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谣

　　木兰舟两头翘起，宛如一弯钩月，航行在风平浪静的大海上。
　　天气真的很好，阳光明媚，海水蔚蓝。我们经过不少岛屿，上面生长着碧绿幽深的丛林，点缀着红色如火的花朵。就在我们船头的方向，此时正有一群白色水鸟扑啦啦扬翅飞过。
　　曼莲在船头掌舵，妙莲忙着泡一壶好茶，陵迦走过来，在我身旁坐下。我象被火烫到，跳起来：“曼莲，我来帮你！”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活儿！”曼莲大声说道，在把舵交给我的时候，她在我耳边轻轻道，“你怕他？为什么？他不是一个苛刻的主人！”
　　对曼莲，也许不，可是他所对我做的，我难以忍受。
　　我惊异地发现，驾船这种工作并不太难。也许，我从前是一个弄潮高手呢。
　　这时一个满脸胡子的大块头驾着一头海龟在旁边经过，冲我们吹了声口哨：“嗨，美人儿！”
　　陵迦看了他一眼，他惊得将缰绳一拉，立刻被远远地落在了后头。
　　“我有这么可怕吗？”陵迦扬声笑问。
　　“绝对不，主人！”曼莲答道，妙莲回过头来微笑。我回避了他的目光，看向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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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上的人慢慢多起来，这个时候，我知道已经接近海市了。
　　各式各样的船驶向同一个岛屿，将码头挤得满满的：有的很精致，有雪白的帆崭新的油漆，船头甚至竖着少女的雕像；有的就很简陋了，仅仅是几根竹子绑到了一起；海龟海豚海马的坐骑不去说它，有的船甚至仅仅只有一块大贝壳组成，正当我们好奇它是怎么老远地开来的时候，有几只海蛙从水里钻出来，跳上“船”，叭嗒叭嗒地在主人脚下跳着争夺奖赏的食物。
　　人们的相貌也大不相同，打扮各异：有的披着斗篷，缠着头巾，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有的穿着象个舞娘，在日光下炫耀着一身金色鳞片；大腹便便的商贾手搭在额前，打量着今年的市场，鱼唇一样的嘴巴满意地咕哝了几句。
　　我们栓船的时候，一个巡海夜叉扛着三叉戟带领几条战人鱼在船边经过，恭敬地朝这边行了个礼。他们尊敬他，不过因为他是海王的弟弟，我不服气地想。
　　为了不给主人丢脸，我们都换上了新裙子。曼莲穿着水红色，妙莲是白色，她们长长的裙裾优美地拖在地上，形成一个可爱的扇形。我拉了拉我的裙腰，可怜的我，永远只能披一身不属于我的青色。
　　陵迦第一个上岸，站在船边伸出手，接应下船的女士们。
　　真象一个绅士！假如我不知道那彬彬有礼的外表里面跳动的是怎样一颗残忍冷漠的心灵，我可能会被他骗到也说不定。可是，历史永远让人警惕，所以当他将手伸向我的时候，我礼貌地拒绝：“我能行，先生！”
　　他看了看我的鱼尾长裙，笑道：“你能行？如果你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的话，请先让我们走远些，好叫人认不出我们跟你是一起的。”
　　形势比人强，我伸出手，俯下身体。
　　他却不接我的手，趋前来一把抱住我的腰。我低呼，只感觉身体一轻，跌入他的怀抱。等到开始想挣扎，脚却已踏上了柔软的沙滩，他的手也随即放开。
　　我咬住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却已跟曼莲她们走开。
　　“快来啊！”妙莲回头催促。“来了！”我只得应了一声赶快跟上。没有人知道，那手掌的温度仿佛一直都留在我□□的腰上，让我不自在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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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滩而上，隐隐有集市的喧哗声。
　　我们混在人流里，怀着难以按捺的兴奋心情，向着喧闹声来处走去。登完最后一层石阶，一块很大的平地依山面水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我看到远处青山的背景下高高的彩车在空中旋转，高高的树木掩不住七色帐篷的拱顶，红色的鸟儿们在头顶的天空悠然打着旋；近处，道路两旁摆满货摊，一直延伸到尽头才拐个弯再蜿蜒回来。
　　“我们会先经过货卖区，然后这边是表演区，那边是游乐区。”曼莲给我介绍，目光早已被两旁五彩斑斓的货物吸引，只恨不得一双眼睛分两边使了。
　　“主人！我……”曼莲请求道。
　　陵迦点点头，我们顿时看到曼莲以惊人的速度扑出去，一会扑到这边，一会扑到那边，恰似鱼儿入水般心满意足，摇曳而去。
　　我挽着妙莲的手臂，慢慢走起来。仿佛每一个摊铺的主人都搬出了镇店之宝：我们看到一丈多高的红珊瑚，一本三柯，几百多根枝条彤红欲燃；又看到华美的玉灯，雕成瑞兽的样子，全部点着了鳞甲皆动，光华炳焕；卖犀牛角的商人大声叫卖着他能辟水、辟尘的异宝；珍珠商将他号称暗室生光的鸽蛋大小的夜光珠，伸到我们面前。
　　我在一家水晶店摊前停住脚步。
　　“看中了哪个？”妙莲回头过来找。
　　“呵，没有！”我加快脚步跟上去。没有什么，只是那个摊上有一个海王的水晶头像。雕刻的工匠手拙，没能将他冷峻的神韵表现出来，看起来倒有一两分忧郁。虽然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刻的是谁，虽然这种软弱的表情并不适合我们的王，但是，我心里，我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碰着。象沉睡了很久的茧，里面的东西鼓动着想要破茧而出。
　　妙莲买了几把花籽，那个矮小朴实，满脚泥巴的女蜥蜴人巧舌如簧，说她的花是如何好种，开出来会如何爬上窗户，对着人唱歌。站在满是奇花异草的背景下，她的说辞听起来是那么令人信服。
　　我们离开货卖区，一个套着海螺面具的人冲上来：“小姐们，看过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表演吗？想看没有尾巴的比目鱼如何跳舞吗？想听走在刀尖上的人鱼唱歌吗？”
　　我和妙莲吓了一跳，陵迦挡在我们前面。“不要吓着女士们！”他说。那人本来还想纠缠，但看看他银白色的头发，不敢说什么立刻跑开了。
　　“看看，你们的王让什么样的人都进来了！”
　　“他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情不自禁地为那迦辩护。
　　陵迦看看我，没说什么。
　　前面出现一排吉普赛人算命的帐篷，妙莲轻轻说：“我想进去看看。”她对命运之类的神秘东西总抱着一种特殊的兴趣。
　　“我陪你！”
　　“不，我想一个人进去。”
　　“好，我在外面等你。”
　　她白色裙角消失在彩色帐篷里，我知道会有一段时间。我站在门口晃来晃去，听远处传来的歌女歌声，看肥嘟嘟的大象被牵着在街上游荡。只是刻意忽视旁边的人。他怎么还不赶快消失？竟然跟着女人们逛街，多么无聊的一个人！
　　“你不想知道你的未来？或者，你的过去？”陵迦问，“吉普赛拥有奇特的能力，她们能看到人们前世的秘密、今生的命运，但却终生不得见阳光，像是伴随超凡能力而来的一个诅咒。”
　　“我的未来在我自己手里，我的过去，海王说过，别人告诉我的，不是我自己的。况且，当我该想起来的时候我自然会想起来，现在我还不想知道。”
　　“可是我想知道！”
　　没等我来得及表示反对陵迦一把抓住我手腕，将我往另一座帐篷里拖。我猝不及防，一个趔趄，给他拖了进去象拖一个口袋。
　　“喂！”我挣扎。
　　“欢迎！”阴暗的帐篷里有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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