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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竹林舟声共舞剑
宋江声被腰间这突如其来的触感吓了一跳，整个人僵在原地。
见他重新站稳了，那只托在他腰上的手才缓缓收了回去，指尖轻轻从他腰间扫过，留下些微痒的触感。
宋江声忙回头去看，却因为离身后站着的人太近，这一回头，险些撞到对方身上，视线范围内，也只看到对方的玄色领口，以及一段清隽利落的下颌弧线。
纵然如此，对于来人是谁，宋江声已有了答案，尚未抬头确认对方的脸，已是心如擂鼓。
抬眸时，果然对上了季杭舟的双眼。
宋江声赶忙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双方之间的距离。
他一向认为“心动”的定义有两种，一种是见到爱慕之人的怀春之情；另一种则是物理意义上的心动过速，诱因主要是剧烈运动，或者惊吓。
他现在的情况，明显属于后者。
他这是剧烈运动后叠加惊吓带来的双重效果。
季杭舟就这样负手站在原地，颇有几分好整以暇地眼看着他手忙脚乱地往后退了这几步，在他重新站定后，才开口，“兄长。”
“哈哈哈原来是杭舟啊！”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宋江声故作潇洒，假装大大咧咧道，“刚刚练剑太投入了，一时没注意到是你，哈哈哈！”
嘴上虽这么说着，他的心里却惊疑不定，也不知道季杭舟刚刚有没有看到他练剑时的样子，又看到了多少，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他剑术水平上严重的不对劲儿。心里忐忑不安，他的手又习惯性地浮上鼻梁想去推眼镜，因为鼻梁上早已没了眼镜，只得转而摸了摸鼻子。
季杭舟没说话，只是继续看着他。
你说季杭舟这双眼，生得像小狗，睫毛又长，乍看上去总透着些纯然无辜之气，这大概就是作为男主天然的亲和力，怪不得这书中人人都下意识想相信季杭舟；可偏偏这双眼的瞳仁又是极黑的，沉着目光看人时，无端透出冷静的审视之感，在睫毛的阴影之下，就像个无底的深潭要把人吸进去，令人不寒而栗。
宋江声被他盯得又十分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这才挤出个笑，“杭舟怎么来这了？有事找我？”
“兄长，宗门内所有参与出巡历练的弟子名单已经定下了，想请兄长过目下，”季杭舟说着从衣襟中抽出个卷轴，“只是宗门内其他地方遍寻兄长不到，听几个弟子说兄长近日总在后山竹林练剑，这才寻至此处。”
宋江声从季杭舟手上接过卷轴，装模作样地看起来，实际上心思却全然不在其上。
毕竟，他连世一宗的人都没认清几个，看了也是白搭，只得草草扫了几眼，便忙不迭地点头，“没问题没问题。”
接着，便小心翼翼出言试探道，“杭舟是何时来的，怎么刚刚一直不出声？我都不知道你来了。”
季杭舟面不改色，“来得不久，见兄长练得投入，杭舟不好意思出言打扰。”
宋江声闻言心里一沉。
坏了，这么说的话，季杭舟是看见了他练剑的样子了，连个“削木为箭”这么简单的招式都做不好，对方必然已经察觉了异样。
偏生季杭舟这小子这么沉得住气，脸上不动声色，只说完“不好意思出言打扰”便止住了话头，对于宋江声刚刚挥剑击木失败，反把自己搞了个大屁墩儿的事儿只字不提，也不主动发问。
季杭舟如此这般，反倒让宋江声更加发愁。
若是对方主动问，他还能解释一番，可偏偏对方什么也不问，对方不问，他又不好上着杆子去抢白一番，否则，岂不是显得越发欲盖弥彰了。
可若真什么都不说，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正在踌躇两难之际，忽听季杭舟问道，“兄长脖颈上的伤可是痊愈了？”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岔开话题，少年的语气里又是十成十的关心，宋江声一时被对方的语气蛊惑，忙道，“痊愈了痊愈了，就是好像留了道疤，”
说着就要下意识歪头让对方看，只是头歪到一半，忽又回忆起了对方此前盯着自己脖子看时的恐怖眼神，一时间动作便如落枕一般卡住。
反倒是季杭舟，对方这次只是轻轻扫了一眼那道伤疤，“我那里有些祛疤的药膏，一会儿给兄长送去。”
这回就换成宋江声惊讶了。
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原因归结为，近日季杭舟对他的好感度有所上涨，可能已经不是那么地想要砍掉他的头了。
他把那卷轴递还给季杭舟，动作间袖口往下滑，露出了一截手腕，宋江声再次瞥见了自己手腕上，与腕线平齐的那道颜色黯淡的伤疤。
来历不明，原书中亦没有记述。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季杭舟看见他手腕上这道伤疤时的情形，神情不明，语气古怪。
对方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方说，兄长从来不会去记这种小事。
宋江声至今没想明白对方这句话是怎么个来龙去脉。
不过季杭舟的这句关心，再联系手腕上的旧伤，反倒给了他一些灵感，瞬间就为自己剑术水平倒退的事找到了借口。
宋江声假装无心随口道，“脖子上的伤虽然痊愈了，但许是那天跟那鬼修打斗时，用力过猛，总感觉最近用剑时，手腕上也使不上力气，做什么都不得要领。”
说着，还状似逼真地叹了口气，“所以，我近日才在这后山练习，希望能尽早找回状态。”
语毕，便偷眼去看季杭舟的反应。
季杭舟嗯了一声，宋江声松了一口气，以为对方是接受了他这番说辞，哪想到季杭舟后面还跟着一句话，
“既然如此，杭舟愿助兄长一臂之力，直到出巡历练前，杭舟都来这竹林，陪同兄长练剑。”
“啊...啊？”宋江声呆住。
季杭舟这番回答实在是始料未及，这下好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宋江声啊宋江声，叫你多话。
他一句“不必了吧”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看到季杭舟的手已经摁在了腰间的佩剑上。
宋江声瞬间如鲠在喉，拒绝的话不知怎的，就不太敢说出口了。
只得安慰自己，反正这剑术迟早是要练的，和谁练不是练，何况这可是男主，未来的仙门第一，要给他当陪练，这不是金牌教练一对一了吗。
现在不练，出巡历练的时候也还是要露馅。当着一个人的面儿露馅儿，也总好过当着一群人的面儿露馅儿。
更何况，季杭舟这个男主的一大特征，就是有什么事儿都爱自己憋在心里，这个特征的好处在当下就体现了出来，那便是就算季杭舟对宋江声现在的修炼水平心有疑惑，也只会自个儿在心里琢磨，并不会说出去。
内心一番权衡利弊后，宋江声还是点头接受了季杭舟的提议。
“兄长方才是在练削木为箭？”季杭舟说着走近了他。
宋江声克制住想往后退的冲动，“是。”
说是要陪练，难道现在就要开始了？
对方用行动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
“这项技法，确要用到腕力，兄长腕上有伤，一时难以发力，也是有的。”
对方说着，绕到了他的背后站定，二人离得极近。
宋江声只觉自己被笼罩在了少年身形投下的阴影里。
下一刻，持剑的手腕被人抓住，对方的手指覆到他的手背上。
宋江声瞬间僵住，下意识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
季杭舟却凑得更近了，对方在他耳边轻声道，“兄长，放松。”
这孩子！干嘛忽然凑这么近！
宋江声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从耳尖开始温度不受控制地极速升高，下意识想躲，对方却在此刻手上发力，抓着他的手腕，挥动了逐华剑。
剑握在他手里，他的手腕被季杭舟攥在手里，宋江声以他生平从未有过的速度挥剑，甚至连他自己都看不清楚那把剑运行的轨迹，但见剑光一闪，竹枝落下，对方抓着他的手挽过一个漂亮的剑花，精准地将那竹枝击了出去，力道看似不大，却是四两拨千斤。
只听得“嗖”地一声，收剑之时，那被击出的竹枝，恰好直直地扎进前方的竹茎里。
而斩下竹枝时飘落的竹叶，此时才缓缓飘落在地。
宋江声瞪大了眼睛。
季杭舟松开了他的手腕，他赶忙凑过去看那扎进竹茎的枝条，竟是直直贯穿了那节竹茎。
不愧是男主！
这竹枝要是扎在人身上，恐怕不死也是重伤啊。
宋江声心中恶寒，皮笑肉不笑地转头去看季杭舟，刚想说几句吹捧的话，季杭舟却抢先开口。
“刚刚那下，兄长可是重新找回感觉了？”
“兄长不妨再试一次。”
有季杭舟站在这儿看着他，紧张只会加倍。
刚想找个借口推脱，却听得对方道，“若是不行，杭舟可以再带兄长做一次。”
回忆起刚刚对方凑近时的感觉，宋江声不寒而栗，赶忙摇头，“哈哈哈不劳烦了，我只是再回忆一下，找找感觉，哈哈哈找找感觉。”
“嗯，兄长不必着急，找到感觉再练就行。”季杭舟回答的倒是十分贴心，眼睛却一眨不眨地定在他身上，大有不看到他成功“削木为箭”就不离开的架势。
宋江声总觉得季杭舟是故意的，可对方的语气又十分真诚，让他找不到一丝确凿的证据。
他只得硬着头皮提着剑，背对着季杭舟深吸一口气。
宋江声努力找寻着刚才的感觉，挥剑，听到竹枝折断的清脆声音，便立刻回转剑锋，试着用刚刚那柔中含韧的力道挑向竹枝。
击中了！竹枝以一种看着唬人的力量飞了出去，宋江声刚刚心中一喜，那竹箭却表现出了明显的后劲儿不足，半途颓然下坠，拖着抛物线扎在了地上。
宋江声：... ...
他赶忙回头看季杭舟，对方非常体贴给了他台阶，“兄长手腕不适，能将竹枝击出已十分不易，等兄长伤好，定是远胜今日。”
宋江声立刻顺杆儿爬，“哈哈哈说的是呢说的是呢。”
... ...
好不容易把这一上午熬过去，听到午时休息的钟声响起，宋江声立刻脚底抹油，胡乱找了个借口，“哈哈哈，杭舟，我中午约了跟费卓他们用午膳，我就先走了啊，哈哈哈。”
说罢不等对方回答，便立刻开溜。
只是临到竹林尽头时，他忍不住回头一望，少年翠竹似的挺拔身影，仍立在原地未动。
尽管离得远，看不真切，宋江声却直觉季杭舟还在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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