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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作剧
空寂的走道上,她的声音回荡出涟漪。
并没有等待多久,梁陆似乎早有准备,淡定地说:“你朋友圈写了。”
方舒好:“有吗?”
梁陆提示:“硕士论文答辩。”
“噢……”方舒好想起来了,她答辩通过那天,几个同门好友来祝贺,拉了条自制横幅与她拍合照,横幅上印有她的名字,这张照片后来被她发到朋友圈。
但是,没记错的话,横幅上印的应该是英文ShuhaoFang。
不等她问,梁陆又说:“不知道具体是哪三个字,刚才随便叫的。”
方舒好表情微妙:“蒙的还挺准,读音都对。”
“所以是哪三个字?”
“方舒好。”她正儿八经读一遍,“方圆的方,舒服的舒,好人的好。”
舒服的舒。
好人的好。
“不错的名字。”梁陆扯起唇角,稍顿,话锋一转,“但是和你这个人,关系不大。”
方舒好:“……”
她保持着微笑,右手握紧盲杖,突然毫无预兆地往左边抽过去。
杖尾正中一物,应该是小腿。
“嘶……”耳畔响起男人克制的吸气声。
“哎呀,有脏东西。”方舒好故作惊讶,“幸好被我打跑了。”
话落,不等对方应声,方舒好飞快道了句“梁医生晚安”,抬手打开家门,干脆利落地闪进去。
咔哒一声,房门紧紧闭合。
方舒好脸有点红。这是她第一次拿盲杖当武器打人。
走进玄关,她没有第一时间收起盲杖,而是心血来潮地用不到刚才一半的力道,往自己腿上抽了下。
“嘶,好痛好痛。”她直接叫出声。
姓梁的真能忍啊。
思及此,方舒好唇角十分缺德地扬了扬,收起盲杖,坐到沙发上揉腿。
平静下来,她思绪蔓延,忍不住回想梁医生搬到这里之后,他们之间一系列交锋。
梁医生冷淡嚣张还抠门,这段时间似乎占了她不少便宜。
但是仔细想想,她的生活没有变糟糕,反而在一定程度上被关照了。
比如鞋柜的事,打车的事,以及刚才在小区门口,听到他的声音喊她名字,那如磁场般在她脚下展开的安全感。
这个人,好像确实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有个这样的邻居其实还不赖。
方舒好又想起停电那天他说过,不会在这里住多久。
不知道具体是几个月。
总得等她把在他那儿充的二百五花完再走吧?她想。
-
新的一周,方舒好工作比之前忙。运营那边今天提了很变态的需求,除了吃饭时间她都坐在电脑桌前,一动不动。
终于熬到五点半,该吃晚饭了,方舒好如释重负地来到餐厅,阿姨已经做好饭,两菜一汤,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
她吃饭的时候,阿姨一般在外面打扫屋子,等她吃完,阿姨洗完碗做完厨房卫生,一天的工时才算结束。
今天方舒好刚吃没几分钟,阿姨忽然走进来,说她孙子兴趣班下课了,他爸妈今天都没空,得她这个奶奶去接,现在就要走。
方舒好算了下时间。这比平常提前了半个多小时。
最近一段时间,许是因为她这个雇主眼睛看不见人还好说话,阿姨总是比预定时间提早离开,一天并不能做满四个小时,但薪水还是按四个小时算。
今天提前的尤为多。
“那餐具怎么办?”方舒好问。
“你吃完放在那里就好了呀,我明天再来收拾。”阿姨笑说,“反正你晚上都待在房间里,也不影响什么。”
方舒好皱了皱眉,又听阿姨说她明天会提早来弄干净,孙子放学实在来不及了,方舒好只得点头放行,总不能让小朋友没人接。
吃完晚饭,方舒好实在受不了用过的碗筷就这么摊在桌上,只好一个一个把它们堆放进水槽里。家里没有洗碗机,她纠结了下,还是决定留给阿姨洗。
这时,手机连续震动,工作群里又有人发来一长串需求。
催催催催命呢。
方舒好心里吐槽了句,快步穿过客厅走向房间。
仓促间,她右腿突然撞到一件硬物,那东西被撞翻,方舒好看不见,另只脚不幸踩到它上面,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扑摔到地上。
右腿膝盖狠狠磕到地板,方舒好趴在地上,痛得半分钟哼不出声,眼眶都冒出泪花。
良久,她缓过来些,翻身坐在地上,摸到刚才撞到的东西。
是一只结实的圆凳,本该放在沙发那边的地毯上。
现在却出现在她穿行客厅必经的路中间。
方舒好自认为是个温和的人,偶尔碰到不平的事,或者被占便宜,她最多嘴上吐槽一下,大部分时候都是心里骂骂就过去了。
也就前几天拿盲杖抽梁医生那一下比较过火……嗯,那更像是熟人之间开玩笑。
但是今天这事,她怎么想都咽不下去。
不是第一次了,这个阿姨工作不认真,总是胡乱挪动家里东西的位置,整理房间的时候也经常不考虑她的盲人身份,上次她开柜子被里头的东西砸到,已经找阿姨说过,希望她用点心,阿姨认错很诚恳,这才过了多久,今天又把一个这么大的东西堂而皇之摆在客厅路中间,方舒好不敢想,如果她摔得狠一点,伤筋动骨,又或者脑袋磕到不远处的茶几角会怎么样。
忍着疼痛,方舒好在地上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飞出去的手机,给徐翡打视频。
没人接,她应该在忙工作。
那找星悠吧。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立刻被她否决。
告诉星悠就等于告诉小姨,如果小姨知道她找的阿姨这么不靠谱,说不定连夜就把花店关了,赶来虹城照顾她。
方舒好手指在微信通讯录胡乱划着。
还能找谁呢。
倏尔,听到一个名字,她指尖一顿。
Fine:【梁医生,你现在有空吗?】
消息发出去,方舒好并没有完全寄希望于他,如果他不回,她就找部门里关系好的同事……
梁医生:【怎么了?】
回得好快。
Fine:【我可以给你打视频吗?】
不到十秒,对方没有回答,直接拨了个视频过来。
方舒好头发都来不及理,紧忙接起:“梁医生晚上好。那个,我现在是前置还是后置?”
“前置。”
方舒好耳朵莫名一热,感觉经由电信号传导过来的声音更有磁性。
不知道他看到的视频里的她是什么样子,肯定非常邋遢吧。
她指尖摸到手机右上角,迅速调成后置。
“梁医生,等会儿麻烦你帮我确认一些东西的位置,让我完整地拍到,当做证据。”方舒好说,“我需要录屏,可以吗?”
“没问题。”顿了顿,梁陆忽然问,“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太对。”
果然被他看到了。
方舒好抿唇:“摔了一跤,现在已经好多了。”
视频画面晃动,女孩从地上慢悠悠地爬起来,镜头对准身旁地上:“这里是不是有一把黑色的椅子?我拍完整了吗?”
“再往下一点。”
“好的。”
晚上六点出头,天刚黑下来,市中心以西的CBD,几幢科技大楼接替太阳点亮四周。
梁陆站在落地窗边,身侧是华灯初上,他低头将手机亮度提高,屏幕放大,看到地上似有点滴血迹。
他眉心不自觉蹙起。
镜头在这里停顿片刻,转向另一边。
“这个椅子本该放在沙发旁边。”方舒好公事公办地说,“挪这么远,绝不是小失误。”
这些话不是说给梁陆听的,他就没接话,跟着她从客厅来到阳台。
“梁医生,阳台台面上有放东西吗?”
“有。一个花盆,两个瓶子,还有几个衣架。”
“我之前提过,阳台台面上不能放东西,我看不见,一不小心碰下去有可能砸到人。”方舒好说完,在梁陆的帮助下一一取下了阳台台面上的东西。
接着又到厨房和储藏间,拍到阿姨整理不利的另外一些画面。
卧室和卫生间比较私人,方舒好不好意思带梁陆进去,阿姨这两天也没怎么整理那边,都是她自己留下的痕迹。
“差不多了。”方舒好一瘸一拐地回到客厅,“麻烦你了,真的特别感谢。”
梁陆“嗯”了声,一如既往的冷淡。
就在方舒好准备告别时,又听他说:
“以后如果有需要,不用问,随时给我打视频。”
方舒好怔住。
就连徐翡和星悠也没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摸摸耳垂,她先道了声谢,又问:“你不会没空吗?”
男人哼笑,嗓音泛凉:“一个月赚的钱付完房租饭都吃不起,指望我忙什么?”
方舒好:“……”
她本想劝梁医生上进一点,自己多找点活干,转念一想,他不是已经在挣外快了吗——占她的便宜坑她的钱。
“那你就闲着吧。”方舒好嗫喏,“别死了就行。”
“……”
视频挂断。
男人将手机顺进口袋,踩着一地冷白灯光,转进另一条过道,开门进入技术部会议室。
全场安静,几十双眼睛集结到他身上。
“说了不用等我。”
他坐下,碰了碰息屏的笔电,淡声道,“继续吧。”
-
方舒好今天摔得虽然狠,所幸没伤骨头也没扭到脚,家里的药品足够应付。
工作推到明天,她安静坐在沙发上,思考应该怎么和阿姨对质。
七点三刻,夜还不算深,她家门铃突然响了。
以前从未有人在这个点造访。
谁家外卖送错了吗?
门铃连续响了三遍,方舒好才慢腾腾挪到门口,压低嗓音问:“哪位?”
“我。”
“……”
好拽的人。
换个听力不够好的,隔着门板谁知道你是谁?
方舒好打开门,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
鉴于他今天的帮助,方舒好笑脸相迎:“你下班啦,有什么事吗?”
梁陆目光下移,在她细白笔直的腿上停顿。
今天气温回暖,宛如盛夏,方舒好在家穿短裤,正因为没有布料的缓冲,她肌肤细嫩,一摔就破皮。
此刻,她右腿膝盖上歪歪扭扭贴着块纱布。
“来挣外快。”他说。
方舒好立刻警惕,反复检查自己又暴露了什么能被他占便宜的地方。
“你腿上的伤口,处理得很烂。”他毫不留情,“还得专业人士来。”
“哦。”想起对方职业,方舒好很不坚定地被打动,“那,怎么收费啊?”
梁陆淡淡道:“邻居一场,只收你药品费,三块。”
方舒好心花怒放,后退一步让路:“您快请进!”
梁陆换上不合脚的拖鞋,懒懒踏进室内。
他身材高大,气场也格外强,方舒好即使看不见也能感受到她家因为他的到来变得逼仄。
直到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封闭环境里独处。上次他来她家,有星悠在,感觉就很不一样。
“你要喝点什么吗?”方舒好礼貌地问。
“不用。”梁陆转身面对她,声音微凉,从高处落下,“去沙发上,办事吧。”
“……”
方舒好揉了揉莫名其妙发烫的耳朵,依言坐到沙发上,扯了扯短短的裤腿,右腿九十度屈起。
药箱搁茶几上,梁陆在她跟前单膝跪下。
“不用屈着。”他轻轻抓了下她小腿,往后拉,“伸平点。”
她皮肤是凉的,他手指很热,相触的时候,方舒好没忍住战栗了下。
明明见多了医生,不知为何,方舒好在这位梁医生面前,尤其不平静。
她蜷了蜷藏在拖鞋里的脚趾,注意力强行转移至窗外的风声。
男人撕开她贴的乱七八糟的纱布,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
“嘶……”方舒好倒抽气,注意力转移失败,“疼……”
“忍着。”梁陆握住她发抖的腿,不经意地问,“你膝盖上有个疤,以前也摔伤过?”
“嗯,高中的时候。”
那天伤得更严重,方舒好又怕疼,医务室老师处理伤口时,她疼得龇牙咧嘴,无意识地紧紧攥着身旁少年的几根手指。
回头松开,手心已经全是汗。
“那你还真不小心。”梁陆扯唇,“同一个地方受两次伤。”
“人不都是这样。”方舒好开玩笑,“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挖坑躺下。”
梁陆笑了声:“你是吗?”
方舒好没回答,冰凉的棉签正在她伤口上刮,她屏住呼吸,攥住了旁边的抱枕。
“阿姨的事,打算怎么处理?”梁陆随口问。
“还没想好。”方舒好说,“有那个视频在,我应该可以让她赔我点钱吧?至少这两天的薪水不会给她了。”
梁陆:“就这?你心还挺软。”
方舒好:“我本来就是好人。”
话落,她听到一声轻笑,毫无温度,似是冷嘲。
方舒好低头“看”了眼跟前的男人。
不知为何,某些时候,她觉得梁医生对她好像有点偏见。
“直接辞退吧。”梁陆突然说。
方舒好叹气:“那个阿姨价格很实惠,我是盲人,愿意来照顾我的阿姨都不便宜。”
回国之后,方舒好没再接受母亲的任何接济,完全靠自己养活自己。她工资不低,但内环以内的房租和治疗眼睛的医药费都不是小数目,再扣掉生活费,剩下的钱根本请不起好阿姨。
梁陆这会儿已经帮她涂好抗生素,在进行最后的包扎。
“我认识一些有护工经验的阿姨。”他将纱布贴上她膝盖,熟练地用胶带固定,动作很轻,“可以帮你物色。”
“真的?”方舒好笑起来,语气却没有太松快,“时薪多少呢?”
“看你需求。”
方舒好咬了咬牙:“时薪不能超过40,一天在岗四小时左右,上六休一,周四休息,要会做清淡的菜……这样的阿姨能找到吗?”
“可以。”
“这么笃定?”
“嗯。”
方舒好笑容变得灿烂。
梁陆是医生,她相信他的渠道,找到的阿姨应该不会太差。
“那你预计什么时候能找到?我得提前和现在的阿姨沟通。”
“这周。”
“这么快?”
这人答应得过于干脆,方舒好警惕心起,忽然想到一件事,顿时猜到了他为什么这么热心。
她微微正色:“找到新阿姨之后,我要给你多少中介费?”
梁陆包扎的动作一顿。
片刻后,他冷淡扯唇:“百分之五十。”
还行,不算少,但也在合理范围内。
为防有诈,方舒好确认细节:“阿姨首月工资的百分之五十?”
梁陆:“每月工资的百分之五十。”
方舒好:“……”
说了半天,搞得她那么心动,原来还是个惊天大坑!
难怪他今天破天荒地让她享受这么便宜的医疗服务。
方舒好气从心起,感受到这混蛋滚烫的手还触在她膝盖上,她没受伤的那条腿冷不丁抬起,愤愤地朝前踢去。
力道不大,本意只想吓唬他,结果没抬多高就踢中一物,有点硬。
紧接着,脚踝被人紧紧扣住。
“这么凶?”男人语调散漫,“上来就朝脸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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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写他俩对手戏就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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