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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安县
沈遇安起身拉开房门,楚书冉提着一堆东西站在门外,沈遇安疑惑道:“这是做什么?”
楚书冉提溜着东西进屋,将东西放在桌上,“这些是我今日给你买的,都是很实用的东西,你可别小瞧了。”
沈遇安瞥了眼桌上的东西,拒绝道:“用不着。”
楚书冉拉着沈遇安的胳膊说:“真的很有用的,花了我好多银子呢。”
沈遇安在桌边坐下,了然道:“有事直说。”
楚书冉跟着坐下,笑道:“还是宴清哥哥懂我,你还记得那日阿四给我的糖吗?他说是在固安县买的,听说那里可好玩了,我想去看看。”
沈遇安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啊?”
“危险。”
楚家除了两个儿子,就这么一个闺女。沈若离对楚书冉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着,恨不能将她绑在身上才好,若是不幸遇险,沈遇安实在无法面对沈若离。
“宴清哥哥,我想去……”
房门处传来“叩叩”两声。
楚书冉垂下头有气无力地搭在桌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桌上的东西。
门外传来陌羽的声音:“主子,是我。”
沈遇安说:“进。”
陌羽推开门,见楚书冉垂头丧气的样子愣了一瞬,随即进屋,垂首道:“先前主子让查的事情已有眉目。”
楚书冉一动不动,沈遇安瞥了她一眼,开口道:“说吧。”
陌羽说:“据这几日查探结果来看,旦州、荆州、幽州三个州城新开的有竞争力的铺子幕后老板应皆是一人。”
“可找到人了?”
“那人应是在固安县,所有的铺子赚来的银两每个月都会有一部分流向固安。”
沈遇安注意到楚书冉骤然明亮起来的眼睛,不动声色地问:“固安县?”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固安一位姓程的商贾,具体情况还得去固安一探究竟,若真的是他,需得找机会同他交涉。”
明月阁正值用银之际,财务断不能在此刻出现问题。虽说明月阁生意遍布大魏各处,资产众多,存银也不少,但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只会越来越多,得早做准备。
楚书冉直起身子,一双眼睛恢复了平时的光彩,笑吟吟道:“宴清哥哥,这事儿我可以替你去查清楚,你就让我去固安吧。”
沈遇安斜眼看她,“你知道去哪找人,如何交涉吗?”
楚书冉说:“这不是还有陌统领吗?我可以跟他一起,正所谓男女搭配……”
“胡言乱言。”沈遇安打断她。
陌羽头更低了些,“楚小姐,此次去固安并非玩乐,且旦州如今有不少北梁人,若是发生意外……”
“你可别忘了,”楚书冉食指和中指并拢,比划道:“我可是自幼习武,能保护好自己,一定不会有事的。”
陌羽向沈遇安投去求助的目光。
不料,沈遇安说:“带上阿四和你们一起,再多带几个近卫。”
楚书冉抱住沈遇安胳膊,兴奋道:“太好了!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陌羽提醒道:“楚小姐,现下天色已晚,明日才能启程,不用着急的。”
楚书冉松开沈遇安的胳膊朝门走,笑道:“我得先把东西收拾好,省得宴清哥哥反悔,我去告诉阿四此事,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沈遇安看着楚书冉的背影微不可察地摇头,嘱咐道:“陌羽,明日多带些人,务必看好她,不可有任何闪失。”
在这世间,于沈遇安而言重要的人就那么几个,陌羽追随他多年,心中自是清楚,抱拳道:“主子,属下定誓死保护好楚小姐!”
翌日清晨,沈遇安送楚书冉和阿四上了马车。
楚书冉掀开车帘,看向仍站在门口的人,“宴清哥哥快回去吧,我定会平安回来的。”
沈遇安扬起嘴角挥了下手,楚书冉放下帘子,车辕滚动,沈遇安转身进门。
济世堂占地不小,有好几个院子,沈遇安等人住在东边的院子,因为庭院里种了许多木槿花便取名为木槿院。
沈遇安刚走到院子里就被安远山拦住。
“你把阿四弄出去了,床上躺着的这小子谁来照顾啊?”
沈遇安不以为然地说:“这不是还有安伯你吗?”
安远山吹胡子瞪眼道:“我老头子一个,每日给他诊脉看伤换药还不够累吗?这小子每日流那么多汗,一日至少要擦拭三次,你知道有多累吗?也就阿四人小力气大能折腾。”
他推脱道:“你自己找个人来接替阿四的活,我可做不了啊。”
“院子里不是还有那么多人吗?”
“我……反正我找不到人,也做不了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遇安素来冷情,不太懂得如何关心别人。
安远山原以为他记恨季南风,将人救回来是要好好折磨一番出气。可他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沈遇安对季南风的关心已经超过了他对沈遇安的认知。
这也许是个机会,能够改变沈遇安这样的性子。毕竟人不能一辈子只活在仇恨里,否则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安远山叮嘱沈遇安今日的药已经送去药房煎着了,晚些会有人送过来。
沈遇安抬手折了一枝木槿花,问:“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总之人是你救回来的,你要是不想让他醒过来便不用管了。”安远山边往外走边说:“姜家那个丫头约我一同去药堂,说是有许多药材让我去看看,我走了。”
还知道谁是你主子吗?
沈遇安看了眼季南风的房门,随后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
原本就是个陌生人,将他从河中捞出来已是仁尽义至,能不能活下来看他自己的造化。
沈遇安在书案后处理这几日送来的文书。明月阁不是凭空壮大成现在这般,身为阁主,沈遇安付出的努力非常人可及。要成就一番事业,只有天赋是远远不够的。
文书总算是看完了,沈遇安有些昏沉,起身到屋外吹风。微风虽轻柔,却也足够吹走他一身的疲惫。
有侍女端着托盘走近,行礼道:“阁主,乔公子的药熬好了。”
沈遇安示意她端进屋里放着。
侍女走后沈遇安唤来顾怀时,让他给季南风喂药。
顾怀时将盛了汤药的勺子放在季南风唇边,一勺汤药下去,药液从嘴角溢出淌到下颌。
真笨。
沈遇安勉为其难地开口指点:“捏住下颌喂下去。”
顾怀时喔了一声,照沈遇安说的把药全喂进去。
季南风脸上是汗,脖颈上是药渍。沈遇安吩咐顾怀时去打水给季南风擦拭。
待顾怀时的身影消失在余光里,沈遇安注视着季南风紧抿的唇,分明是觉得药苦,下意识的抗拒。
原来他不仅会痛也会怕苦,季南风从袖袋里掏出一颗糖,拨开糖纸,俯身放到季南风唇边。
他像哄小孩一般,声音是自己没有察觉出的轻柔:“张嘴,吃下去就不苦了。”
季南风像是听见了他说话一般,慢慢张开嘴将糖吞了进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沈遇安直起身子,若无其事地看着顾怀时将帕子拧干,擦拭季南风脸上的汗。
顾怀时抬手去解季南风的衣裳,因为重伤在床,只有薄薄的一层里衣。
掀开料子,锁骨下方是触目惊心的淡色疤痕,肩甲处是那日在河边留下的伤,再往下是腰间纵横交错的伤痕。
沈遇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退下吧。”
顾怀时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转身抬头,疑惑道:“主子方才说什么?”
沈遇安重复道:“退下。”
顾怀时按捺住内心的诧异,将帕子搭在盆沿,起身出去将门带上。
沈遇安俯身拿起那块帕子,半晌,缓缓将帕子放在季南风锁骨上,顿了许久才有所动作。待上面的汗水擦拭干净,帕子移到季南风腰间,沈遇安隔着帕子仿佛也能感受到那些疤痕的形状。
他的目光越发沉了下去,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觉,为什么会觉得心脏被揪紧?
他动作缓慢轻柔,像是这些伤口还未愈合,只是轻轻触碰也会痛。
沈遇安有一种被凝视着的错觉,他缓缓抬头,撞进一双漆黑幽深的眼里。那双眼睛包含了太多东西,他一时看不分明。
“你醒了。”
季南风“嗯”了一声。
季南风醒了好一会儿,他起初只是梦见自己在黑暗中躺在地上,在他昏死之前有人抱住了他,将他带出天牢。后来觉得身上冰凉,好冷,他想抬手抱住自己,双手却不听使唤。
蓦地,他从连续几日的梦魇中惊醒,终于睁开双眼,看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光亮。
他在脑海中慢慢搜寻着晕过去前的回忆,他跳河了。
他低头看向身前正在替自己擦拭身子的人,脑海里是沈遇安冷漠地看着自己拼尽全力博取一线生机的样子。
那双眼睛分明那样冷漠,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将死之人,他竟还是救了自己吗?
他觉得脑子里像是什么闪过,太快了,他还来不及抓住,身前的人已经抬起头来,他甚至来不及编个像样的谎言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辞而别。
只傻愣愣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还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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