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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懂。
门口的动静很快就引起了明映琉的注意。
他扭头，目光猝不及防和栖迟对上了。
冷淡的眼神令明映琉心底飞快闪过一抹寒意。
他放下筷子起身，低声道：“师尊。”
师尊？萧楮叶余光瞥见了一抹素白微微泛蓝衣角，他咽下嘴里的东西，很快也跟着起身。
从栖迟身上传来的气息有些可怕，萧楮叶下意识贴着明映琉站着。
火红的衣裳侵满萧楮叶的目光，同时也挡去了对萧楮叶而言压抑的气息。
“师尊来得刚好。”明映琉用寻常的语气说，“弟子和小师弟才动筷。”
萧楮叶也从明映琉身后探出个脑袋，闻声点点头，大着胆子说道：“师尊快过来吃饭吧，大师兄单独给您留了一份！”
栖迟打量着屋里的一大一小。良久后，才缓缓松开门框，迈步走到桌边坐下。
自栖迟出现的刹那，室内的气氛就变得莫名严肃和僵硬。
即使知道栖迟冷脸并非恶意，萧楮叶也始终绷着精神，扒饭的动作虽然飞快，可看上去都文雅了不少。
一张桌子三个人，只有一个人在不问世事的埋头苦吃。
栖迟落座后，先垂眼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粥，再抬眼看向明映琉，发现对方正目色严谨的观察着萧楮叶吃饭速度。
栖迟：“……”他扫了眼狂吃的萧楮叶，抬手捏了捏白瓷的勺子柄，突然问，“怎么不等我？”
萧楮叶闻言扒饭动作一停，他半张脸从碗后漏了出来。
栖迟瞥了他一眼。
萧楮叶立刻识趣开始扒饭，又因吃的东西全都偏干，有些噎挺的伸伸脖子。
在栖迟紧追不舍的目光下，明映琉伸手替萧楮叶顺顺气，而后垂下眼皮，慢慢回答：“我以为师尊不来。”
明映琉不是第一次这么唤栖迟，可落在栖迟耳朵里还是很锥心。
他唇线抿得笔直，一下一下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
瓷器刮蹭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磨砂一样的质感。
被明映琉抚过后背开始一寸寸泛起凉气。萧楮叶吃饭的动作一顿，他借着碗的阻挡，看了眼明映琉，对方神色如常，似乎对室内的变化毫无所觉。
萧楮叶又看了眼栖迟。发现对方低垂着眼，赫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
萧楮叶陷入了沉思。
最后，他悄悄的，慢慢的，从明映琉身边挪开了。
在萧楮叶远离明映琉后，连呼吸的空气都温暖起来。
小孩悄摸松了口气。
不是他的错觉，离大师兄越近，他就越有种自己活不久的感觉。
师尊的气势，也就大师兄受得了了。
萧楮叶碗里的菜已经吃空了，可是他还是饿。
只是栖迟光坐在一边搅着粥，萧楮叶一时也摸不准自己应不应该夹菜。
萧楮叶才升起这个念头，一双筷子便出现在了碗沿边，冒着香气的肉片就这么落在了碗里。
有栖迟在旁边做衬托，明映琉那张冷淡的脸在萧楮叶眼中，也变得格外温柔。
明映琉温声道：“别怕。”
言罢，他看向了栖迟。
萧楮叶就见栖迟渺不足道哼了声，他也不搅粥了，而是舀起来喝了口，不冷不热说：“这样吃饭，还是偶尔最好。”
他说完，意有所指瞧了眼萧楮叶。
萧楮叶闻言呆住，直直望着栖迟，心都悬了起来。
师尊什么意思，不许他天天吃饭了吗？
明映琉夹菜的动作停了停，他嗯了声，若无其事收手。
师父本就不喜欢吃东西，今日能来想必也是看在新入门的师弟上。
明映琉目光落在萧楮叶身上，看着对栖迟崇拜到呆愣的小孩，将头一低：“弟子明白了。”
他都懂。
萧楮叶不可置信回头看明映琉，大师兄，你明白什么了！
尽管明映琉掩饰得很好，栖迟也能敏锐察觉到对方外表下的低落。
栖迟冷峻的眉微蹙，不解看了看明映琉。
可惜明映琉自应声后，头就再未抬起过。
栖迟根本找不到机会发出询问。
无法，栖迟只能一声不吭又搅起了粥，眼神却时不时就要往明映琉的方向看。
一会儿后，明映琉就端了碗冒着热气的汤，一点一点晾凉，晾凉后也不喝。
栖迟心底正缓缓升起疑惑，便看见明映琉把凉好的汤适时推到了萧楮叶手边。
小孩圆润的双眼顿时就变成两汪泉水，看着明映琉就差摇尾巴了。
又来？栖迟额角青筋一跳。
叮当，勺子碰到了碗壁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脆响。
他彻底不吃东西了，而是看着明映琉。
栖迟眼神很明显，由不得明映琉忽略。
明映琉冷淡的眸子里满是迷茫：“怎么了？”
“他，有手。”栖迟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萧楮叶，接着表述自己的不满，“谁教你的？”
明映琉是他一路带大的，性格栖迟再清楚不过。
他除了教明映琉练剑和修习功课，从来没教过他为！别！人！夹！菜！和晾！汤！
指定有人背着他想把他大弟子带坏！
明映琉不明白栖迟怎么忽然有些生气，他仍然很懵，可还是一板一眼回答了栖迟的问题：“是掌门师叔。”
栖迟一哽：“……”
又、是、他。
搁在膝上的手猛然一收，栖迟浅浅吸了口气，竟然扯出了一丝罕见无比的笑意。
笑意转瞬即逝，栖迟眨眼就恢复了原状。
他神色淡漠，可却在心里给冯子行再记一笔。
气氛越来越奇怪，可萧楮叶已经顾不得了。
他太伤心了，好不容易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结果只能吃这么一次！
往后余生说不定就要和辟谷丹过了。
萧楮叶悲伤得食欲大开。
反正师尊有大师兄陪着，萧楮叶破罐子破摔，干脆猛猛吃饭。
萧楮叶疯狂扒饭的气势颇为吓人。
明映琉赶忙道：“你慢些，当心又噎着……”
栖迟第一次听见明映琉说出这种话。
他额角青筋又是一跳：“……这些话，也是他教的？”
明映琉认真点头：“据师叔说，师弟本来就过得不好。来这里，自然要多关心的。”
这是他身为大师兄的职责。
萧楮叶差一点就啪嗒啪嗒掉眼泪了，只是被冷空气一扫，他觉得泪珠有冻上的嫌疑，给硬生生憋回去了。
“……”
明映琉在努力扮演一个称职温柔的大师兄，栖迟看着看着就一阵来气。
不用去问，他都知道那厮是怎么跟这个小呆瓜说的了。
“人贵在独立，你只肖看顾好他安全和功课就行了。”栖迟扫了眼扒饭的萧楮叶，直接气得说出了往常一年才能说这么多的话，“夹菜晾汤这种事……就不必了。”
最后几个字已然带了点咬牙切齿。
明映琉不甚明晰，就傻愣愣点头：“好。”
栖迟直接没脾气了，他重新拿起勺子：“待会为师会离峰，你自行安排时间。”
“是。”明映琉又应道。
栖迟来得最晚，坐在那略略喝了几口粥，便起身先行离开了主殿。
等明映琉带着萧楮叶从主殿回去时，刚好和站在竹院外的弟子撞上。
那弟子捧着东西，看见萧楮叶时神情一松，而当看见跟在小孩身后的明映琉时，双眸更是一亮。
居然真的能看见大师兄诶。
弟子难掩激动，但还记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上前一步行礼：“拜见两位师兄。”
“师兄？”萧楮叶吓了一跳，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道，“我怎么就算是师兄了？”
“峰主的亲传弟子称呼是独立算的，门内的弟子都唤师兄。”明映琉轻声解释，“不过你现在不懂，随便喊也没什么关系。”
萧楮叶点点头。
本来想解释的弟子见明映琉开了口，心中不免讶异。
他用眼神偷看着明映琉，暗自讷罕：大师兄居然也会有这么耐心的模样么？
果然是谁家师弟谁心疼。
明映琉解释完发觉弟子还低着头，他眉微微蹙了蹙：“这位师弟，行完礼就直起身说话。”
弟子闻言一愣，看向明映琉的眼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结结巴巴道：“谢，谢谢师兄。”
明映琉略一颔首，目光落在弟子捧着的托盘上。
不等他问，弟子就主动开口：“这是许师兄来时遗漏的辟谷丹，严长老嘱托我送来了。”
“严长老还说，他已经严惩了擅作主张的弟子，劳大师兄给仙君知会一声。”
明映琉听完便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昨晚他告的状，万事堂现在就能把事情办妥，想必师父是一大早就去找了这个严长老。
明映琉喉结轻轻一滚，最后垂眼嗯了一声。
“不知萧师兄何时有空。”弟子小心看着明映琉，问，“仙君特意嘱托了长老，让我带着他顺便认认路。”
竟是连这件事都特意叮嘱了，是怕他考虑不周么。
明映琉捏捏指节，神色淡淡：“既然师尊特意叮嘱，肯定是上午都有空，你带着他去吧。”
弟子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办妥了，他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的。”
他正准备把东西放进竹院，还未转身就被喊住了。
明映琉面色冷淡，他伸出手：“东西给我，你领他去吧。”
最终，弟子憋红了脸，把辟谷丹交给了明映琉，领着萧楮叶离开了紫金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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