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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变
和师叔约定的一月之期快到了,沈怀安和苏行之也该分道扬镳,临别之前,苏行之提议再去一次天香楼,也算是个有始有终。
天香楼内,店小二还是那样繁忙,大堂门庭若市,失去了师叔的金银开路,沈怀安他们坐在二楼,等了许久也不见菜上桌。
“不如我去后厨看一看吧。”苏行之起身,不等沈怀安的挽留,便自顾自地去楼下查看,沈怀安就只能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这一个月以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说实话,他居然还有点舍不得这座城市了。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菜来了,而且还是苏行之亲自端上来的。
“他们后厨也太忙了,菜做好都没有人端上来,没办法,我就只好自食其力了。”苏行之拿出筷子,尝了一口,“唔,这个松鼠鳜鱼味道不错,怀安你快尝尝。”
沈怀安吃了一口,确实不错,鱼肉甜而不腻,不愧是天香楼的大厨。
二人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苏行之忽然谈到以后的事情。
“怀安以后还会来洛川城吗?”
沈怀安摇头:“应该是不会了,我在洛川城心境突破,此番回师门,还需巩固一下基础。”
而且,他现在还是太弱了,连打个怨魂都不行,还需要更加努力修炼才是。
也许多年以后,他还会来到洛川城,可是修仙人都寿命之长,凡人怎可相比,只怕到时候,眼前的青年早已化成一副白骨。
仙凡之别,犹如鲲鹏和蜉蝣,此番见面,也许就是二人的最后一面了。
沈怀安看着眼前青年温和的面容,心中泛起诸多涟漪,不愿在多说什么,默默转移了话题。
谈话间,苏行之将一道醋鱼推至他面前:“话说,这道菜可是天香楼鼎鼎有名的,怀安你尝尝看?”
盘里的鱼翻着白眼死不瞑目,黑色的酱汁淅淅沥沥地淋在鱼身上,勾勒出一道令人望而却步的痕迹。
天香楼的名菜,怎么看着有点寒碜?
抱着怀疑的态度,沈怀安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嘴中。
一股猛烈的腥味扑鼻而来,还伴着一股水底淤泥的气息,鱼身仿佛完全没有经过料理一般,酸臭的气味直冲脑门。
沈怀安面无表情地咽下鱼肉,然后立刻把桌上的水喝的一干二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来怀安你也受不了这个味道。”苏行之重新给沈怀安的杯子里加满水,“据说只有很少人才能享受其中滋味,结果反而吸引了很多人慕名而来,这醋鱼也就成了来天香楼必点的一道名菜。”
沈怀安赶紧把这道菜推地远远的,“所以说,好奇心这种事情,还是适可而止为好。”
“确实,”苏行之撑着脸,一动不动地看着沈怀安,“不只是好奇心,无论什么都要适可而止啊。”
沈怀安感觉他话里有话,正想追问,忽然眼前一黑。
不好,难道菜里被下了药?!
沈怀安强撑着看向苏行之,他以为身为凡人,苏行之应该比他先放倒,没想到苏行之依旧就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着他。
难道……
来不及多加思考,沈怀安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天花板。
沈怀安努力睁开眼睛,却听到门外隐隐传来对话声。
“这个娃娃虽然长的好看,但是年龄也大了,怕是不好管教啊。”
“管教这方面,你不必操心,怀安他啊性子还算好,若真的是不听话,老板娘你楼里那些手段上一上,大概也就服帖了。”
手段?服帖?
沈怀安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还没听明白外头的事,忽然想起来昏迷前发生的一切。
他不是应该在天香楼吃饭吗?
还有,苏行之呢?
回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沈怀安顿感不妙,他立刻从床上下来,但脚还没有碰到地面,就浑身一软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
沈怀安试图运转灵力重新起身,然而,原本充盈的丹田此时竟空空如也,半分灵力的影子也见不到!
现在,他真的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八岁幼童了。
苏行之,苏行之。
沈怀安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他明白,事情都关键肯定出在苏行之身上。
是饭菜吗?不对,苏行之和他一同进餐,结果只有他一人中招,那肯定是一个他吃了但苏行之没动的东西。
所以,是水的问题?
从鱼,到自然而然递过来的水,如果这些真的是苏行之所为,那他必须要重新审视这个人了。
沈怀安尽量冷静下来,但手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他实在想不通,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为什么苏行之要如此待他。
一切都是专门为他设下骗局吗?
事到如今,先离开这里吧。
沈怀安艰难的走到门口,用力推门,也是不知道是单纯忘记了,还是根本不在乎,门居然连锁都没锁。
门开了,他看到了苏行之故作惊讶的脸。
院子里,还站着几个打手和老鸨模样的人。
“哎呀,怀安你怎么倒在地上,多脏啊。”嘴上说着,苏行之却没半点扶起他的意思。
一旁的老鸨倒是慌了起来,连忙叫两个打手把沈怀安绑回去。
真的是他。
为什么是他?
沈怀安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在见到苏行之之前,他也想过其他猜测,甚至怀疑苏行之是不是被人威胁,但是现在的景象明晃晃地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苏行之有意而为。
看来,苏行之一开始就盯上了他。
两个打手压着沈怀安的肩,想把他往门里塞,沈怀安挣扎着,死死抠住门框,朝苏行之吼道:“苏行之,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行之又露出初见时那般温文尔雅的神情,却答非所问:“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就是离家出走的公子哥,来北洛川城随意逛逛。”
“与其问我,倒不如想想怀安你自己吧,”他指了指人牙子,“修仙之路漫漫,路途之坎坷,怀安还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八岁小孩来得轻松自在。”
“哦对了,”似想起了什么,苏行之摇摇手边的钱袋子,“那25两你就不必还给我了,这位娘子见怀安可爱,就替你把这钱还上了,正好25两呢。”
那钱币在袋中摇晃,当啷的撞击声仿佛在讽刺沈怀安轻信于人的事实。
沈怀安咬牙,呵,什么轻松自在,如果他真的屈服在这些人的手中,怕是会被送到什么地方做娈童吧。
也幸好,他没对苏行之全盘托出。
沈怀安忽然爆发出一股莫名的力量,将两个挟持他的大汉当场震飞,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他扶着门框,缓慢地站起身。
“我也说过,不要把我当做普通的八岁小孩啊。”
灵气在经脉里迅速攀升,以不可置信地速度闯过层层阻碍。练气一阶,二阶,三阶,一直到七阶也不停止!
特殊的磁场从沈怀安身上蔓延开来,院内所有金属的器械都在微微振动,那老鸨见此情形,早已跑得远远的,只剩下苏行之一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终于,灵力闯过了最大的那个关口,所有气息都开始平静沉淀下来。沈怀安睁开眼,目光如炬地看向苏行之。
至此,筑基!
沉默半晌,苏行之抬起手轻轻鼓掌:“好啊好啊,不愧是怀安,总能带给我惊喜。”
“所以,你现在是要杀了我吗?”
沈怀安不答,凝重操控着院内的金属制品,迅速攻向苏行之。
苏行之只是挥一挥衣袖,就轻飘飘化解了所用攻击,可当他放下手一看,沈怀安早已不见踪影。
“调虎离山之计吗?”苏行之抬眼看向门口逃跑的沈怀安,“不过,这个计划在汤璟城那时候就已经用过了哦。”
他身影忽的一闪,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了院门口,沈怀安还想逃离,却直接被他扼住了喉咙。
“虽然很聪明,但是还是太弱了呢。”他一点点收紧手掌,沈怀安逐渐被剥夺了呼吸,连挣扎的手臂都失去了力气。
可恶啊。沈怀安眼前开始发黑,无力地抠着他的手,心里感到无比绝望。
这个世界的道路对于他来说才刚刚开始,难道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
在沈怀安即将窒息之际,苏行之似感觉到什么,忽然松开了手。
沈怀安重新获得呼吸的权利,倒在地上咳得死去活来,却听见苏行之开口道:“看来,怀安还有一些事情没告诉我呢。”
“不过,来日方长。”说着,他甩下一物,转身走入虚空中,不见了踪影。
下一秒,一个青色的身影直接从半空中飞来。
“哎呦我就走了一个月,小祖宗你怎么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傅青山赶紧把苏行之从地上扶起来,给他灌了口水。
沈怀安喝了水,这才喘过气来。
他一直把师叔称为哥哥,想来也误导了苏行之,把他看成师兄弟二人一同下山,怎么会想到被他称为哥哥的人竟然是一位元婴期的大能呢。
他回想着这几日的事情,只能感慨一句:“一言难尽。”
“算了,回去的路上再听你说。”傅青山召唤出随身佩剑,“现在我们得立刻回山了。”
沈怀安疑惑:“为什么?”
傅青山面色凝重道:“芥魔大阵破了,有不得了的东西要跑出来了。”
什么?沈怀安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哎呀算了,路上再给你解释。”傅青山一把把他拉上剑,随手塞给他一物,“还有这颗珠子是你的吧,我看它掉在地上了,还挺好看的。”
沈怀安拿到眼前一看,是沁珠。
沁珠为何会在苏行之手里,他在汤家还干了什么?
沈怀安还有百般疑惑,但傅青山可没时间等他解惑,剑身快速从地上飞起,转眼间消失不见。
洛川城里依旧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模样,没有人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隔天会有人惊呼,柜台上那原本摆放着沁珠的地方,居然已是空空如也。
到底是给谁拿了呢?在这个问题上,大家众说纷纭,也许某一天,这个问题会成为洛川城内的一个奇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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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机门内。
傅青山一到玄机门,便马不停蹄地向主峰赶去,关于芥魔大阵滋事重大,他需立刻禀报给掌门。
沈怀安回到灵远峰上,一个白衣人坐在他的庭院,正等待着沈怀安的到来。
此人正是灵远峰峰主,常浮生。
也是沈怀安的师傅。
“看来你这次下山,经历十分坎坷啊。”常浮生看着沈怀安脖子上还未褪去的勒痕,将药膏递给他,“介意和我聊聊吗?”
沈怀安坐下,一边擦着膏药,一边将这几日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从天香楼的初见,后山上的和解,再到汤家时齐心协力对抗怨魂,到最后的背叛。
待沈怀安讲完,已是日落时分,常浮生听闻这些事情,也不由得感慨:“此人心思缜密,对人性的认识如此了解,若是旁人人遇见他,定要着了他的道。”
“不过即便如此,怀安你还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说着,常浮生看到了那刚敷完药的勒伤,生硬地改口,“额,除了一点点小插曲。”
果然,能和傅青山做师兄弟的人,想来也不会那么仙风道骨。
“不过怀安,”常浮生问道,“这一趟经历下来,你有找到自己的道吗?”
沈怀安垂下眼帘,经历了这么多事去,看到了那么多人,不管怎么说,总是有些触动的。
他想起天香楼女老板翻飞的红寇,想起后山无辜惨死的何家主事,想起汤璟城化为怨魂后面无表情的脸,和洛川河上那一盏盏河灯。
最终,他紧紧捏住了藏在手里的沁珠。
沈怀安用力闭了一下眼睛,随后抬头,坚定地说道。
“师傅,徒儿想走无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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