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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
模拟考试当天,人员随机分配,颜漓清早坐到考场,老师把卷子分发下来后,她接过传来的答题卡,捕捉到张清隽利落的侧脸。
注意到这个人是韩知白,离他近的同学都非常激动,纷纷有意无意的往近处靠,只盼着能瞄上几个正确答案。
科目依次考完,轮到物理,梁俊博就坐在韩知白旁边,他越看越怪异,忍不住瞄的更认真了些。
韩知白涂完答题卡,而后只挑一部分大题写,明显漏下了空白。
梁俊博看的眼皮直跳,下课铃声眼看就要打响,他心里纳闷,物理也留空白,这是什么操作?
课间铃声一响,梁俊博再也按捺不住,凑到旁边:“空那么多题不写,小韩,你这是玩脱了吧,还能行吗。”
韩知白眼睫轻缓的耷拉着,漫不经心的摇头:“累了,不想写。”
梁俊博差点跳起来,完全不理解他的脑回路:“不是,有奖学金啊,不想写就不写。”
韩知白脸上没什么明显的情绪:“下次再说吧。”
颜漓就坐在后面,室内空旷寂静,听着他们的对话,她将笔帽合上,望向窗外的蓝天,落在榆树枝桠上的鸟儿鸣叫几声,扑腾着翅膀飞向广阔天际。
莫名为方佑菱抱起侥幸心理。
考试全科结束,隔一日中午,成绩已经出来,颜漓一进教室就看见方佑菱拿着讲台上的卷子,手里的纸张捏的发皱,眼角红透。
讲台三十多张试卷堆叠成小山,最上面的排名表格外刺眼醒目。
颜漓刚迈进教室,没等有其他动作,方佑菱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放下手里的卷子,起身轻环住她的肩膀,声音颤抖得厉害:“太好了,我熬过这一次了。”
颜漓垂下眼眸,拿起放着的班级排名表,第一名跟第二名仅相差十分。
虽然差距不大,但足以划为通关行列,盖在上面的第一张白纸被拿开,接踵而来显现出底下韩知白的物理成绩单,除空着没写的题目之外,无一失误。
颜漓将排名表放回原位,也为方佑菱高兴,那就好。”
她转身去食堂买了瓶水,这个时间段操场已经没有打球的人,风只卷着几片枯叶在吹,见到长椅坐着两个人,看清是谁,她脚步不知何时放慢了。
“你这真不一般,钱说不要就不要,每个班奖学金都五百,年级第一那更不用说了,这就是大佬的松弛感吗?”
韩知白已经听他讲过很多遍,吵的大脑皮层生疼,密密麻麻的发躁,实在不想再听到一句:“不是这个原因。
“那到底为什么,你故意的?给谁让奖学金啊?”
韩知白抬手搓了下头发,不想再回答。
梁俊博脑子突然灵光一现,仔细回想班里的第一名,他苦着的脸立马八卦:“什么?方佑菱,你难道……”
韩知白摇头,叹出气声:“都是一个班的同学,能帮就帮吧。”
梁俊博也知道方佑菱的情况,如此有风度的做法,实在甘拜下风:“就因为同情连钱都拱手让人,老天爷!你真他妈是活菩萨。”
韩知白不耐烦:“从现在开始,你别再跟我提这件事了。
他扶向自己的太阳穴:“我脑袋疼,走了。”
颜漓在原地愣了好几秒,黑漆漆的睫毛很大幅度颤动,不知何时才回过神来。
原来并不是无意之举,他把自己的光芒掰碎了,分给濒临黑暗的人。
多种情绪掺杂上涌,如同被搅乱的调色盘,混作一团。
直到韩知白走到这个区域,她只看去一眼,视线交汇的那刻,韩知白漆黑的眼睛不再那么凌然,至少这个视角看去相当柔和。
不到几秒的光景,颜漓没想到是自己先别开视线,转移到地面,看向黑色的影子,同太阳掺杂,染上浅色的光晕。
寂静在空气中沉凝了片刻,教学楼铃声打响,尖锐又清晰,才将思绪全部拉了回来。
-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任务安排稠密,好不容易自由活动,还要建立在跑完三圈的基础上,趁这个空隙,刘导亲自去拿了一堆器材,堆在操场中心。
“你们多练练,熟能生巧。”
其他两个班也同时解散,人影遍布。
树荫环绕的长椅台阶棱上,两个男生勾肩搭背经过,其中一人音量抬高,在寻找目标的动向,嗓音锋利:“我看头上这疤也好不了,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呗。”
同行的人发出哄笑:“谁说不是呢。”
桑竹皱着眉看过去,打断接下来的话:“你们他妈没别的聊了是吧。”
那两人听着声音一激灵,下意识转过头,骂到嘴边的话,被魏让不经意的抬眼硬生生噎了回去,他懒洋洋的靠在椅背:“都滚,别吵。”
对方话匣一止,只犹豫了两秒就离开了。
桑竹在这坐了不到五分钟,陆陆续续能听见十几张嘴讨论这些话,她十分不耐的将瓶子磕在地面,水顾涌往出洒了一些。
“这群人没完没了,还揪着这些事不放。”
魏让正划拉着手机,他单只腿架在膝盖上:“你别说颜漓心态挺好,我听多了都受不了。”
桑竹依旧来火:“让他们都滚啊,离颜漓远点。”
魏让这会笑了,将界面熄屏,想起宋菁菁拼命护着颜漓的事,他支起脑袋,没有应声。
刘导刚一忙完回来,看了一眼操场中心纹丝不动的器材,他恨铁不成钢,如果是三班的人,现在早就被一抢而空了,哨声在塑胶跑道打响,“集合!”
“每个人分别拿器材训练,按照顺序轮流交换!”
命令劈头盖脸砸下来。
耐力早已到极致,又被反反复复的折腾。魏让作为体委,已经维持不住立场,很轻微的啧了声,拿起堆放在一边的实心球。
这个时间段下午并不热,魏让缩在器材室与围墙间的交合处,后腰抵着冰凉的铁网。
这处场地人不多,魏让单只手拿着实心球,过了好一会,操场训练的体育器材已经都被收起来。
他瞥了眼站在器材袋边上的韩知白,扯着嗓子喊了句:“这还有个实心球,一起拿回去。”
闻言,韩知白回头,应了声。
魏让直起身体带动一阵风,“接着。”深灰色的球体划出一道不低的抛物线。
没想到他在极高处抛来,球体瞬间不见踪迹,韩知白后撤半步,没立即去接,这球重力强横,在空中转了个大弯,精准避开他往旁边飞,即将砸中时。
韩知白反应过来,余光注意到右侧身后有人,他几乎本能地反过身,掌心堪堪扣住来人的肩膀往后一带,实心球落到地上,向前滚动一截。
“你没事吧?”韩知白下意识询问,此刻距离极近,阳光斜切过她的侧脸,将睫毛的阴影投在脸上,极有辨识度的双眼,映入这张面孔,平淡无波的掌心,突然窜上温度,密密透透发麻。
韩知白连忙放手,俯身将球捡起来。
颜漓只感受到被一股力推向一边,那股烦躁却在看他的瞬间消散:“没事。”
魏让正往这边走,意外尽收眼底:“你这么护着人家?她自己会躲开的。”
“下次别直接扔了,接不到容易砸伤别人。”
他将实心球放到袋子里,魏让将胳膊肘的校服袖子伸展到手腕,几步跟上来,满不在意的笑。
魏让盯着他看了片刻,问了句玩笑话:“喜欢啊?”
韩知白手突然一松,实心球咚地落进器材袋,他情绪不挂脸,尤其是那双漆黑的眼睛能敛没一切,看不出丝毫破绽。
十秒,十五秒,二十秒。
韩知白再没有回答。
魏让并不意外,相处这么久,韩知白最大的特点,就是品行简直卓越到骨子里,他就没见过这么纯粹自持的男生,帮助别人,只是最基础的罢了,但魏让玩味的笑还是渐渐止住:“我猜中了?”
韩知白也没有隐藏的意思,良久,他轻嗯了声。
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听他这么说,魏让反倒愣住了。
下课铃声一响,魏让下意识看向颜漓,她疏远人群,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没有招惹甚至无眼神交流,旁边照旧传来刻薄伤人的话。
魏让不咸不淡的抬眼,他其实看不惯别班欺负自己班里的人,但也没到能出头的地步。
魏让抿着唇,把追问的话噎回去:“她五官底子确实够漂亮,喜欢颜漓,人之常情么。”
他轻拍韩知白的肩膀,看着另一处地点的人流,语气夹杂无奈:“最近以点有来找你吗,闹小性子,连我都不理。”
韩知白摇头,靠在双杠上凉意顺着校服透进来:“她很久没来我们这栋楼了,不知道传的那个纸条,以点得到答复没有。”
魏让轻哼了声:“那么多人传一张纸条,看这样子从哪断隔,石沉大海了呗。”
“当时嘱托我,以点挑了个折的最好的纸条送过来。”韩知白笑着揉了下眼脸:“是我不称职了。”
“等我今天亲自去问问,到底是要找谁。”魏让挑起眉梢,这栋楼的直接给她拽过去,省得又闹着不见人。”
往教室走的路上,再听到路上的闲言碎语,对颜漓诋毁又直白的话,魏让开始很不爽,皱眉扫过去:“你再说一遍。”
那群人被他阴晴不变的模样弄的呆住,只当这家伙又随处发泄,转过头噤了声。
魏让迈着大步穿过走廊,一进教室,窗外阳光投在桌面,投下明暗交界线,颜漓半张脸陷在臂弯,蓝眼睛同汪洋明亮纯粹。
她坐起来,领口处的校服偏移,露出一抹青灰色的痕迹,中间的淤血已经开始发紫。
看着这一幕,魏让突然想起前天从操场回来,看到她被跑来的人故意狠撞,脖颈侧边重磕在墙棱上,反弹冲击很大。
重的可怕,那力道,见惯各种残忍手段的魏让面上都蹙眉,觉得她可能疼到站不起来。
颜漓却像习以为常,对方没如愿以偿听到她狼狈的哭泣声,反而也被一股推力后移,撞上栏杆。
魏让挺佩服,他其实很欣赏这种有个性,浑身带刺的锋芒性格。
巡查的这几天,魏让明里暗里威慑,让这场霸凌公众喊停,几个故意挑起的刺头相继被收拾后,盲目跟风的人渐渐消停,至少不敢搬到明面上说。
颜漓少有耳朵清净,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在意这些,可直到现在,心态真的比以前改善很多。
虽然还是不对未来抱有希望,但至少当下悲观的想法,不再极度强烈。
-
周五下午放学前,方佑菱间接从班里人的谈话中得知,自己考到班级第一的理由。
她每次从噩梦中惊醒,余温后怕时,都能想起韩知白为自己让下的第一,随后不用担心回家的狂风暴雨,感激崇拜的感觉超过所有。
渐渐期待每天能见到他,最开始关注时,能感觉到这个人太多太多的优点,就像是照亮一切的光点,没有让人拒绝的理由。
脑海竟不再全数装着梦寐以求的未来,远离一切的自由,给他腾下了位置,一种特别的,愉悦的感觉达到鼎盛。
将当下难熬苦涩的人生,添上饴糖的甜味,多了一份撑下去的动力。
放学铃声一响,一窝蜂的往外涌,方佑菱将作业整理好,背上书包往出走,看见前面的韩知白,仅一眼就将视野尽数侵占。
方佑菱不算正大光明的看了好几眼,发现他的注意力在别处,顺着视线看去,直直撞上颜漓的身影。
方佑菱抿唇,低头去看太阳落山前投下的影子,被光拉的细长,再抬起眼时,两人的身影已经尽数消失。
……
学校门口,颜漓穿过人流,停在街道的出口,等了一会,坐上公交车,这车只零散落座三四个人,没有人是学生。
车辆行驶到半路,颜漓突然想起留在伯母家的手机,她不想再回去,却觉得应该把它拿上,以后要用到的地方很多,就比如能电话联系。
颜漓中途将地址从青县换到川岚,青县是凌菲儿的妈妈托人找工作的地方,是个不费体力的超市店员,体谅她是学生,只在星期六日上班,长假期另说。已经是明晃晃的以工作为由的照顾。
一想到川岚,总能想起在极夜里挣扎的画面,颜漓开始脱离这些回忆,就这一次,之后都不回这个地方了。
刚下公交车这里繁华依旧,车辆整整齐齐停在车位,什么牌子的都有,通常都是来逛景区的游客。
颜漓走进所在小区,停在伯母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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