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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空苍澄碧,清风拂云。
偶尔惊起的飞鸟从树枝间凌空跃起,树叶随风簌簌作响。
见面前的漂亮姐姐迟迟未答话,蔺馨儿又黑又亮的双眸黯淡下来,神色有些沮丧。
“你,也,不知道吗?”
她说话不利索,但能感觉她在很用心地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衿月收回思绪,冲她温柔笑笑:“我知道,馨儿姐姐,我带你去。”
蔺馨儿听后眼睛弯成了月牙,她呲牙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谢谢,你,你和,馨儿一样,是好姑娘。”
看着她满眼真挚带着童真的话语,沈衿月难得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她牵起蔺馨儿的手,迁就着她走路的节奏,带她来到了附近的西阁。
蔺馨儿将手从她手中挣脱出来,然后往外指了指。
她一脸认真道:“好姑娘,你走远些,臭。”
沈衿月哑然失笑:“无妨,这里闻不到。”
“那,能不能,等等我,我不认识,回去的路。”蔺馨儿小心翼翼打量着沈衿月,瓮声瓮气地,生怕她不答应。
“好,我就在这儿。”沈衿月轻声细语,带着安抚的意味。
像是怕沈衿月等着急,蔺馨儿没一会儿就匆匆小跑出来,边跑还边手忙脚乱系着裤腰带。
她在沈衿月面前停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扬起脑袋似乎甚是得意:“我,好了。”
沈衿月半俯身,仔细地替她整理好了衣带和褶皱的衣衫后,才抬起头柔声询问:“馨儿姐姐,你要去哪,我带你去。”
蔺馨儿歪了下脑袋,“去,找爹爹。”
“你爹爹在哪儿你知道吗?”
“大房子,很漂亮,有个老太太,有点凶。”
蔺馨儿边用力思索着,边朝她比划。
老太君那儿?
沈衿月摸了摸她的脑袋,噙着浅浅的笑容:“我知道是哪儿了,我带你去。”
蔺馨儿“好姑娘,非常好。”
沈衿月再次失笑,耐心朝她介绍道:“我叫月笙,你可以直接唤我名字。”
蔺馨儿眨眨眼,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吐出她的名字。
“月,笙?”
沈衿月温和地回应着她。
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肩头,婆娑的光影将二人携手的身影拉长。
福寿堂内,老太君高坐于高堂之上,只是面色阴沉着捻动着圆润光滑的佛珠串,室内的气氛显得沉闷许多。
倏而,女史通传的声音响起——
“老太君,五姑娘和馨儿姑娘来了。”
刹那间,一个粉色的身影像蝴蝶一样扑进堂下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子怀里。
蔺馨儿娇声娇气叫唤一声:“爹爹。”
中年男子虽然有些岁数,但容颜依旧是温润俊秀,自带着一股文弱书生的书卷气,只是眉宇之间清肃沉郁,已然透着几分颓丧。
他虽然紧皱着眉头,但望着女儿时眼眸中的疼爱毫无掩藏。
“你去哪儿了?”
蔺馨儿挠了挠脑袋,嘟着小嘴小声解释道:“馨儿,肚子疼,去茅房,是月笙,带我去的。”
她说道月笙二字时,将手指向后方,蔺明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便瞧见一位少女一身碧霞的绛纱复裙,亭亭玉立,长相与年轻时的大嫂竟有七分相似。
沈衿月步调蹁跹,款款欠身行礼:“四堂叔好。”
蔺明城的目光从疑惑再到惊讶惊喜,他似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你是月笙?没想到还能有再见到小月笙的一天。”
他嗓音温润却难掩喜悦与欣慰:“一晃眼数年,小月笙都长这么大了。”
“多谢四堂叔记挂。”
蔺馨儿懵懂地看着这一切,牙牙学语一般高兴地也学他爹爹的叫法,唤她“小月笙”。
这时,老太君淡淡打断他们:
“好了,你和馨姐儿去休息吧,赶了一天的路了。”
蔺明城听到老太君的话,表情僵硬了一瞬,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老太君瞪了他一眼,威严的嗓音响起:“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蔺明城无奈,只能拱了拱手道:“是,母亲,孩儿告退。”
沈衿月也准备行礼离开,却不料老太君叫住了她。
“笙姐儿,你留一下。”
于是沈衿月只能乖乖候在原地,等四堂叔和蔺馨儿走后,她才开口询问。
“老太君,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笙儿的?”
“我想着,你回来后一直没来得及为你办一场认亲宴,想趁着这次寿宴,将你正式介绍给蔺府本家亲戚,迁入族谱。”老太君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
沈衿月温顺垂眸:“孙女一切都听老太君的安排。”
“只是此事一过,想必你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孙女但凭老太君和父亲做主。”沈衿月依旧垂着脑袋,乖巧作答。
屋内安静片刻,老太君微眯着眼睛,缓缓道:“近日我与你父亲确实对你的婚事思来想去,觉得如今皇室明面上一片祥和,但党派之争日益猖獗,稍不留神行查他错便是万丈深渊,所以倒不如嫁个寻常人家,日子安稳。”
沈衿月瞳孔一紧,蓦地抬头,试探性问:“可,婚约怎么办?”
老太君迟疑片刻,字斟句酌道:“你与沅王世子本就只是你母亲与沅王妃口头上的婚约,既未纳吉,也未下聘,这婚约也做不得数。”
沈衿月沉吟,思虑片刻,委婉措辞。
“毕竟是皇家婚约,若是孙女当真无视婚约,另嫁他人,是否会因此得罪沅王?”
沈衿月的一番肺腑的担忧之言,也确实是她顾忌的地方。
老太君眉心凝重了几分:“你思虑的也有理,此事,确实还须斟酌斟酌。”
“你若是已有心仪之人,也可告知与我,门第低些也无妨。”老太君凝眸望她,眼中似有几分鼓励式的期许。
沈衿月咬着嘴唇,轻轻摇头:“孙女并无心仪之人。”
闻言,老太君不禁面露几分失望,她摆了摆手:“也罢,此事也急不来。”
“你先回去吧,此事容我再想想。”
申时刚过,日头落下。
寒意再次攀升,料峭的北风些许透过窗户缝隙灌了进来。
站在门外的女史,裹着短袄,不停搓手。
沈衿月半卧在塌上,身上裹了一层绒棉毯,右手里拿着绣针,微微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春从外头进来,哈着凉气道:“姑娘,四姑娘来了。”
沈衿月带有珠泽的指尖将针线轻轻放下,淡声道:“让她进来吧。”
“五妹妹这儿好生暖和,这屋内燃的碳可是银霜炭?”
蔺兰薇一进门,便瞅见了屋角边燃着炭火的镂空金丝盆,笑道;“这可是上好的家伙呢,听说是前阵子二哥替圣上处理了江州一带的水患,圣上赏赐给二哥的御用炭火,没想到二哥居然送到五妹妹这里了。”
“二哥是念及我前段日子落水生了病,这才将炭火匀了些给我。”
蔺兰薇嗔笑:“那也是二哥心疼五妹妹。”
“自家兄妹,自然要是互敬互爱的。”沈衿月听出她言语中的几分妒意,于是轻轻一笑,滴水不漏地揭过,“四姐姐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蔺兰薇拨弄着水曲柳方几上的明角灯架,叹道:“我不过是闲着无聊,找妹妹打发时间。”
“即使如此,那四姐姐可会玩双陆?近日妹妹闲来无事,便喜欢研究此道。”
蔺兰薇见她确实一副甚有兴趣的模样,于是扬唇一笑:“那姐姐陪五妹妹来一局。”
阿春将方几台面清理好,将所需用具一一摆放好。
蔺兰薇轻轻掷了下青玉骰子,两人对局开始。
过了几轮,她似闲聊般偶然提起:“五妹妹今日可是见过了馨儿堂妹?”
沈衿月缓缓拿起白色琉璃的双陆子落于镶嵌螺钿的双陆局之上,回应她:“确有其事。”
“馨儿妹妹自幼丧母,父亲又因救人残疾,可怜馨儿妹妹年纪小,生了大病后智力只能如同孩儿般,若是跟着三姐姐进了裴府,离了生父,只怕日子更不好过了。”
沈衿月附和着:“馨儿妹妹的确可怜。”
“她……”
蔺兰薇还没说完,便听见沈衿月欣喜雀跃的声音:“诶,四姐姐,我赢了。”
沈衿月嘴角漾着笑容,朝她伸手:“四姐姐承让,还请四姐姐输二两银子给我。”
蔺兰薇微微抽动了下嘴角,似乎不可置信:“什么?”
“四姐姐是不是今日没带银子?无妨,先记账,四姐姐回去再遣人给我送来就好。”沈衿月笑眯眯道。
半晌,蔺兰薇掩去目光中的错愕与讥嘲,不情不愿掏出钱袋。
“不用,我带了银子。”
沈衿月装没有看到她的勉强,只笑着接过:“那多谢四姐姐了。”
后面几局,沈衿月一直在赢,时不时请教她关于双陆的问题。
蔺兰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提起方才的事情了,反倒是越输脸色越不好。
一直到所带的银子输光,蔺兰薇才心情不佳地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沈衿月心满意足地收拢荷包,将钱袋扔给阿春。
“阿春,将钱袋收起来。”
夜色沉酽,风卷,月凉。
临淮居偏院的书房内烛火燃起,在半透的纱窗拓下一道冷清的人影。
院外,似有人闯入,打扰了院中的寂静。
少顷,小厮推门而入,小心翼翼打量着主位人的神色。
“大人,是五姑娘房里的。”
蔺淮不悦地蹙起眉心,唇角微微下压:“她怎么又来了?”
“五姑娘没有来,只有阿春一人,是五姑娘遣她送来一碗莲子羹,说是五姑娘亲手做的。”
蔺淮扫了一眼小厮手上提着的食盒,随后面无表情继续翻看着手中文书,语调无波无澜。
“赏你了。”
小厮受宠若惊:“谢大人。”
良久,小院再次恢复了平静。
蔺淮微微侧头,眉眼冷峭,嗓音寒沉:“户部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泽风一直他守在身旁,站姿笔直。
闻言愈发肃然几分,他摸出袖口的折子和小册递上前。
“李尚书确实以职务之便行贪污之事,这是陈烨连夜审出的供词以及贪污的账册。”
蔺淮眼皮稍抬,勾着凉薄的笑意。
“那明日,便让尚书之位,换个人来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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