　转眼身边只剩沈离清一人。
　　阮辞不大适应漠然的气氛，他开口：“走吧。”
　　“嗯。”
　　沈离清默默跟在他旁边。
　　“你——”
　　“我——”
　　两个人一头开口，最后还是阮辞先道。
　　“饭菜是不是不太合胃口？”
　　沈离清愣住了，脸上很少见的有些错愕。他表现的很明显吗？阮辞怎么会注意到？
　　“还好，只是不太习惯。”
　　“什么不习惯？”
　　该死。
　　阮辞心道，今天怎么这么多嘴？
　　“不习惯太清淡。”
　　沈离清没多说什么，剩下的字永远吞在肚子里。阮辞也没接话。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才愣愣的说了一句“哦。”
　　一路无言。
　　只是踏着光走到了学校。
　　长长的一段路，氛围太过安静，阮辞习惯性的扯住身边人的衣角。
　　他没反应过来，身边的人不再如初。
　　这是他初中时养成的小动作，常常扯着朋友的衣服，只有那时他身上带的戾气和锐利才会隐藏起来。
　　沈离清被攥住的一刹那，身体陡然僵硬。但旁边的人好似没有感觉到。
　　光影零星点点，晃得太过于刺眼，打到身上却没那么强烈。两人谁也没再找话题。
　　有的时候光走走其实比聊天轻松的多。
　　身后的影子拖的很长。
　　显得两人离得很近。

　　“到了。”沈离清闷闷开口，嗓音低哑。
　　阮辞一时没反应过来，两秒之后才意识到已经到自己办公室了，我们等一下把手松开。“抱歉，我……养成习惯了。”
　　他想礼貌的笑笑，却硬生生扯不弯嘴角。
　　走廊上脚步阵阵，风吹的鬓发遮眼。
　　“嗯，没事。”
　　沈离清低头回话，阮辞在最后一个字尾音落下之前，转身进了办公室，甚至没再说声再见。
　　沈离清讪笑。
　　怎么这么容易不好意思。
　　他想。

　　翌日，阮辞收到了齐顺之的通知。
　　齐副：文件.邀请函.pjd
　　阮辞用力抹了把脸，原来林可元真的是特意为了这事儿来的。
　　他还以为是因为想见自己，或是江祁绪。
　　也不知道两个人出餐厅会去哪。
　　十月份的天气闷闷的，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昨夜连绵不断的下了场雨，今天气压低的让人提不起精神。
　　阮辞思绪游离了一会才慢吞吞的回复了收到，然后边看条例明细边走去了教室。
　　快进门时，正滑动屏幕的指骨陡然一顿。
　　四个评委？
　　七校联赛什么时候只要四个评委了？
　　上课铃在这时响起，他截下图直接甩给了林可元便锁了屏。
　　台下说话声并未完全平息，阮辞屈起纤长的手指敲了敲黑板。他捏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落下凌厉的四个字——
　　服装设计。
　　转身的一瞬间，两缕挑染的银发若隐若现。
　　班上的三十个人大半都撑着脑袋盯着黑板，大学生的下午很容易犯困，即使是艺术生也无一例外。但阮辞当教授给人的感觉柔和却尖锐。不像齐顺之那么高的包容度，也不像沈离清那种彻彻底底的疏离与严肃。
　　所以上课也没人敢真正睡着。
　　今天的课题实在简单，这也是昨天阮辞放弃备课去找林可元的原因之一。
　　服装设计是一个大众性的课表，不能独立成为一个个体。许多人业余也喜欢搞点服装设计。但真的去看内涵，还是需要专业领域的氤氲。
　　“每个人都属于自己，所以灵感与落实也只属于自己。”阮辞轻轻道，顿了顿：“这个课标没有绝对的好坏评判，设计本身也只有基础的绝对，而其余只是审美积累与相对的高低。”
　　道理浅显，台下却时而有人相视。
　　明亮的教室里渐渐披上了半边阴影。
　　阮辞继而往下引言：“课上20分钟，设计一件衣服，主题‘醉纸迷金’。”
　　“我希望看到所有人不同的理解。”
　　阮辞拉开椅子坐下，撑头望着台下，单手解锁了手机。
　　悉悉索索一阵私语很快自主的压了下去。
　　二十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有思路的人来说是极其容易的事，相反则会很难。
　　细长的拇指刚刚打开聊天框，猝不及防的，林可元一个电话弹了过来。
　　阮辞匆匆走到班门口，囫囵塞上了耳机。
　　“喂？”电话那头道。
　　“我在上课，有事？”
　　林可元请了三天假，现在正坐在公园的椅子上，大大咧咧的搭着江祁绪的肩膀，闻言看了身旁的人一眼，意思大概是，他居然不早说。江小助教眼神无辜的表示不知道阮辞居然有课。
　　听着对面几秒没出声，阮辞又喊了一声。
　　“什么事？”
　　“我长话短说了。”
　　“你估计也猜到了，不同以往，这次四个评委，分别来自你们美院四巨头，本来是找几个学校的高级导师，但这次主班说只请四个人，要的是绝对水准，一定要四大美院的人，所以规则和评标也有变 ，剩下你自己看。”
　　阮辞蹙了蹙眉，果然如此，然后只留下了一句知道了便抬腿进了教室。
　　看到规则的时候就在想，七校联赛，以往至少八个评委，今年怎么样才会只有四个，原因也猜的差不多，但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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