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辱清冷替身后

作者:蔽月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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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韶顺着伤口涂抹药膏,冰凉的指尖交织着火辣的疼痛,“那周北游,是如何胁迫你替他代笔的?”

      女子清冽的嗓音骤然响起,如同玉石相击,瞬间打断了林砚纷乱的思绪。

      林砚深吸一口气,牵动了背后的伤口,额角瞬间渗出细汗:“回殿下,周北游……以小人妹妹的下落为饵。”他斟酌着词句,将安娘编织的、半真半假的过往缓缓道出,言辞间是一个为寻亲妹而受制于人的无奈书生。

      萧韶涂抹药膏的动作丝毫未停,力道不轻不重,恰好在他能承受的极限边缘,“寻亲?”女子语气听不出喜怒,“如此看来你倒是个重情义的。”

      她涂抹药膏的指尖倏而停住,随后骤然加力,直到听见少年瞬间屏住的呼吸,才幽幽地说道:“你所言真假,本宫自会查明。若你有丝毫欺骗,本宫会让你后悔——后悔自己这张嘴为何会说话。”

      萧韶语气冷冽,施力的指尖并未抬起,带来持续的加剧的疼痛,林砚低促地喘息,嗓音颤哑:“小人自然不敢欺骗殿下。”

      “你和妹妹是如何失散的?”她忽然转了话题,仿佛方才的威胁只是随口一说。

      “十年前家乡战乱,小人和妹妹被迫背井离乡,可惜刚出城便被人群冲散,从此再也没有妹妹的下落。”林砚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黯然。
      当初他和阿檀确实被人群冲散,他一个人不分昼夜的寻找,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直到他快要绝望,直到他自己也快要饿死,是恩公,是恩公将阿檀带到他面前,还将他们带到了京城,并且让安师父传授他们武艺。

      萧韶若有所思,“还未曾问过你,你是哪里人?”

      “小人家住旸州。”

      “旸州?”萧韶的动作微微一顿,思绪似被牵动,“江南水乡,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当初黄刘叛军攻入西京,绥帝带着亲信仓皇逃往的,正是旸州,后来她萧家带兵攻破最耗时最艰难的,也正是旸州。

      旸州是当时的天下粮仓,丝绸盛极,富商云集,随便丢一块石头砸下去都能听到钱币的声音。这样的地方,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那你是如何到的京城,到京城后又是如何谋生?”

      萧韶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伴随着药膏融入的刺痛,和指尖骤然加重的力道,像是在用疼痛涣散他的神志,测试他话语的真伪。

      林砚额间冷汗涔涔,苍白的唇角却似有笑意,这一波波袭来的尖锐痛楚虽然难熬,可相比于九霄阁的熬刑训练,温柔了不知多少。

      他不用一边承受着钻心疼痛,所有的精力都用于对抗疼痛,一边却被要求,每一次回答都必须维持语调的平稳和理智的清醒。

      此刻他可以虚弱,可以颤抖,可以像个普通的文弱书生那样,慢慢讲完这个半真半假的故事。

      安娘垂首立于外间,透过屏风隐约看见屋中情形,心底恨不得一剑挑开萧韶的手。这萧韶到底在想什么?竟会屈尊降贵跑来替林砚上药。林砚素来不喜旁人触碰,即便是她这个师父,日常也需格外注意。难为他此刻要强行克制本能的厌恶,被迫忍受萧韶的触碰。

      手中最后一抹药膏涂完,林砚的讲述也刚好结束,萧韶目光一时有些复杂。

      她倏而伸手,攥住垂落少年脸侧的那根蓝色发带,用力地扯了扯,示意他转过身来。

      少年艰难地照做,顺服地迎上她的审视。

      明亮的春光自窗外洒入,少年目光专注,脸庞因失血而苍白,却更显得五官清俊剔透,宛如雪胎梅骨,明明不容亵渎却偏偏引人想要一探究竟。

      “你……可会认为本宫心狠?”她紧锁着他的眼睛,定声问道。

      林砚缓缓摇头,目光如同江边垂柳般温柔、和顺:“殿下总领镇安司,如今乱世方定,非重典不足以震慑宵小。正是因殿下雷霆手段,法令如山,才护得京畿安稳,百姓安居。”
      顿了顿,又正色说道:“小人受罚,心服口服。”

      萧韶挑了挑眉。
      这个问题,她也曾问过旁人。胆大的直接斥她狠毒,胆小的则阿谀奉承。却从没有谁,能像林砚这般,言语平和,却字字句句都敲在她的心坎上,仿佛是她心里另一个自己,在陈述毋庸置疑的事实。

      诗会上郁结的最后那丝不快,刹那间烟消云散。

      萧韶伸出手,微凉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抬起少年漂亮的下颌,“青云楼那边,本宫会派人去知会,给你三日时间修养。”
      她指尖微微用力,眼底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与一丝浓烈的兴味:“三日后,会有人接你入公主府。”

      萧韶语气轻快,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不是商量,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萧韶看着瞬间怔住的少年,突然间心情大好,她灿然扬唇一笑,仿若春日最明艳的潋滟牡丹,“不要忘了,你的欠条可还在本宫手中。”

      说完微笑着转身离去。

      确认萧韶一行人脚步声消失后,安娘才快步走进内室,唇角含笑,却让人分不清是嘲是讥:“不知我们林少阁主欠条写了什么内容,值得那萧韶专门提醒。”

      欠条……

      “立据人保证随传随到,听从殿下差遣,绝无推诿。若有违背,任凭殿下处置。”

      这段话只是他随手写就,她竟然还记得。

      安娘见林砚怔怔不语,冷笑一声径直坐到他对面,“三日后,你果真要入公主府?”

      林砚脸上温顺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寂的沉静,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自然要入,否则如何寻得恩公所要之物。”

      饶是安娘素来冷漠,也不禁面露忧色:“萧韶此人,喜怒无常,性情狠戾,谁知道她让你入府安的什么心思。”
      她想到什么,正色劝诫:“据说那镇安司的监牢有火牢、水牢、暗牢、石牢等十余种,每种都极其恐怖,皆是由萧韶亲手设计,你入府后务必小心,切莫泄露身份。”

      林砚默默穿好干净的衣衫,动作间牵动伤口,却连眉头都未曾再皱一下,淡声道:“无妨。一旦找到宝物,即刻离开便是。”
      此事了结,他不会再同她有任何交集。

      倏而风起,窗外梨花簌簌而落,飘散一地。

      修长的手指不知何时攥紧成拳,将所有纷杂的思绪尽数压下,顷刻间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心无旁骛、只以阁主命令为重的九霄阁少阁主。

      *

      亥正时分,夜已深。

      一轮清冷的孤月高悬天际,洒下素练般的寒光,笼罩着沉睡中的西京城。万家灯火渐次熄灭,唯有巡夜卫兵整齐的脚步声偶尔划破长街的寂静,更显夜色沉凝。

      王家宅邸坐落于西京城永崇坊。这百余年来,西京城已换了六任主人,世家门阀曾辉煌一时,对皇室可听诏不听宣。可经历了朝代更迭,尤其是黄刘叛军攻破西京后那场针对世家的大清洗,仍能维持住表面荣光的,便也只剩下王家和容家等寥寥数族。

      书房内,王家家主王肃坐于主位,眉头紧锁,神情严肃:“今日诗会之事,我都已然知晓。”

      王夫人陈隋玉出自颖川陈氏,纵然陈家已然败落,她骨子里的世家风骨与决断力却未减分毫,在王家仍是说一不二的存在:“二郎,你今日做的,委实过了!”

      “娘!”王玄微双目微睁,难以置信。陈隋玉素来宠他,连句重话都未曾说过,何时像今日这般严厉指责?难道是萧韶派人来告状了!

      知子莫若母,陈隋玉一下便看穿他的想法:“今日之事,京中早已人尽皆知,何需殿下亲自告知?”

      “儿子都是按母亲吩咐,照料表妹。”王玄微不服地辩解。

      一旁的柳思思也泣声道:“姑母,思思初入京城,您心善,让表哥带我去宴会上多结识些朋友。若是今日思思沦为后三名,岂非适得其反,丢了您和姑父的脸面?”

      陈隋玉一阵无奈。长女王衡入宫为妃,二房家的几个女儿尚且年幼,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让性子单纯的王玄微去照料这个心思活络的外甥女。
      最终只能斥道:“照顾思思有千百种方法,代笔舞弊如何使得!”

      王玄微清峻的眉眼皱起,带着几分执拗:“我并非为名为利,我以为……她看到后,自会明白我的意思。”
      萧韶应当是那个站在他身边,懂他、理解他、支持他的女子。

      陈隋玉看着一脸倔强的二儿子,只得无奈叹气,这儿子当真是被她保护得太好了。

      “逆子!犯了错还不知悔改,强词夺理!”王肃猛然拍案而起,声音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而下,“请家法!”

      “姑父!表哥身子弱,受不住打的!”柳思思惊呼一声,吓的花容失色。

      “这顿打,他受得住要打,受不住,更要打!”王肃语气沉痛。

      王玄微倔强地从椅上起身,直挺挺跪在冰凉的地上,“要打便打吧。”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王肃痛心疾首。

      “明日,去公主府,向殿下道歉认错。”陈隋玉一脸严肃,“还有那个叫林砚的少年,也是受你牵连,你当一并上门致歉。”

      “我不去!”

      “萧韶今日让表哥这般出丑,她还未向表哥赔礼,凭什么要表哥去!”柳思思抢白道。她知道,表哥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你和殿下……怎么就闹成这般模样了?”陈隋玉语气缓了缓,带着不解,“当初黄刘叛军进城,若不是萧家派军及时护着王家——”

      “只怕王家早已灭门了,是吧。”王玄微跪于地上,神情冷漠地接过话头,“可是母亲,萧韶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温柔、需要人爱护怜惜的萧韶了!她现在是一个手段残忍、阴狠毒辣的……毒妇!”

      “二表哥,你定然是误解公主了,”柳思思状似无意地旁敲侧击,“她毕竟是个女子,手段能有多残忍?”

      王玄微眸底翻涌着深刻的厌恶与一丝被掩盖的恐惧,几乎将在场众人震住:“我曾撞破她拷问犯人,她为了逼问出九霄阁的据点,竟用烧红的烙铁……将那人反复烫晕过去,泼醒后继续,直到身上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肉!”

      他一字一句地讲述,声音不高,却带着彻骨的寒意。明明窗外无风,众人却瞬间感到一股凉意窜上脊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过了许久,陈隋玉才叹声道:“二郎,如今天下虽看似一统,可各方势力仍旧虎视眈眈。殿下身处其位,行事看似狠辣,实则是为了江山稳固,社稷安宁。这些……你要试着去理解。”
      这个儿子自小沉迷琴棋书画,只知风雅乐事,哪里懂得民生多艰与权术场下的暗流汹涌。更何况,王家早已今非昔比,容家主任右相,王家却只有王肃在翰林院任职,清流文人地位高崇,却无多少实权。虽有余荫尚在,却早已不是那个能一呼百应的顶级门阀了。

      “这其中道理,你竟还没有一个女子想得明白。”烛火摇曳,映照着王肃略显苍老与疲惫的脸庞。

      王玄微神情微微一滞,挺了挺脊背,淡声道:“等她下次相邀,我……会去赴约。”

      “等她下次相邀?”王肃瞬间怒从中来,随即涌上一阵深深的无力,“你凭什么认为经此一事,殿下还会主动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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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发表时间:2星期前 来自: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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